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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房带着夏桀马不停蹄的赶回龙阳宫,立刻下令将所有的御医都诏了进来,并且差人立刻去将在京郊练兵的慕容艺带回。
夏桀心智坚韧,在马车上沉沉昏睡一会儿过后,等回了龙阳宫中,神智已然回笼,强撑着身子,自己倚靠在床边,给御医下令诊治,不管御医有什么医治之方,夏桀一概自己下令,不让漪房插手,漪房见他倦极却强撑的样子,心中一片明了,残存的些微恨意,也消散在了风中。
夏桀如此做,是担忧万一他伤重,即便不是不治身亡,只要有半点机会,就会被宫中暂时掌权的淑妃和珍妃拿住把柄,治她一个弑君大罪。
夏桀是在前往窦侯府回宫途中遇刺,她这个疯癫多时的疯妃又突然清醒过来,加上在窦家发生的窦漪心之事,要想将罪名扣在她的身上,实在太过容易。
可惜!
她如今已不再是昔日的窦漪房,更不是将自己沉睡在一个角落里的窦漪房!
她从前,固守自己的原则,绝不伤害人命,但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是自己的孩子被人屡屡算计,是自己的身和心,屡屡处于煎熬之中,她终于明白,世间事,尤其是宫中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漪房。”
听见夏桀带着喘息的唤声,漪房急忙握住夏桀的手,看他额头冷汗涔涔,心中一痛,忍住眼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为他擦了擦汗。
“皇上,您不会有事的。”
夏桀挤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女子,她的眼底,终于又全是他,他不悔,那一剑,他不躲不闪,这一道伤,他拼了命去伤上加伤,可他甘愿,只要能让漪房原谅他,重新站在他的身边,舍了命,又如何。
但此刻,他要为他的漪房做好最后的一件事情。
“漪房,玉佩。”
漪房顺着夏桀手指的方向望向自己的腰间,看到那块龙玉,初初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将玉佩放到了夏桀的掌中,可夏桀,又送回了她的手里。
手指抚过玉佩,感觉到一片冰凉,夏桀微微一笑,无比庆幸当初将玉佩给了漪房。
“漪房,这是龙玉,我身份的见证,若是……若是我有何不测,你拿着这玉……找到慕容艺,他会带你前往西山营中,那里有我的十万亲卫……他们,定能,定能护你周全。”
“不!”
漪房再也忍不住,一手捂住夏桀的唇,神情坚定无比,她的眼中带着泪,嘴角,却噙着笑。
“夏桀,你听着,这一次,你若再抛下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漪房……”
夏桀喟叹出声,那双被泪水洗的晶莹透亮的眸子刻在他的骨血里,心头的血液在这一刻,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他发痛。
“漪房,别哭,不丢下你,不丢下你,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夏桀摸摸漪房的脸,轻轻哄她,“漪房,不哭了,我不说了,好不好,嗯。”
漪房咬住唇,闷闷的点了点头,看到夏桀愈见虚弱无力,看着他胸前的剑柄,朝着身后等待已久的太医道:“你们动手吧。”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番,都露出犹豫之色。
这一剑,来势急猛,穿胸而过,他们谁都没有把握拔剑之后,能让皇上迅速的止血,若是失血太快,岂不是他们弑君的过错,可不治,同样也是一个死字。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人耐不住这等情景,站出去。
看着此情此景,漪房一声冷笑,怒道:“你们食皇家俸禄,本应做忠君之事,事到临头,居然胆敢互相推诿,若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本宫先斩了你们!”
听到这一番话,御医们惊诧之余,都抬头看着漪房,只望着面前那妖媚多姿的女子,一身凛冽杀气,和往日的皇上竟然不分伯仲,顿时骇然。
漪妃,漪妃,突然从疯癫中清醒,虽一样的面容,可身上的高贵之气,更胜以往,以前的漪妃,身上总是有温和之意,而现在的漪妃,分明是能够坐下杀伐决断之事。
御医们心中顿时交战起来。
如今龙阳宫中只有漪妃,不管皇上最后能不能好,漪妃要在此时做主斩了他们,的确是便宜之事,还不如听了漪妃的话,若是赌赢了,漪妃乃是皇上宠妃,只看皇上危急之时,还要为漪妃安排好退路,就可知漪妃在皇上心中分量之重,医好了皇上,漪妃自然能够抱他们平安。
这么一想,几个御医都站了出来,准备止血药剂和针灸银针,漪房看他们动作来往,面容镇静无比,只是夏桀却察觉到,握在他掌中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不断地冰凉下去。
“娘娘,皇上,这,要拔剑,微臣等要在拔剑那一刻为皇上针灸,要为皇上包扎,是以……”
御医的支支吾吾让漪房刹那间就明白了他们几个的意思,他们是想要她来拔剑!
不管配药也好,医治也好,都可以在最后有巧言善变之词,尤其夏桀生了意外,继位者必然是夏云深,夏云深只怕还会感激他们治死了夏桀,但最后总要找一个来承担责任的人,那拔剑之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一旦夏桀有了意外,他们大可以将罪名推在拔剑之人身上,说他用力过重,以致血流不止。御医们都知道,她自然也知道,御医们想要她来做这个最有可能牺牲的替死鬼,她亦明了。
漪房明白此意,夏桀当然也明白,他怒火腾腾,怒道:“放肆!”
夏桀刚一起身挣扎,御医们就身子一缩,退到后面跪下,不敢抬头面对天子怒火。
“你们……”
“我来拔剑。”
“漪房!”
