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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涛“嘎吱嘎吱”咬着脆脆的水果,有点口齿不清,“有一次我陪她去一家影印店制作名片,不知是几个员工中的哪一个——就见她那么一次——给她发了两个多月骚扰短信,内容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郭舒洁正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削皮:“说起来,寝室座机也经常接到猥琐男来电,说些怪怪的猥亵话。我接到过好几次,都是点名道姓的冲着薛涛来的。”
“我可没随便把电话告诉可疑的人。”
“女生寝室都是连号,只要知道一间,就很容易算出任意一间的号码。”秋和推断。
“估计都是你们数学系的家伙干的。”打趣时不经意又误把秋和归入数学系,也许是因为在薛涛眼里,秋和理科生的特质太过鲜明,思维一直没有扭转过来。
“那秋和一般都怎么应付呢?”
“不理睬。大多数折腾一段时间自己就会罢手了,遇到一些过分的,我就会找男性朋友帮忙赶走他们。”
“然后她就会对男性朋友产生感激加崇拜的奇怪感情,过不久他们就会变成男朋友。秋和那些烂男友就是这么来的。”薛涛不惧秋和那张略微不快的脸,“别瞪着我,我又没有瞎说。如果连换一百个插头都是短路,那就是插座的问题了。归根究底都是因为你太草率。”
“我不觉得草率。”
“你没有真心爱上他们,只是因为觉得对方是大好人,就稀里糊涂开始交往。这是始乱终弃吧?不仅给别人也自己添麻烦。”不知怎的。突然转向了恋爱话题。
“可是开始交往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会是这种麻烦的结果啊。我找男友又不是为了失恋。”
薛涛微怔,一时语塞。
郭舒洁因跟不上她们的对话而失落,同时更讶异薛涛与秋和虽然一直看起来不冷不热,言语间还饱含怨念,但似乎是真正的好友,也许当事人自己都没意识到。
郭舒洁没有意识到的是,自从秋和搬进寝室,自己和男友相处的时间骤然减半,不是因为感情淡薄,而是对秋和的好奇已经达到既战胜理智又战胜情感的地步。
秋和的生活圈子是学校里最拉风最嚣张的那几个小团体,换句话说,她最亲密的友人多半对学术不感兴趣。可秋和确是例外,专业课最广泛复印的权威笔记出自秋和,专业课老师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是秋和,专业课最高分也总是秋和。但郭舒洁为申请奖学金去教务处看排名,秋和又奇怪地只处于中等偏上。
秋和在校“无所不能”,主要缘于擅长跟老师套磁。任学生干部的勾心斗角再险恶,还是得看老师脸色行事。只不过老师之间大部分时间能达成表面上的均衡,不会总向学生展示脸色,薛涛、钱筱颐这样的个人势力才能发挥作用。奇怪的是,秋和受的不是某一派而是所有老师的宠爱,更奇怪的是,无论老师间的职称与职位战争多么如火如茶,永远也殃及不到秋和。
秋和有很多朋友,郭舒洁觉得其中一些顶多算是跟班,比如那几个韩国女生。秋和的行李不用自己打包运送;上课可以踩着准点进教室直奔占好的座位;预定了商场的衣裙,到货后也不用自己去取……郭舒洁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甘心替她鞍前后打理琐事?
秋和容易遭嫉妒,校内BBS灌水区内对她的匿名谩骂不绝,这不难理解。但郭舒洁发现,现实中很少有人会公然站在她的对立面。薛涛说:“那是因为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清楚,跟她作对与跟人民币作对是一个性质。”
郭舒洁不太理解,她只是笼统地其判断为“薛涛的意思是秋和很了不起,”没留意有个“理性”作前提。
等到郭舒洁和薛涛都出门上课,寝室归于平静。秋和将新的鲜花换进吊篮,然后重新取出了那张信笺。
总觉得这次不一样。
不仅仅是纸质版和电子版的小区别。
信纸是16开的副面,极浅的淡蓝色,应该是80g划刊纸,不像专门的艺术信纸那样硬朗。有19道等宽横条压纹,顶端隐约看得见胶痕,像是从某种垂直翻页的本子上撕下的纸张,譬如签到薄,但档次肯定比一般的签到薄好得多。
接着是书信本体,字写得很方正,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划一斜要么涂成团,而他把它彻底涂成了一个黑色正方形,既不想让人看见他错写成了什么字又想保持整洁的做法,所以秋和偏向于猜测写这信的人拘谨又较真,但矛盾的是这类人不会这么胡来。
矛盾使她有点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地扫视这四行语句,最终莫名陷入一种仿佛被攻击又或被诅咒的处境,在来信自己发挥的两句话中,比较值得注意的词是“容忍”和“缺陷”。秋和在恍然悟出这封信特别之处的同时,心往下沉了半分。从前那些人只是想博得自己的好感,至少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可这一次, 这个人,却带着鲜明的敌意,他所谓的“爱”,也没有任何仰慕成分。
难怪郭舒洁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它带有恐吓性质。
古怪的还有这个“爱”,通篇只有这一个字是繁体,看起来非常别扭。秋和注意到“我”和“你”两个字每次出现的差异,第一次出现时都有字颤,最后一次则写得相对顺畅,大部分情况下出现字颤是由于人们采取自己不习惯的写字方式造成书写写障碍导致笔画抖动。“爱”字看起来别扭也并非因为它是繁体,而是因为写信者很少把爱写成繁体,再加上非要写成大小统一的正方体,使它特别难看。
这个人在掩饰他固有的字迹,这么做唯一的理由是,他认为秋和对他很熟悉,至少是有可能通过字迹认出他的身份。
有那么一个瞬间,秋和的心跳紊乱了节律。
一个带有敌意的人,潜伏在你身边,盯着你,伺机而动。这就感觉像把脚底晾在空调送风口一样糟糕。
得想办法查出他是谁、准备干什么。秋和沿着原来的折痕把信纸对叠,放进信封,又把信封锁进了抽屉。
结束了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怀揣一个不太成形的计划,照常去上通选课。
【三】
顾楚楚气急败坏地夺过旁边女生的手机,撂下句“手机没电了,借我拨个电话”就毫不生分地按起了号码。电话播出后,发现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变成一个称呼:一鸣。
她一边听着拨号音一边问:“你认识王一鸣?”
