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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道：“二侄子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们虚家百年诗书传家，前朝出了两位帝师，三位大学士，十几个一品二品大员。本朝立朝后科举，做过各级主考的族人有二十多个，算上门生同年，熙朝官场有一半的人和我们虚家有关系。首倡这立太子之事，更是利国利民，只怕满朝文武，断没有敢反对的。”
众人纷纷点头，道：“就是这话。龙四海就是想废长立幼，也得想一想天下悠悠众口，岂不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乎？圣贤的话，当是大有道理的！”
……
众人议论一气，好像龙四海死掉太子继位大家吃香的喝辣的的美好生活已经来到，不少人兴奋得红光满面。那最先提问的老头听着各人的话，却再未开口。等到众人散去，他屋子的内室中转出了一个青年，剑眉星目，细看容貌竟与龙四海有着几分相似。
那老人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如何？”
“燕雀不知大厦将倾。”那青年这般回答，用词竟十分狂悖。丝毫没顾忌他自己不过和那回去抄《四书》的“二侄子”差不多大小，而且这般议论的，就是那老人的儿孙。
那老人却未动怒。只淡淡替儿孙谦虚道：“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然而他扫了对方一眼，似有意似无意的感慨：“百年后虚家还在，哪怕都成了田舍翁，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不知道郡王您，百年后，能否留下个后人？”
那青年并无怒气：“虚翁提醒，小子铭记。只是您专程送信，唤小子来到河洛，只怕不是为了百年后联谊的吧？”
那老人心中叫了一声好。面上却没有表露。声调依然慢悠悠的，续道：“不敢当郡王如此称呼，……我请您来是什么事情，如今差不多表露了大半了，郡王不妨做个点睛之评？”
那青年心想这是这老家伙考较自己。自己刚到河洛就来了虚家，只听了方才一场坐井观天的青蛙议论，这重点总不能是哪一只青蛙叫声更嘹亮啊……他突然想起方才的某句话，恍然大悟了。眼睛一亮，想通了对方的全盘计划，继而联想到自己可以从中得到的好处。这青年竟有些激动了。
他勉强压抑的一下，装作不在意的问：“听说景阳大长公主送虚小姐到京城？”
那老人嘴角带了一抹笑，有了赞许之意：“郡王何不称呼一声‘姨祖母’？”
那青年验实了心中所想，反倒平静了。再思索一遍此时操作难度，和事后的两家得利，装作沉吟一下，旁敲侧击的问道：“不知道虚家有多少子弟跟着一起上京？”
那老人摇头：“京城米贵，居住大不容易啊，只去了一个学了点岐黄皮毛的。”
那青年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自己这一趟来得孟浪了。虚家这是断然想毕功于一役，原来从一开始谋划的就不是立太子，更不是送女进宫，而是干脆换掉一个皇帝啊！
设身处地的一想，虚家有这样的想法也算不得过。虚家有皇后，有大皇子，龙四海如果死了，那么继位就算有些波折，也算的上顺利成章。
一般的后戚不敢让老皇帝死，那是因为少主年纪小压不住臣子。可是虚家占了文臣半壁江山，又是当年在先帝首倡义兵的时候，就跟随先帝的，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和多少后来的功臣猛将有着私下交情。这样的大家族在身后，就是个婴儿坐在龙椅上，只怕也没人敢动。
何况，太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那青年也是皇族出身，纵然和龙四海有着万千矛盾，听着人这般赤裸裸的算计着自家人死，多少也有一点想发怒了。
…………
岐黄是什么？岐黄是医书。因为医家最早的名著《黄帝内经》一开始是这么个格式：“黄帝问：‘BLABLABLA’，岐伯答：‘BLABLABLA’。黄帝又问：‘BLABLABLA’，岐伯又答：‘BLABLABLA’。”，所以人们用“岐黄”代表这本书，以及后来的整个医科了。
虚家送女上京参加游园会，带了景阳大长公主，带了一个学过医术的子弟，这任谁看过去都正常得很，可是，如果知道了虚家已经做好了弄死龙四海推大皇子上台的准备呢？不寒而栗啊。
那青年只是面色微微一沉：“你们等到这个时候发难，是因为和妃有孕？”
那老人不答。这样的话，怎么暗示都无所谓，喊出来我们想改朝换代，那是傻了。
那青年也不以为意：“你们既然做了这样的准备，那文臣不用说，大约连怎么摆平武将也有了方略？”
那老人继续不说话，睁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那青年继续道：“你们既然有了这么多的把握，还来找我，看来是对于几位掌兵的长公主有所疑惧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王，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老人这次可不能不回答了。这青年分析的没有错误。先帝因为长期没有男丁，有一阵子起了锻炼女儿的想法，让九个女儿，感兴趣的自领一只卫队。至今还有三位公主手上有兵。且不是那弄来玩儿的胭脂队，而是上过战场，克敌斩首过的铁甲亲兵。那青年，就是其中一位公主的儿子。且与另外两位公主，交情极好。
若不是这样，造反之类，连自家人都不敢告诉的大事，怎么敢告诉这样一个外人？
全虚家，知道全部计划的不超过五个人，连去京城的景阳大长公主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那虚冰冰了。
那老人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虚家生死存亡，只有郡王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了。”说罢，竟起身来长跪不起。
