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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得好有什么?”
“学会谈条件了,”他斜唇一笑:“有进步。你要什么?”
“你给不起。”
“什么?”他反倒来了兴致。
“说了你也给不起!”她撇过头去,没有告诉他。汽车继续在公路疾驰,两旁的路灯如站岗的哨兵一一而去,冷气加剧了车厢内寒冷的氛围。傅觉冬没有追问,他从不好奇和自己利益无关的事。祈愿望着窗外,望着玻璃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那是张多么哀伤的表情,擦了粉,却比苍白还苍白。
汽车抵达,两人下车走进庭院,一阵香风馥郁飘来。乍一眼望去,漫天星斗下满庭是奇装异服的人影。披着黑风衣的吸血鬼王子,插着透明翅膀的精灵公主。个个费尽心思,不甘示弱。
祈愿眼睛来不及看,脚步还是跟着傅觉冬一路向前。庭院里的这些都是普通客人,而她和傅觉冬是贵宾,所以得上楼上的贵宾厅。
电梯“叮”一声打开,傅觉冬先出门,祈愿却突然裹足不前。
“怎么了?”
“我……刚看到请柬上也没说非要携眷参加。”祈愿边说着话,手还不停拨弄着胸前的褶皱和肩头别着的金花。一脸踌躇不安。
傅觉冬看穿她心事,抬手将她头上的桂冠调正,低声道:“要想赢得漂亮,最好的方法就是完全按照对手设定的游戏规则和程序来击败她们!”
“我才不像你那么嗜斗!”
他笑笑,突然出其不意的扬臂,只见白手套在空中一挥,一个端着酒盘的侍应生接令而来,“傅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祈愿好奇,却又不知道他耍什么花样。
傅觉冬谦和一笑,指指躲在电梯里的祈愿,“看见这位海伦王妃了吗?”侍者的目光被引向祈愿,祈愿一惑。傅觉冬继续道:“她是我太太,请问你们这儿,今晚来参加晚宴的所有女士小姐们,有哪一个比她漂亮的吗?”
侍者一听是傅觉冬的太太连不规矩的目光都立马中断,低头连连赞许道:“没有,当然没有。傅太太和海伦王妃一样,是动用千艘军舰的美貌,连女神都嫉妒更别说凡人了。”
祈愿被他夸张的俏皮话逗乐,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指向那侍者:“拜托,这种弥天大谎你都说得出,鬼才信呢!”她才不做自我催眠的小白痴。
“我相信!”傅觉冬微笑。
“啊?”她一个神滞。
“走,跟着我。”他一把抓住她僵硬的胳膊向里堂迈去。祈愿头一次有一种不自量力的沾沾自喜涌上心头。她耳根发烫,带着美如天鹤的颈脖也微微发红。
挽住他的手,她觉得整颗心都平和下来。所有的紧张顾虑,焦躁不安都荡然不存。她觉得整颗心敞亮起来,那样安全又满足。
厅堂里灯光通亮,如若白昼。花枝招展的名门贵户小姐们,个个绞尽脑汁浓妆素裹。贵气潇洒的公子少爷们,一一别出心裁装束新颖。
满屋的人大声嬉笑。
雕花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名画,被裱在精致名贵的画框里。
他们经过时几个女人唧唧哝哝,交头接耳。女人的直觉告诉祈愿她们在说的事儿百分之百和自己有关。目光,指点随着她的身影在移动。
“哎哟,孔雀,你总算来了!”阮玠一见到他们便嚷嚷着三步并二笑眯眯迎来。“那么晚,我刚还和祁风打赌说你怕了谣言不敢来了呢!”
傅觉冬特定的统帅气质自然流露,光滑锃亮的长统马靴踏地而来。走近时,他凌厉的眉毛一挑,“什么流言?”
