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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总,素颜来了。” 刘燕评侧身,素颜笑语盈盈地进去,黑色的大眼睛里闪着明媚的光。
“克扬,你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慢慢在掩上大门的时候,刘燕平听素颜在问。
前卫公司不大,机房设在公司里面,外加两个相连的大厅,经理办公室在大厅一角,用百叶窗隔开了员工的视线。 前卫的老板是江淮,江淮虽然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但是他只能算是半个艺术家,因为钱的力量太大,他的精力早就不够用了。
一个月前素颜托人找到了前卫传媒, 询问拍摄MTV的价码。 江淮见了两面,对素颜并不看好,她的歌儿江淮听过,嗓子好,却找不到通俗歌曲的感觉;人呢,走在大街上还算是美女,到了娱乐公司里,小经纪人手里握着一把一把的照片,个个都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
没想到素颜上个星期打电话,说自己真得把钱弄来了,江淮这才认真起来。
双手接过文克扬的名片,江淮顿时明白了,有这样的人在后面撑腰,素颜什么样的片子拍不出来。 看来素颜面子够大,居然让经纬总裁陪着一起来了,如果这个片子成功,就不用担忧以后的合作。 江淮一边热情地招呼贵客,一边滔滔不绝,开始跟素颜商量具体的拍摄事宜。
文克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听着,有些心不在焉,实在不用陪素颜来的,可是,他还是来了。 百叶窗半开着,外面是一个个的蓝色格子间,文克扬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靠在窗前,无聊地打量着扫视着大厅里忙忙碌碌的职员。
就在这时候,文克扬听见附近有人叫贺小朋的名字。
“贺小朋,你这个场记单是怎么作的,给你说了,不用重复写场景终点,为什么又用了原来的办法。”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五短身材,眉头紧皱,“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本子摔在面前的桌子上。
站在那里的真的是贺小朋。
单单从背影,文克扬就知道那一定是贺小朋,虽然她瘦了,虽然她的头发长了,发稍垂到了肩膀。
“邓小姐,是田导要这个格式的,他说他看着习惯。” 贺小朋低声说。
贺小朋的声音让文克扬的心轻轻疼了一下,音质还是一样的,但是语气变了……以前她的语气常常是戏谑的,得意洋洋的,可现在那些都已经没有了,变成了一种沉稳的平淡的调子,隐隐带着点谦卑。
“真是,干什么都乱来,他习惯我还不习惯呢,”邓小姐被堵了回来,眉头皱得更紧,不耐地道,“好了好了,你去复印吧。”
贺小朋马上收拾了,向大厅一侧的复印机走去。
文克扬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前卫占据了楼层一角,后面能看到熙熙攘攘的马路,马路的一墙之隔是个老旧的院子,初秋的傍晚,浓荫覆盖青砖碧瓦,在现代高楼大厦的包围中,有一种不和谐的宁静。
文克扬皱着眉头看了片刻,终于转过身来,把手插进西装裤袋,沿着格子间宽敞的通道,慢慢向前走去。
贺小朋正躬身在复印机上,好像是纸被卡住了,下面盒子被拉了出来,贺小朋正在往外揪扯被卡住的东西,随着动作,消瘦的肩膀在灰蓝色的丝质衬衣下轻轻晃动。
那件衬衣文克扬还记得,是贺局长去香港出差时给小朋带的,很漂亮,也很旧了。
“贺小朋。” 文克扬站住脚步,轻声道。
贺小朋停下了动作,肩胛骨尖锐地耸立在那里,过了片刻,才慢慢回过身来,似乎周围不是空气而是有形的物质,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推挤。
几年来,文克扬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白皙脸颊上的每一个轮廓,每一个变化都格外熟悉和陌生,贺小朋的脸色不太好,黑漆漆的眼睛却没有改变。
贺小朋站在那里看着文克扬,手里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白色复印纸,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或者伤感,倒不如更象困惑。
“小朋——” 文克扬问道,“你过的——还好吗?”
慢慢的,贺小朋的嘴角浮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是因为快乐。
“要是好的话,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贺小朋说。
文克扬摇摇头,说:“不会。”
贺小朋点点头,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回答,只继续微笑着说:“机子卡住了,我在忙。”
说罢,她不再理会文克扬,转过身去把蓄纸盒推上,按下按钮,复印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好了。
文克扬绷着脸,被凉在了贺小朋身后。 文克扬知道自己对不起贺小朋,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否则,他不能面对双双躺在青砖地上的父母,他不能面对那个扯着外祖母大襟褂子爬上火车的孩子。 过去的四年里,关于童年的痛苦终于渐渐淡去了,然而,贺小朋的样子,她咧嘴的样子,打球的样子,难得害羞的样子,以及离去时的样子,却慢慢地清晰了起来,鲜活地留在了文克扬心里。
文克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做事情一向不怎么考虑别人,所以——,几乎就在贺小朋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文克扬重新萌动了追求她的心,他明白自己是真的有些喜欢贺小朋,不管那是不是爱,不管她的眼神怎样陌生和冷洌。
站在贺小朋身后,文克扬固执地不肯挪动双脚,四下里静悄悄的,尴尬的场景显然已经开始引来格子间里窥伺的眼光。
“——小朋,” 文克扬厚着脸皮道:“有空一起吃顿饭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小朋收好东西,转过身,刚要张嘴,却又闭住了。
“贺小朋,你复印完了没有,这么忙,还聊天。” 文克扬身后传来了那个邓小姐不悦的声音。
贺小朋垂下眼睛,不再理会文克扬,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却被文克扬斜插一步挡住。
“小朋,可以吗?” 他固执地问,“我是真的——。”
身后再次传来纷繁的脚步声,文克扬懊恼地皱起眉头,果然江淮和素颜的声音同时响起。
“克扬,这位是谁?” 素颜虽然不敢太无礼,声音里却有了不同寻常的尖锐。
“文总,贺小姐,你们——认识?” 江淮惊讶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表情显然有点古怪。
文克扬转过身,并不打算回答问题。
“文总?” 一边的邓小姐张大了嘴巴,有点接受不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位IT精英,本公司今天下午的贵客?这么年轻,怎能怪人认错,邓小姐舌头打着结道:“不好意思——文总,看——误会了。”
还好,周围没有人准备理会她,邓小姐迅速脚底抹油,消失在不知哪里的格子间里。
“小朋,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淮热络地道,索性不叫贺小姐,连姓都省了。 贺小朋不爱说话,级别又很低,江淮几乎没留意过这个刚来公司不久的打杂的小职员。
“原来的朋友,不过几年没见面了。” 面对江淮,贺小朋平静地说,“再说,我也不知道是这位——文总。”
“那太好了,不早了,一块去吃顿饭吧。” 江淮兴奋地道。
“对不起,江总,我晚上还有事儿。”贺小朋恭敬地说,“该下班了,我先走一步。”
贺小朋不看文克扬,过去把复印的东西放进自己抽屉,拎起了一个帆布小包,走了过来。素颜的脸色阴沉,一双大眼睛似乎要把贺小朋看出个洞来。
“小朋,可不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我确实——。” 文克扬沉声道。
贺小朋打断道:“我没有手机。”
小朋有些尴尬地低头经过还在面面相觑的江淮和素颜,到了门口却又站住了,慢慢转过身,停了片刻,方看着文克扬道:“周末下午5点,我在小马过河等你,如果,那家店还在。”
10
10.
