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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说:“他租的房子就在这里后面……小心点别被挤着。”
磁器口人很多,我们旁若无人地说这些事,反正都闹哄哄的,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林泽指指后面,说:“就在那里,又闷又热,一张小床,跟个囚笼一样,我们在那里做了第一次,抱着睡了一晚上,半夜被热醒的时候,就出来江边坐着打瞌睡。那个MB也算帮了我个很大的忙……”
我说:“你也真不体恤零,久别重逢,没有什么铺垫就直接上了,用润滑了没。”
林泽嘴角带着狡猾的笑,边低头看相机,说:“大宝。”
我点点头,大宝是出了名的KY临时替代品,林泽又说:“我是有点野蛮了,不过忍不住,太想他了。”
我又问:“后来呢?继续后来。”
林泽带我找到一家奇怪的店,进去掏耳朵按脚,里面有个帅小哥,专门帮人掏耳朵,长得有点像王力宏,林泽边被他掏耳朵边说:“后来第二天,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人就搬走了,你随便给他起个名字吧,不用写太多关于他的事,我就觉得很神奇,连这种人都能碰上,他居然在我家接客,还接双飞……”
我说:“送货上门都好啊,估计他也有很多故事,我还没采访过那个呢。”
林泽说:“我不是说把房子租给当……当那个的就怎么了……但是他万一带嫖客回来,别人又手贱去用我们的刮胡刀……”
“唔。”我一边被掏耳朵一边心想为什么给林泽掏的就是帅哥,给我掏的就是个大叔……又说:“你能联系上他吗?”
林泽:“你花钱叫个上门,盖棉被纯聊天,让他给你讲故事。”
我:“算了……万一他把我压了又不给我钱,我还要倒贴他钱这样鸡飞蛋打的很不划算,话说后来呢?”
林泽:“后来我回去把洗手间里的公共用具全扔了,他床单上还有爆出来的那个,应该是被双龙了……”
我:“够了不要再说了。”
林泽:“你不是很重口的吗,你也有不行的时候?”
我:“好吧,那床单上有蛔虫吗?或者没消化的空心菜,金针菇?描述一下。”
林泽果断道:“我错了。”
我说:“我问你,司徒回来以后呢?”
林泽:“哦,司徒回来以后就辞职了,在家里调养了一段时间,渐渐长好了点,胃病被我灌中药灌好了,过完春节以后,我让郑杰帮他找了个工作,在教小孩子。”
我:“你们吵架吗?”
林泽:“前段时间天天吵,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下班晚回家吵,教我学车的时候吵,做的菜咸了点,吃不完也要吵,冬天迟进被窝要吵,淘宝快递忘了拿都能吵,每次吵完都是我去道歉,妈的,老子就这么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是碰上克星了……这几句别写进书里,被他看到我要挨骂。”
我打算还是不把吵架的盛况写进去了,不过林泽和司徒的相处模式,倒是很吻合每次我家里动火干完架之后,猪熊乖乖过来道歉的模式。
给林泽掏耳朵的帅小哥说:“夫妻都是要吵架的撒。床头吵,床尾和。”
林泽又享受着帅小哥的掏耳朵,说:“是撒。”
我又问:“那你爱他什么?”
林泽:“我也不知道,很幸福吧,有一个家的感觉,每天回家可以吵架。我就是被他吃得死死的,要不是因为相爱,也不可能会吵架。生活里也不会有些很贴心的事,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说下班回来,看到茶几上有我喜欢吃的水果……然后月底算账的时候,坐在桌子前商量这笔钱怎么花那笔钱怎么花,去哪里旅游,看攻略订路线,从敦煌一路做爱做到西藏……这句话也别写进去,反正跟他过一辈子,会很快乐。”
掏耳朵的小哥笑了起来,说:“有意思,你媳妇乖得很咧。”
我:“去马德里了么?”
林泽:“还没,房贷没还完,太多花钱的地方,不敢乱用,去一次最起码也要两三万。”
我说:“完全可以找他妈哭穷,让她支援一下嘛。”
林泽:“哎,男人没本事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丈母娘支援?以后有钱再去吧。”
我问:“你们有没有考虑以后出国结婚?有张婚姻纸,会保险一点。”
帅小哥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泽道:“不用吧,你看我们这样,怎么可能会分手?都被对方套牢了。我们买了个房,用他的钱付了首付,还没装修完,到时你们一起来玩。”
我:“写谁的名字?”
林泽:“谁的名字很重要吗?”
我一想也是,到了这种关系,其实写谁的名字都无所谓了,又问:“被套牢了有后悔吗?”