那青年没有料到这个一直一副高人模样的老头，竟然说跪就跪，吓得手一哆嗦：对方可传说是先帝的好友，先帝是自己外祖，这一位跪的自己受不起啊。
正想动手去扶，突然停下了。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这一扶可别就是应承了这麻烦事。龙四海虽然自从继位就虎视耽耽的想着自己母亲的麻烦，可是造反，而且是被虚家人胁裹着去造反，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青年稍一犹豫，就跪在老者对面，口中只道“不敢当”，却不说半句应承的话。
那老人暗骂一句“小狐狸”，心中有点发狠。一个人猜出了涉及你全家人头的计划，却不愿意留把柄给你？哪儿有这么好的事！这里可是河洛，虚家。
第12章 锦绣进京不选秀
“老夫当年纵横河洛的时候……”梁州伯府，梁州伯南黄丁正在给粉嫩嫩的外孙女儿讲古。
宋锦绣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发现啦，这个外祖父，只有长得比较凶，性格竟然比舅舅还好玩！
他带着自己去跑马，摸小狗，抓白鹤，还送了自己一柄带着亮闪闪红宝石和红色流苏的小木剑呢！
这些故事也蛮好听，虽然打打杀杀的她不是很喜欢，可是听到外祖父那么厉害，大家都害怕，听起来，还是好自豪的样子呀！
于是宋锦绣睁着大眼睛催促道：“然后呢，怎么纵横的？”
…………
东跨院里，南夫人和韦夫人也正在聊天。
韦夫人：“姐姐除了父亲的寿辰，可还是为了锦绣来的？”
南夫人：“……还是弟妹你通透啊，可不就是为了锦绣么。”
韦夫人：“哎呀，我一看锦绣这孩子就喜欢，姐夫又是探花之才，想必锦绣也颇有文才……”
南夫人先有些尴尬，自家姑娘自家知道，宋锦绣就个写名字的文才。还有些恼怒，怎么我们平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弟妹这么快就知道了，这是自家的哪个下人啊，口风这么不紧！
一仔细思考就有一点纳闷了，弟妹说这这个是什么意思？想起在平州接到的众多帖子，恍然大悟了：难道是想结亲？！
此时一回想，双胞胎比锦绣小一岁，那么这说的是他们家老大了，这个大侄子那天也当面见过，确实相貌出众，只可惜看着不似弟弟那么沉稳啊……
韦夫人：“……姐姐就放心好啦，我保证姐姐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南夫人一个激灵——好像不对！给自己家儿子说亲怎么能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是支吾了一下：“弟妹说的……是？”
韦夫人：“游园会呀！姐姐莫急，虽然还有两天时间，可是锦绣的名字，她舅舅昨天就让人给递上去啦！做衣服首饰，咱家都有惯用的人，两天时间足够了……”
南夫人面色一变。
她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问：“游园会是什么？”
…………
伯爷书房。
南黄丁讲过了自己在河洛当杀人魔王的光辉史，话音一转对宋锦绣道：
“所以，虚家，跟咱们家也算老相识了。说起来，虚家还欠着咱家的人情呢。
这家人虽然一开始就投靠了先帝，可是后面不舍的出粮出力，居然还在私信里笑话先帝，是个街头混混出身的！比不上前朝皇帝正统！
这简直是嫌自己的脑袋长得太牢靠了。
那个年头兵荒马乱的，谁在乎他们家出过几个帝师几个大学士啊。
先帝爷是当时就想砍了他们家全家的脑袋啊。你们不是向往前朝么，一起到地下去，伺候鬼皇上去！
他们家听说砍脑袋，这才着急，当时老夫在河洛总督军事，他们家当家的，八十多岁的老头了，跪在营门外面两天啊，外面还来了上百儒生，陪着跪在一起，老夫虽然不怕杀人，可对着八十多岁不抵抗的老头，也有一点不敢下手啊。
就这么争取了两天时间，才让他们家那个，娶了先帝爷的妹妹的，求动了公主，到先帝那里求情啊。
他们家也挺有本事儿的，不但没让先帝怪罪，反而在后来，让太子娶了他们虚家的女人。”
南黄丁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惊异和感慨：
“老夫原本以为，书生都是那种不通时务满嘴之乎者也的，先帝爷改朝换代，吴楚不知道撞死了多少书生。没想到这书生的领袖，果然和一般的书生不一样。”
他叮嘱宋锦绣道：
“虽然这几年虚家人顶着个名士派头，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不过他们家的女儿能在这一位万岁爷的后宫里，十多年坐稳皇后位置，只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听说他们家又选了个女儿进宫，你得防着他们一点！”
宋锦绣有一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是太清楚外祖父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事情。
不过虚家人么，她知道，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就是，所以，以后得当心那个女人么？唔，记住啦！
…………
韦夫人和南夫人两人惊得双双张大了嘴。
互相解释一通，总算知道了这误会在什么地方。
南夫人有点为难：“递上去的名单，只怕不好撤啊……按姐姐说的情况，锦绣一定是平城出名的才女了。姐姐既然遇到这等好机会，何不考虑一下送锦绣进宫呢？”
南夫人笑得苦啊：宋锦绣真是才女，她也不反对了。宋锦绣不是啊。宋锦绣的才都在宋知府头脑里装着呢，进宫能带上宋知府不？
于是南夫人咬定牙关道：“我们不太想让锦绣攀龙附凤……”
韦夫人很惊奇：“姐姐真是风骨不俗！”心思一转，如果宋锦秀不进宫的话，议亲……自家大儿子？似乎看上去也不错！终究想到宋锦绣还没从游园会的名单上抹掉名字呢，这会儿说这话不太好。
可是这心思难免就驰骋开了，想到京中惯常的那些诗会之类，这一回，自己也有个有才的媳妇帮手了！
韦夫人一刹那间心思百转，却是试探的问道：“这锦绣既然是才女，不进宫……她可愿意？”
南夫人不意竟然有这么个问题，也有点诧异：“这婚姻大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