夏桀咳嗽不止,漪房却轻笑着,如同那山涧泉水,明亮了眼眸,温柔的看着夏桀,将他按在床头坐好,神情平静。
“皇上,我来为您拔剑。”
“漪房,不行。”
夏桀猛然拼尽力气握住了漪房徐徐而动的手腕,双眼赤红,摇了摇头,“漪房,你不能,你要知道。”
漪房用空着的手覆上夏桀的唇,温温笑道:“我知道,正是我知道,所以这拔剑之人,非我不可。”
第二十三章(2141字)
夏桀凝望漪房良久,从她眼底,只看到那份坚决,心扯痛的透不过气来,他捂了漪房明亮到惊人的眼,低低叹道:“罢了罢了,你我今后,就同生共死吧。”
夏桀这话一出,漪房含泪低笑一声,覆上了夏桀的双唇,她的手,从夏桀的腹部慢慢游移到他的胸口,缓缓的握住了剑柄。
“夏桀,你要记住,拔剑之人,是我。”
唇间辗转呢喃刚落,漪房手腕一动,噗的一声,鲜血飞溅,夏桀的闷哼全部被漪房吸到唇中,候在一旁的御医急忙上前,扎上夏桀几个要穴,敷药止血。
御医的动作极快,还未等那股尖锐的痛退下去,一切已经打点妥当,夏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背脊一片冰凉湿意,淡淡笑道:“漪房,抬起头来,我无事了。”
漪房本是坐在夏桀身后,让夏桀靠在她的身上,她话说得坚决,用自己拔剑的身份,告诉夏桀,他非活下去不可,否则她也没有任何活路。
但拔剑那一刻,她还是害怕了,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到那鲜血四溅的场面,她只能将头抵在夏桀的后背上,浑身颤抖着冰凉,直到听见夏桀这一声轻喊,她依旧不能控制的颤抖着。
夏桀心痛万分,无奈身子不能动弹,眼眸一眯,御医立刻会意,上前道:“娘娘放心,血已止住,这伤没有动到脏腑处,只要歇息个几日,皇上必然安然无恙。”
御医说话的时候,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若非漪妃出手果断,哪怕有片刻的犹豫,或者皇上有半点的意念不坚,吃痛晕倒过去,只怕今日,就是大危之兆了。
思及此,御医们看着漪房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难怪漪妃能独获盛宠,宫中女子,有多少人在皇上精心安排好退路后,还能在这个危急关头,立志要抛弃一切,和皇上同生共死,漪妃自请拔剑,就是将自己置于退无可退的地步啊,这样的深情,即使是天子,也会珍之怜之才是。
“好了,不哭了啊,漪房,不哭了,我无事了,无事了。”
漪房闷闷的在夏桀身后点了点头,头扭到一边,才擦了擦泪水,刚想要朝着夏桀挤出一个笑容,释去心底的那一分担忧紧张,外面就传来了宫婢的通报声。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和珍妃娘娘求见圣驾。”
漪房身子一僵,夏桀先行眯了眯眼,不悦冷言道:“她们!”
两个字,带着猎猎寒意,让在场之人都不禁打个冷颤。
“还通报什么,皇上伤的如此之重,你们这些奴才还胆敢阻拦。”
“滚开。”
争吵之声,带着从未有过的嚣张气焰从外面传入,夏桀脸色铁青,几次想要从床榻之上起来,都被漪房按住了。
“漪房,你……”
漪房握着夏桀的手,微微一笑,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温言道:“皇上不必着急,淑妃姐姐和珍妃姐姐既然来了,臣妾出去见她们就是了,皇上还是好好歇息的好。”
夏桀咬紧牙,脸上掩不住的厌弃之色,恨恨不已,“见什么,朕早已下旨,不准她们再踏入龙阳宫半步,她们竟敢抗旨,就该打入暴室去!”
夏桀的话音阴狠不带半丝情意,听的寝殿之中人都不禁浑身一颤。
昔日荣华冠后宫的淑妃和珍妃落得如此下场,天子之心,果然难以猜度。
漪房握住夏桀的手,眼波流光溢彩,明眸一转,带着十分的光辉道:“皇上放心,我自有安排。”
唇角沁出一个慧黠的笑,趁着整张脸明月生辉,看的夏桀胸口热血翻滚,漪房却幽幽的把玩了一下头上的玉簪,意味深长起来。
“再说,我跟两位姐姐,还有些旧事未了呢。”
夏桀早已许久不见漪房这样的笑容,心中酥麻一片,绵软成水,出神之间,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漪房媚眼如丝,盈动丝丝柔情,给夏桀调了位置,将夏桀安置妥当,才步履轻盈的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紧看见珍妃站在寝殿门口十步开外,被李福带着人堵在那里,脸上都是不满,头上金钗随着身体的晃动,跟着摇摆的厉害,而淑妃,站在珍妃的身边,秀气的五官上,此时也布满了凝重,眼底,似乎盛着的都是忧伤。漪房一笑,站在那里,不着急着上前。
“还不快闪开。”
珍妃气急败坏的望着面前的李福,若不是还要顾及宫妃的规矩礼仪,担忧夏桀这一次若是渡过难关后,李福还是要受重用,会给她使袢子,她恨不能将面前这个挡路的奴才处死。
她是真的急!
她如今在宫中的势力大不如前,在龙阳宫中,也仅有几个洒扫的粗使宫女还会给她一点颜面,今日她得到消息,皇上重伤回宫,一剑刺穿心肺,很有可能伤重不治。这于她而言,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皇上近段时日,对于寿国公府和她都早已不留丝毫情面,虽不知道皇上为何还不下最后的杀手,可依照寿国公府和太子那边暗地里的关系,若是皇上此时驾崩,她至少能保住一个太妃的名头,寿国公府也能撑下去。
但要向太子彻底投诚,她就得先知道,皇上到底是否真的伤重到了不治的地步,否则,若要等皇上驾崩之后再去找太子,只怕太子就不会理会了,若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