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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百味杂陈,说不出话。
“如此下去,封令柔性命难保。恳请娘娘准许奴婢代令柔受罚,留她苟且偷生为皇家尽力。”之惠说罢又重重叩头。
素盈听她说得严重,干涩地笑笑:“宫女结为莲子姐妹,有这等义气,实在比亲姐妹还强——令柔真是好福气。”她咳一声又道:“你又没有犯错,我罚你做什么?就算是令柔,我也没想狠罚她。请她效劳还请不动呢。”
之惠听她口气和缓,暗暗地松了口气,心中忽然灵光一闪,察觉机会就在眼前,于是又道:“奴婢与令柔同日入宫,多年来风风雨雨共同经历。奴婢自忖,在这宫廷之中,并没有令柔能够做到而奴婢做不到的事……如果奴婢愿代令柔效劳,娘娘是否可以放过令柔?”
素盈看了看她,问:“你与令柔同日入宫?你是哪里人?”
“奴婢祖籍太安。”
素盈轻轻挑了挑眉头,笑道:“宋之惠,你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直率吗?”
“娘娘是正人君子,奴婢岂能存小人之心。”
素盈在花树前走了几步,折下一枝石榴花,轻轻插在之惠发髻上,说:“你种的石榴花很好。其他方面是不是也这样能干,日后让我看看再说吧。”
之惠喜上心头,深深一拜:“谢娘娘夸奖。”
从那天开始,素盈不再叫令柔去喝茶。令柔暗自猜了好多种可能,但没有机会落实。她不喜欢与人分享心事,因此对之惠、元瑶这两个结拜姐妹只字不提。
又过了不久,在东宫回京之前,之惠忽然从针工房调到了东宫。令柔得知后如坠云雾,与元瑶一同道贺时试探着问:“针工房与东宫隔了不止一层,姐姐是怎么得到这调遣?”
之惠笑道:“东宫里有位年事已高的女官因病遣出,皇后娘娘推荐了好几个人接替她,但东宫的女官们并不满意。我想这是个机会,就毛遂自荐。东宫官署知道我是素庶人同乡,在宫里也有年头,因此有意提携。”
“原来是托星后的福——姐姐可不要忘了星后的好处。”令柔娓娓说到:“太安素氏待我们几家,真是天高地厚。当年如非懿静皇后接济,我们几家何以全生?之后宫中虽然改朝换代,但怀敏皇后、康豫太后和星后无一不对我们几家照顾有加。我们姐妹几个当初入宫,不就是为了报答太安素氏的大恩、甘愿成其耳目?”
之惠见她说得动容,也温言软语道:“可是入宫之后才明白一个道理,我们是皇家的奴婢,不是哪一个人的奴婢。星后已经去了,我们还在这里,就该做自己分内的事。”
令柔勃然变色,提高声音说:“姐姐不该讲这种话!姐姐家乡已经没有家人受人关照,就把往日得到的好处全抛到脑后了?还记得娘娘赐那十张准条吗?受人诬陷自身难保时,她仍然记挂我们,要我们十人见机行事,凭准条逃离此地——星后贵为皇后,大难临头仍不忘我等,我们区区贱婢怎能忘恩负义?”
之惠心中长叹:恐怕素庶人当时唯恐她们几个被人抓住,又供出不利言辞,才这般慷慨。令柔却是个死心眼,十张准条到了她手里,她竟大义凛然要烧掉,誓与星后同生共死,令其他九人进退两难,只得陪她留下。
元瑶不愿之惠与令柔闹僵,插嘴道:“话虽如此,要如何报答?星后是圣上所废,难道要我们做逆天之事?”