“我和叶玄玩得好。”
顾楚楚见她有点姿色,笑着说:“是叶玄第几任女友吧。”没等女生回答电话就接通了。顾楚楚刚说了“是我”两个字,对方就直接挂断。
又锲而不舍地拨了几遍,顾楚楚把手机扔回给同桌,“王一鸣这混蛋,发什么神经挂我电话,他以为他是秋和啊!”也不管别人要不要听,就抱怨开了,“你知道秋和是谁吧?”
女生点点头。
“也是个不要脸的主,有那么点手段勾引男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以为学校是她家开的。”
“她怎么得罪你了?”
顾楚楚睨了她一眼,整整衣领坐直了,“你知道我是谁吧?”
“打听。”
“是了,也不打听打听我顾楚楚是什么角色,在合唱团我一人嗓子疼其他人敢开口么?她不就胜在比我老一岁早一年进校么?人人都说因为她辞演才轮到我主持,我呸,她有什么特长有什么真本事啊?连给我接洗脚水都不够资格的货色。”
“你是比她强多了。”
顾楚楚发泄一通,气已经顺了不少,再听别人这么一吹捧,高兴得把王一鸣也忘在了脑后了。
“我还就不主持了,她们爱请谁就请谁。”
“那可别,何必置这个气?”
“哼,反正我本来也不太在乎这风头。唉,都跟你坐了半学期了,还没问过名字,你真是叶玄的前女友?”顾楚楚又八卦地捡回原话题。
“不,我是王一鸣的前女友。”对方淡淡地笑着说。
顾楚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王一鸣在本校只有一个前女友——秋和。
“哈哈哈,那小妮子怎么那么逗!”薛涛一路从走廊笑到寝室,笑的也是顾楚楚,“王一鸣甩了她跟陈妍好上了,她就跑到陈妍寝室大吵大闹,简直是脑残中的翘楚。我刚在那儿看出了喜剧。听说她还当着你的面骂秋和?”
秋和本来已经忘了这事,又跟着忍俊不禁: “她不认识我很正常,又不是一个系的,我抛头露面时她还没进校。王一鸣真的在和陈妍交往?”
“那还有假,你说叶玄平时干的事多么丧尽天良,怎么都在每次都栽在王一鸣手上?”
丧尽天良?秋和想笑,原来叶玄已经达到让薛涛都找不到词语去形容的境界。他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标新立异,胆大妄为。最擅长使人精疲力竭黔驴技穷。
“不就这次吗?还有几次?”秋和问。
“你那次啊,都说是叶玄和你感情培养得好好的,王一鸣突然插了一脚。
“什么偶像剧,你也信?叶玄那个万人坑,我长着这么大的眼睛还往下跳?”
薛涛换了拖鞋支在床边定神想了想:“说得也是。”但转念一想民,“可你也是万人坑一个啊。你就比他稍微有德一点,本质上是一样的。”
秋和低头看书,不接话茬。
乌咪听见她们俩的对话,在床上翻滚了一个来回,乐不可支:“秋和理亏了。”
“那个……陈妍和顾楚楚打架了吗?”秋和扯开话题。
“没有,陈妍等顾楚楚叫嚣完,一个推手就把她扔出门了,所以我才说是喜剧嘛。打起来就是惨剧了。陈妍还指着你替她出气呢。”
“我?”
“她说,顾楚楚当面骂你,你不还以颜色就不是秋和了。”
秋和笑了一声, 不再说什么。薛涛一拍脑袋,又开始脱了拖鞋换皮鞋。
“你这又是去哪儿?吃完晚饭还要去艺苑排合唱呢,乌咪都去,你不去就不像话了。”
“我就是去吃晚饭的。”
“又跟剑道社那个一起?”
薛涛抽不出空答话,只“嗯“了一声。
乌咪从幔帐中探出头:“听说男生剑道里面除了内裤什么都不穿,是真的吗?”虽然这话理应问薛涛,但乌咪是对着秋和说的,所以秋和回答:“你得问薛涛。”
薛涛出门前保证道:“这个问题,我今天一定向杨铬讨教。”
薛涛前脚走,秋和后脚接到沈芃替顾楚楚求情的电话。
“她搞不清状况认不清形势,我已经骂过她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你把她整没了,校报就没个跑腿的帮我对付薛涛了。我保证她以后服服帖帖,开口闭口喊你‘姐’。”
“我没想把她怎么样。但这件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我是听她自己跑来汇报的,让我帮她想想办法。”
“她现在人在旁边吗?”
“没在。刚才说到一半看了条短信就气呼呼地跑掉了,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秋和算了算时间,估计顾楚楚接到短信就冲去陈妍寝室寻仇了。她绷起脸:“我不是气量那么小的人,本来没想把她怎么样。不过沈芃,关键是,你得分辨清楚,顾楚楚究竟是你的心腹还是心腹之患。”
“……什么意思?”
“反正你自己得搞清状况认清形势。”秋和搁上手机,发现乌咪正睁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自己,便深吸一口气,对她说,“我们换衣服准备去吃饭吧。”
“你刚才的气场和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