小马过河依然在,几年前还算时髦的小店,如今在周围一片豪华的西式餐馆咖啡厅中,只剩下了事过境迁的落魄和萧索。
贺小朋提前到了,文克扬推开玻璃门,就看见她在那个老地方坐着。
“小朋。”
“文总。” 贺小朋也招呼。
几年过去了,贺小朋变了很多,在文克扬看来,依然漂亮。
今天她穿了件泛白的牛仔裤,米色的细格子衬衣,因为不再象过去那样总是咧着大嘴使劲儿地笑,所以瘦瘦脸上,引人注目的就只剩下那双大眼睛了。
“小朋,去年秋天,我去你们家找过你,可是,你搬走了。” 文克扬稍坐,缓声说。
“是么,我已经不住那儿了。” 贺小朋说,“房子卖了。”
“卖了?” 文克扬讶道。
侍者走过来,贺小朋没有点东西,文克扬则要了咖啡。
“卖给房管局了,当初有协议,卖的时候单位有优先权。” 小朋说。
“那样会很便宜,为什么要卖。” 文克扬问道。
“因为——” 贺小朋笑了,“因为我爸的古董卖不了四十万,那种东西,有价无市,关键时候,最是吃亏。”
文克扬点点头,没有搭话。
“文克扬,找你,是有一样东西要还你。” 贺小朋说着,从旁边的座位上拎起一个塑料袋,袋子看起来有点重量,小朋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诺,那个瓶子。” 贺小朋说。
文克扬立刻明白了,他可能有点自作多情了,贺小朋要见他有着充分的、与昔日爱情不相干的理由。'网罗电子书:。WRbook。'
文克扬不自在地点点头,把东西往自己身边挪了一下。他不用也不能客套,这是他的东西,祸害贺家,一部分也是为了它。
文克扬修长的大手磨蹭着廉价的塑料兜子。
“你知道这个——值多少钱吗?” 文克扬说。
“该是很贵吧,不然,白害了那么多人。” 贺小朋说。
“今年春季的拍卖会上,朵云轩卖出了一个比它稍大的青花釉里红天球瓶子,成交额是400万人民币。”
“我看到那个新闻了,”贺小朋看着文克扬,微笑着低声道: “从你之后,总是忍不住留心这样的事情。”
“小朋。” 文克扬终于不忍,抬起眼睛看着贺小朋。
“我该走了。” 贺小朋依然平和,站起身,却被文克扬拉住了女包的带子。
文克扬抬起脸,第一次,眼睛里浮现了一点愧疚。
“小朋,我找你是想跟你说——” 文克扬挣扎着道。
“说‘对不起’?” 贺小朋接过去。
文克扬一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是的,是对不起。我本来以为我不用说的,可是后来,每当我想起你,我——”
文克扬摇着头没有说下去。
“你说完了,我要走了,还有事。”
贺小朋慢慢从文克扬手里拉出来小包,不再做片刻停留,转身向外面走去。
恍惚回到了几年前,文克扬目不转睛看着她绕过圆桌,加快了脚步,眼见小朋的手指碰到了门把手,文克扬才醒悟一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经过前台时,有人叫“先生”,文克扬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胡乱地扔过去。 出了门,贺小朋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文克扬拎着塑料袋儿,拔腿追过去。
“小朋,我送你!” 文克扬走在小朋身边。
“不用,车站就在前面。” 贺小朋不快不慢地走。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文克扬又道。
贺小朋不得已停下,抬起眼睛看着文克扬。
三年多过去了,文克扬的脸,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细长的眼睛,整齐的眉毛,稍嫌刻薄的嘴唇,头发剪短了,整整齐齐地,一丝不苟。
心里一声叹息,贺小朋微微笑了,说:“文克扬,你到底还想怎样呢。”
“——小朋,你变了很多。” 文克扬痴痴地看着贺小朋,嗫喏道,“跟我记忆里——,你的声音,你的样子。”
“那时候年纪小,少不经事,” 小朋漠然转身,风吹起她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扬起来,在秋天的傍晚,露出了不经意的萧瑟,“那个时候,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