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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触目所及,就只有那张在碧波里翻腾的女孩的脸,她的四肢柔软,一次次地从水面潜下水,游到他的身子下边,用手指努力扯断他腰上的水草。
她把嘴里的空气用力地吹到他的口中,让他被水挤压得几乎爆裂的肺部苟延残喘。
她游得越来越慢,她哭着看着他,然后——消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醒来后就在医院里躺着,周围是来来往往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护士,还有,神色黯然、形容将近枯槁的老爷。
老爷那如同瘦竹一般干瘦的指节摸着他的头,褶皱横生的面颊,竟然老泪纵横的:
“我就说这娃子的命大,哪里就能这么昏迷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爷这命就也陪着你去了。”
“老爷,我——没事儿,那个——小萌怎么样了?她在水里救了我好久的。”
“唉,洛河水多大啊,你们玩的地方附近有那么多的大沙坑,救你回来的人只送回你一个。”
“我一个?”
他惊恐无措极了:“那她呢?我们明明是在一起的?”
“可能是被大水冲走了吧,还可能是被她妈妈带走了,我已经派了人沿河寻找了,有消息就会有人来告知的。”
老爷的脸有瞬间的失神,他叹息着安慰着他这个躺在床上病弱的小人儿。
“被她妈妈带走了?”
“是啊,那天传来河边出了事儿,大家都跑去救人,知道你们常去那里玩,廖嫂听得消息就也去找了;
都是在洛河边长大的,水性极好,有她妈妈在,她们一定是没有事的。”
“有人看到她妈妈带走她一起离开了吗?”
“有人看到了,她没有事,只是脱力了一些,不过当时,她妈妈就已经守着她了,你的情况更危险,那些人就直接把你送到了医院。”
“老爷,你见过小萌,她没有像我这样躺着,是不是?”
“嗯,有人见过,确定她没事,你却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故,想必她妈妈觉得在这里无法待下去了,就带着她离开了。”
……
他镇定下来仔细地想想,分析出很多的不足。
因为,后来他专门又问了救他回来的那几个人,他们应付他的措辞,看似严密,其实有着很多的漏洞,他只需要用头脑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事情绝对是有着一定出入的。
他一遍遍地问着那几个自称救他回来的人,问当时洛河水边的场景,他们每一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廖小萌走了,她怎么可能撇下他,跟着妈妈离开呢?
她明明说在他家过得很幸福的。
难道是自己昏迷的时间太长了,让她等焦急了?
让别人找她回来,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至少要找到她,让她知道他没有事,没有就那样一直睡下去。
后来,他就下定决心,养好身体,自己去找她。
她那么笨那么傻,又无依无靠的模样,到了哪里,都是会让人欺负的,他要是不在她身边,谁来逗她说笑,谁来给她撑腰啊!
还有就是,没有她,他觉得生活又恢复到了原来死气沉沉的模样,让他害怕,让他厌恶。
……
终于,廖小萌从小正太的怀里抬起了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可以试着把事情说出一部分,因为,还有些事情,到了现在我也是不敢想不能想的。”
小正太用很温和的口吻说:“小萌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是很好的听众,又是很有天分的心理辅导师,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找到疏通的渠道的。”
廖小萌叹息一声:“但愿吧,这么多年过来了,它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底,我在自怨自怜的同时,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他更是无辜,谁知道他忍受着多大的痛苦和煎熬呢?”
“我明白。”
“那是在暑假里,我们一起到洛河边游泳,那里有很多的孩子,都经常去玩的,我们的水性也都是很好的;
那时候,洛河里的鱼鳖很多,多的都有些傻气;
一到夏季河水涨起的季节,只要站在岸边拿起鱼舀,很容易就可以舀起半尺多长的鲤鱼,会水性的人就更不用说,他们在河中央捞的更多;
我们这些曾经生活在水边的小孩子,也总不闲着,在河岸边用盆子把水撩泼到旁边的河滩上,就能捡到一小兜子巴掌般的小鱼,拿回家里炸着吃,很解馋的;
那天下午没有事儿,我和他一起练完了他例行练习的毛笔字,趁着家里的大人都在午睡,就一起拿了塑料盆和细长的鱼钉棍,我要教他去河边捉鱼;
我们玩得很开心,他游泳游得也很好,我们就在洛河边的很浅的水里玩,用盆子往岸边舀水,捡起那些在被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
他的眼睛很亮,正玩得开心的时候,他竟然看到水里游过一尾红色的大鲤鱼,足有两尺长;
要知道我们那时候不曾逛过鱼市,这种红色的鱼也不过就是在鱼缸和图书上边见过,他当即就惊叫着踩着水花跑过去追,我也拿了鱼钉棍跟着跑;
那鱼那么漂亮,还能长这么大,显然很机警,就努力地往前游,我奋力地挥起鱼钉棍打过去,它惊得窜出了水面,当空痛得打了个滚,你不知道,那姿势看着有多优美,鱼钉棍把它的鳞片都挂下了几片,飘到了水面上;
他抓了红色的鱼鳞,当即开心得不得了;
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跟到了深水区,那红鱼一晃就不见了;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他失脚踩到了极深的陈旧大沙坑,我赶忙去拉他,可能是太过慌乱,我们一起都往下沉,那水深极了,根本就探不到底,我们意识到不能从水底借力弹起,已经晚了,他的腿被水草缠上了。
我慌忙游出水面透气、呼救,可是,离岸边太远了,这里又没有人过来,我只能潜下去,给他送口空气,帮他扯断水草,试图救他上了;
可是,刚刚追鱼已经跑得很累了,力气不足,他年龄小,在水里又不知道惜力地乱折腾,很快就没有了力气;
最后,我拼了命一般的呼救——终于,有个大人过来了,在我即将倒下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指了指跟前的沙坑,指了那具体的位置;
然后——然后——然后,似乎有了更多的人奔过来,我就也被背到了岸边,他已经嘴唇青紫,连呼吸都没有了;
有人按出了他体内的积水,我说了电话,哭着请他们送往医院和家人联系。”
……
廖小萌的身体轻颤着,她的脸色昏暗苍白。
“你没事吧?不愿想就不要想了,可以告一段落了。”小正太抬手摸摸她的脸,触手竟然是一脸的冷汗或者泪水。
“怎么能不想?他那小小的身体冰冷冰冷的,几乎没有一丝生机,那漂亮的眼睛,被人翻开眼皮都成了白色的,他们抱走了他,送往医院;
然后,我妈妈就披头散发地哭着跑过来了,她抱着我痛哭,看我没有事,回过神竟然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哭着说:‘你这个闯祸的丫头啊,知道闯了多大的祸端?