“你还不知道?”祁风端着酒挑眉诧异。
“你们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我不说!”阮玠摇摇头,双眼瞟了下祈愿,笑道:“人言可畏啊,我要再以讹传讹,一会儿嫂夫人收拾你又要赖我!”分明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祈愿本倒无心,一声“嫂夫人”却叫她有些回神,眨了眨眼不惑地瞅向阮玠。“到底什么传闻。”
傅觉冬顺坡下驴:“你看见了,拙荆比我还急呢!你小子是不是生意谈多了,什么都吊起来卖!”
“好好,我说,只是嫂子听了可别往心里去。”阮玠先给祈愿打起预防针。
祈愿笑道:“我有那么脆弱吗?几句流言蜚语就撑不住?姓阮的可是你,不是我!”祈愿几句俏皮话说得倒让阮玠甚是刮目。“既然嫂子那么深明大义我也不扭扭捏捏了。”
说话嬉笑间,一个个狂热的身影都向这边挤来,人流很快将祈愿和傅觉冬包围其中,祈愿这才知道他们俩已到了风口浪尖,评头议论的众矢之的。
阮玠清清嗓子,开口道:“觉冬,我先问你,你和那个跳芭蕾的是不是来真的?”
“唉,”傅觉冬佯装苦恼哀叹一声:“我还指望今晚没人提这个名字呢!”
阮玠继续:“她前一阵体态渐腴,取消了一切公演和排练,告了一个月长假说身体不适。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祈愿一个激灵,心如擂鼓。这样私密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不是谣言……她沉静不语,听着阮玠接着说。
傅觉冬却还是没怎么震惊。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精彩的是司徒家的二小姐前一阵去医院探望奶奶时正巧看到言玥一个人去做……手术。”阮玠避重就轻,声音越发低沉。
刹那全场一阵死寂。她呆若木鸡,仿佛一阵雷在脑子里滚过。
“那又怎么样?”傅觉冬轻巧地反问。
祈愿整个人一眩,起头直愣愣逼视他。他竟然知道!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除非我不想知道,那我就装不知道。”
是啊,他那么懂得算计的人如何会被一般小伎俩瞒过去?言玥是那么亲近贴身的人,一点异常不对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满堂爱凑热闹的人开始借题发挥娱乐:
“觉冬,你可别花花肠子跟少帅似得,有了发妻又去招惹赵四啊。”
傅觉冬一容闲淡平和笑道:“你高估我了,女人们就是爱联想,清者自清,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另一个刁难的声音:“觉冬,这偷腥的滋味是什么样的?跟哥们交流探讨下。是不是既刺激又愉快?”
傅觉冬目光从那人脸上一扫,准备祸水东引,冷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等会儿打花心专线到纪家问下。”
众人嬉笑一片。可是祈愿笑不出来。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肯罢休的人还要为难:“我们知道你能说会道,才不听你自圆其说呢!我们要听尊夫人的意见。”
“对对对,你和言玥说什么我也不信你们没什么。你要我们相信,最起码也得让你太太先相信吧!”
祈愿都惊醒似的一讶。
空气炽热到极点。她只感肩膀一痛,整个人被一股臂力无征兆地弯去,“没辙了,祈愿。”她急骤地抬头,只瞧见他须青的下颚,他的傅觉冬温煦地笑道:“现在只有你能还我清白了。”他说得那么俏皮,那么温柔。她差点就以为是真的了。
“我?” 祈愿抬头,面对一张张殷勤急切的脸,全场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亲爱的,告诉他们,你相不相信我?”