林泽笑了笑,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完全的顺遂是不可能的吧,有个小家的感觉真的很好,我有一段时间就在想,每天下班后回家,看到他在家里等我,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要在家里,我就觉得很幸福了,你也别太忙了,我看你成天都到处跑,多留在家里,陪陪你家那个吧。”
“嗯。”我说:“谢谢阿泽。”
小哥帮他掏完耳朵,我们又躺在躺椅上被各种按脚,难得有一天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只能半躺着发呆。
林泽电话响,他男朋友睡醒了,过来找我们吃晚饭,我又打电话叫猪熊过来,黄昏时夕阳西下,还是很热,我们在江边的店里吃黔江鸡杂,他男朋友把车停在北城天街后面,一路和猪熊聊天,一路带我们上去吃甜品。
于是我们就这样度过了美好快乐的一天……小学生日记。
晚上回家后,我开始整理第三段故事,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打算和他男朋友聊聊再作收尾工作,林泽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完这些故事,只是约略地看了一部分,充满了溢美之词地让我继续写下去,千万不要太监掉。
我抓住了这个软肋,威胁他我现在收不了尾,让他把男朋友交出来,否则就只能太监掉了。
但奈何天不如人愿,我在连续七天的四十二度高温里,迎来了我这个夏天最后一次,也是最崩溃的一次出差,这一次整整在外面跑了将近二十天,再回来时看到家里被猪熊搞得兵荒马乱,登时无语凝咽。
有天中午在家整理稿子时,林泽的男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吃饭了没有,来不来北城天街聊天。我便速度从一堆零碎事里抽身出来,去星巴克找他。
他一边在发微信,说:“吃饭了——吃饭了——记得吃午饭。”一边朝我打招呼。
我吃过午饭,拉开椅子坐下,问:“林泽出差了吗?”
阿拉斯加懒洋洋地趴在他脚边,尾巴像扫帚一样摇来摇去。
他点头道:“去缙云山采访,晚上会回来。”
我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他打了个呵欠,说:“教小孩子英语,你怎么这么忙?你家那个成天回家没饭吃,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好可怜。”
我说:“最近几个月要到处跑,入冬就好了。”
我给他四只信用卡积分换的,抱着乐器的布偶小老虎,我集了两套,放电池进去,按一下其中一个的脚,四个老虎就会一起摇头晃脑,弹吉他的弹吉他,打鼓的打鼓,四重演奏,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说:“谢谢。”
“咳。”我准备好纸笔,说:“开始吧,你有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的?”
他:“……”
我坏笑着看他,他饶有趣味地说:“我去过的地方,认识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可以写一本书,你要听谁的?”
“嗯。”我说:“要听你的,你怎么回来的?”
他想了想,说:“反正都过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以极其平淡的语气,朝我述说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那天他回去以后就被家里关了起来,要求和自己的妻子离婚,结果又挨揍了,父亲把他关在房间里,他想和妻子好好谈谈,过了半个月,他坦诚了自己的所有事,要求离婚。
她只是抱着他哭,让他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他第二次逃家,从三楼爬下去,不慎摔伤了脚,幸亏并无大碍,搭了个顺风车去乌鲁木齐,半路上汽车抛锚了,家里的人又找到了他,他在沙漠里给林泽打了个电话,跟着他们再次回家。
第二次回家后,父亲让他的妻子看着他,司徒烨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着,一点点瘦下去,快死了。
我不知道他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快死了”是什么意思,以我的有限的见识也无法去想象一个人笼统地说自己曾经“快死了”的心情与当时的场景,他躺在床上,身体极度虚弱,在临死前,他要求和妻子离婚,以免她为自己守寡。并请求她的宽恕,说自己是个罪人,只有等来生再赎罪了。
或许当时大家都觉得他救不回来,也幸亏他的父亲没有送他去医院里打葡萄糖续命,而是双方家庭各出一位长者,听了司徒烨的恳求,让他与他的妻子解除婚约。
他要求我不要说太多这方面的事,只是大致地解释了,离婚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的,而他的情况,符合了这个理由。他没有朝其他人说自己是同性恋的事,他的妻子也没有提,就这么顺利离了婚。
后来他独自躺着,他的父亲也不再管他,直到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听说他生病了,开车过来看他,他便撑着起来,要坐他的车出去,说想到外面去看看风景。
接着,他的同学把他载到乌鲁木齐,他开始吃一点东西,长期的饥饿令他缺乏维生素与营养,脚伤也没有办法好,在朋友家里住了一个月,得朋友老婆的照顾,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便借了一千块钱,又借了个他淘汰掉的iphone3GS用,坐上火车,回重庆。
他在北城天街等了很久,没有看到林泽,既想见他一面,又有点怕,当初说得那么决绝,结果还是回来了,显得自己没了林泽不行,何况林泽也不一定喜欢他,如果当初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又不太情愿和他在一起,勉强也没什么意思。
我:“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这怎么能叫死要面子?我又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跑到他家里去,万一床上有个人,我怎么办?”
我迅速地按了其中一只小老虎,四只老虎瞬间咚咚锵咚咚锵地开始奏乐,他又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奏乐一次后,我笑着说:“继续继续……”
我能理解司徒烨的担忧,因为以我对林泽的认识,也觉得他确实有可能在重拾心情后,翻过这一页。
他说:“就这样,都过去了,告诉他也没什么,这句话别写进书里去。”
回来以后,他在磁器口找了份工作,原因是每天可以听听陶笛吹出的乐曲,周末就去北城天街看林泽,终于有一天看到他了。
第二天,林泽的jack’d又上线了。
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重新注册了个号,和林泽重新认识了,在那一刻,他觉得他们重新开始了,或许他能够用这个弘的号,再次慢慢走进对方的生活,来一次他们还来不及谈,就被提前中断的恋爱。
先前的恋爱已经变得一团糟,就像个捏到一半被捏坏了的破陶器,没法再去修补。
如果可能,他希望他们俩都彻底忘了对方,记忆清空,一切从头再来。
当天他说了很多,却大部分都不能写下来,我听着听着想,亏大了,早知道应该拿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