那是个被人当成宝贝疙瘩一般宠着的孩子,他要是有个闪失,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你比他大几岁,指靠着你好好地照顾他,带他玩,你怎么能把他带到这里啊?刚刚过了一年的安稳日子,你这丫头怎么就不能让人消停啊!’
我当时也很担心,可是又疲弱无力,妈妈就把我背回了家。
他一直住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家里所有打杂的人,看到我都是冷冷的,大家连说话都不大声了,走路也没精打采,大家都知道,他要是走了,这大院里的很多人,就要失去安稳的生活了。
过了几天,他的老爷回来了,他很悲伤地看着我,说:
‘我一辈子存了善心善念,从不曾想到,会主动地把你这样的灾星给送到孙儿的身边,他要是这样睡着不醒,这一家子的日子还能过不?你这是要生生地夺了我的老命!’
我妈妈哭着跪下求他不要和我计较,想想法子,再尽力。
他无语半晌,最终叹口气摆摆手说:
‘香山寺里的住持是我的朋友,你们母女俩就去那里给他祈福吧,你给寺里做素斋布施给香客,让大家烧香的时候,给个善念;你女儿的毛笔字写得不错,让她在那里抄写经文,给清儿积点福份;暂时就这样安排。’
后来,我和妈妈就在香山寺里住下了,我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跪在蒲团上抄写经文,想着去年刚刚见他的时候,他是怎么样一笔一划地教我写毛笔字;
想着和他一起上学,一起说笑,一起争水果吃的快乐时光;
我很虔诚,记得他说过学会的东西要用,我抄了经文,就努力地一字一句的背了,写着背着哭着,我想佛祖如果能听得到我的话,我情愿用我命来换他的命,只求他醒过来。
后来,这样过了三个月,他老爷过来了,不知道和我妈说了什么,我妈告诉我,那孩子被救了过来,只是他的爸爸已经把他接走了,送到更好的大医院去治疗了,我们可以走了。
我真的很想再见见他,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落脚到那里?
因为我一直都记得,他爸爸接走他的那座城市就是那里,现在想来,也很可笑,茫茫人海,走散的人,就像撒到河里的鱼苗,瞬息不见,怎么可能再遇到?
不过,不再遇到,也很好,我就是个灾星,遇到了,也无法带给他好运的。
后来,我妈妈带着我出了香山寺,又到过好几个地方,找到了要找的人,就安下了家,然后,就一切如常了。”
……
“小萌,这件事情里,你应该做的事情,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我在想,他能被及时地救往医院,以最快的速度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系,你在当时,处变不惊,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甚至包括最后他能醒过来,一定是神灵听到了你的心声,以及你的经文抄得足够虔诚;
谁知道佛祖那里,有没有真的折了你的寿命来救他呢?
一句话——你救了他的命,应该接受他们家人的感恩,而不是责难!
不过就是因为你身世卑微,和妈妈一起寄人篱下,你没有过错,只是因为你生命力强悍,他生命力薄弱,让强势惯了、施恩惯了的人看不顺眼了而已;
试想,如果是你昏迷不醒,他们家又能为你做得到什么程度?”
小正太说得很缓慢,让她一字一句地听清了。
廖小萌讶然地瞪大了眼睛,神色分明是惊愕的:“我比他年龄大,带着他应该是要规避危险的,是我带他到了危险的地段,惹出了事端的。”
“哦,他那么聪明过人,即便是年龄小,平时你们俩一起出去玩,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他的念头占主导位置,还是你的念头占主导位置?”小正太很自然地分析。
廖小萌想了想,苦笑道:“你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到,做什么事儿,一贯都是听他的,我这人,最没有主见了,他总是有理由说服我按他的说法来玩。”
“你其实是管不住他的,对吧?”
小正太很清晰地概括了他们之间的从属关系。
廖小萌不情愿地低了头说:“是,他鬼机灵极了,没有人能管得住他,现在想来,他做什么事情,都比大人们的逻辑性都清晰。”
“那么,你带他到水边,然后让他遭遇灾难,这种说法,真相是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