她望着他的笑痕,突然憬悟了,一个残酷的推理在她脑海迅速盘桓成形。怪不得今天傅觉冬那么执意要带她一起来。她还白痴般憧憬。原来是要利用她。把她当清澄谣言的工具,重树他形象的辅助。他造的孽,要她来帮她掩盖。她真是傻,真是傻。
她望着他,嘴唇无声哆嗦了下,声音轻而柔:“我相信……”逞强笑起来。
“什么?听不见。”无理取闹的人还没玩够。
祈愿只觉得刺骨的疼一道又一道刮过,刮在她的皮肤上、心窝里。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步步为营。她的头磕着他的颗颗肩章,痛得她鼻尖直发酸,痛得她强忍着蒙上眼眶的泪翳,转笑道:“只要他说没有就没有!他对我那么好,不会骗我的。否则……”她目光溶溶望着他,傅觉冬与她对视着,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忧戚与不安。
果然,祈愿浅笑轻颦,启唇:“否则觉冬怎么舍得给我寰宇百分之五的股份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哗然了。就连傅觉冬也没有想到她会出此一招,微笑从他的唇边隐去。
议论疑问如炸开的油锅,七嘴八舌而来:
“百分之五的股份,傅老弟,是不是真的?”
“觉冬,你可从来没对哪个女人那么大方过。这次大手笔啊!”
“寰宇比你命还重要,你们可才结婚半年,你真舍得?”
傅觉冬凝睇她,不易察觉的愠色含在眼底。她知道他有多愤慨,可是她不顾他发威警告的脸色,自顾自坚定道:“当然是真的,”双手更紧拽住他的手臂,头贴着他的下颚,灿然一笑:“是不是,觉冬?”她觉得有一种大快人心的畅爽。她终于让他难过了。
傅觉冬挽住她肩膀的手冰凉彻骨,宛如要把她的血液凝结。面对众人,傅觉冬还是很好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很无奈的摸摸鼻翼,依旧保持浅笑回应道:“你们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欢呼声、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一阵哄闹过后,终于人流散去,祈愿感到身后的强大气流正一点点压迫而来。一颗心仿佛在铁轨上跳动着,隆隆的火车正在飞速而来。
“原来你在车上说我给不起的就是这个?”冰声从头顶传来。
她松开咬住的唇,“你听到了,何必我重复。是你让我今天跟着你好好学的。我学得怎么样?”
“作为学生,真是孺子可教、话头醒尾;不过作为太太,你的野心直追吕后。”
祈愿攥紧拳头,昂脸回敬:“作为学生,我记得有人教我,这世上钱才是最亲的,当所有人背叛你的时候,只有钱不会。作为妻子,我想如果没有吕雉辅佐,那江山天下也许不见得会姓刘。”
那是一双让她喘不过气的逼视:“我还以为你有多与众不同,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原来也是不舍得离开锦绣牢笼。”
她索性笑得更欢:“你真奇怪,我本来就是世俗贪财的女人一个,是你一厢情愿把我抬高了。什么道德原则,都是给那些没有主见的笨蛋准备的。我祈愿眼里只认钱。”
傅觉冬怒极反笑:“真是可造之材,看来我对你要有所保留了。”
她冷笑起来:“你保留还不够多吗?连最爱的女人都不肯为你生孩子,你就不觉得难过可悲?”有时候她真怀疑他有没有心,有没有爱。
傅觉冬并不回答,幽幽眯起眼,目光越过她头顶,去望她身后墙上的画,沉寂半晌。祈愿回头跟着他的目光去望。
那是雷尼·马格里特的作品——《错误的镜子》,画中是一只人的眼睛,及投射在这只眼睛视网膜上的蓝天白云。
傅觉冬挪了挪唇,终于开口:“人的眼睛是一面错误的镜子,有时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狭义的天空。”声音却幽寂似森林的凄风扫过。
猜不透他的话中话,他是在提醒她不要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吗?就像这幅画?她又将视线收回到画上。
傅觉冬在暗示什么?莫非言玥的孩子……
想到这儿,眼里刹那蒙上一层惊惑,扑闪着长睫。她打断自己的思路。这个想法匪夷所思到让祈愿有一种惊悸不安。
“祈愿,”他蓦地收回视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工具。”
祈愿一愕,吃惊诧讶与他目光相对,那曜黑的深瞳里囚禁着自己,她胸口乍然涌上一阵汹涌狂虐的酸痛。“可是你刚刚才那么做了。你今天带我来不就是为了帮你澄清流言、重树形象的吗?”她唇瓣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