令柔心中早有主意,不慌不忙地说:“依小妹之见,星后之冤,待到东宫即位,自然为她雪清。我们一介宫女,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尽心为东宫、东宫妃出绵薄之力,守得云开也不枉太安素氏厚待我们一场。”她望着之惠,诚恳地说:“姐姐有机会入东宫,正应该向东宫妃表明我们十人的身份。以眼下形势来看,东宫即位、东宫妃入主丹茜宫只是早晚的事。如不向她说明,恐怕到时扫宫又要累及你我。”
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元瑶听了连连点头,之惠也笑了笑,没与她继续详谈。
崔落花得知东宫女官之缺补上,人选却不是她推荐的任何一个。她知道素盈一直试图在东宫里安插耳目,但东宫对中宫十分严防,稍与素盈或东平素氏有瓜葛的人,一概没有机会。这次她用心筛选了几个人,但还是落空,忍住心中不快向素盈禀报时,为自己办事不力请罪。素盈却轻描淡写地将此事一语带过。
崔落花见钦妃也在一旁陪着素盈欣赏名画,不方便对此事提得太多。趁钦妃去取图卷时,崔落花装作闲谈似的问:“不知这宋之惠是个什么人?竟然从针工房一步登天。”
“她的家底好得很。”素盈欣赏一卷图画,心不在焉地说:“她祖上几代都受太安素氏庇护,自小入宫,一直深受素庶人关照。”
见皇后对此人了如指掌,崔落花心中恍然大悟。但她没有亲眼见过此人,始终不大放心,“有这样的家底,还能不能对娘娘尽忠呢?”
“在我看来出身忠厚的人,恰是东宫看来最有嫌疑的,怎能使得?再说,信则比她如何?”素盈轻嗤一声,“这些想在宫中稳步的下人,已经把自己家忘了。我们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娘娘用她,始终是兵行险招。”
“能胜得毫无悬念的,是战神。我不是。”素盈卷起图轴,淡淡地说:“至今为止,我冒的险还少吗?为东宫,这一次值得。”
在床上午睡的睿歆这时候忽然醒来,无缘无故地放声大哭。素盈几步奔过去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哄了又哄。“想见圣上了吗?娘娘这就带你去——”
手捧画卷的钦妃走过来盯着看,被素盈侧目,忙堆起笑容说:“说这孩子不是娘娘所出,任谁听了都要吃一惊。娘娘与圣上、皇孙在一起,简直像画里的两夫妻与亲生孩儿,天伦之乐令人羡慕。改日一定要请画师好好地画出来。”话里别有用意,素盈并不接茬。
钦妃仿佛自言自语:“这事情要赶紧才行。过些天……画里再添一对年轻夫妇,就不那么好看了吧?”
素盈冷冷地一转身,抱着睿歆去外面晒太阳,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用了力,紧紧抱着那小小的孩童,让他憋闷地挣扎起来。
两宫
连绵秋雨洗净了京城最后一块屋瓦、最后一条陋巷之后,看似永不止息的雨丝在东宫凯旋的前夜收得一干二净。一轮皓月腾空,霎时间天宇朗朗,星河如梦。第二天曙光初降,满天瑰艳的朝霞立刻铺散成一片壮丽的图画。人们被阴雨烦扰的心情一扫而空,纷纷走出门外,一直迎至远郊,只为抢先一睹太子风姿。壮观的场面超越了十月初四天安节——皇帝的生日。仿佛天地人不约而同地偷偷变心,把未来押在名扬西陲的储君身上,放弃了病榻上奄奄一息、连自己的圣节也无法出席的帝国之主。
这天一早素盈就被告知:皇帝精神不济,不能主持庆典,请皇后带百官前去迎接。素盈亲自抱着皇孙去玉屑宫细细问了夫君的病状,知道他只是惯常的昏沉乏力又发作,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地带领僚属登城门等候东宫。
赤如血色的朝霞映照着素盈青色的盛装,城下的人偷偷仰望时,诧异于年轻的皇后如此端庄安闲。周围人谦恭的态度衬托着她娴雅自如的举止,她偶尔与身边人低语轻颦,从容委婉的神态尤其令人感慨。
“上一次随驾出猎,有幸窥见圣容,见到的不过是个忧郁安静的女人。想不到稍加时日,她就变成风仪出众的皇后。果然还是素氏的女子生而敏慧。”城下夹道的骑士中,有人偷偷议论。“她怀里抱的是皇孙吧?宫里传说皇后疼爱皇孙如同己出,竟是真的。”他们说着偷眼向城楼上望。皇后正专注地眺望远处,突地仿佛察觉到有人看她,一低头直直地回望过来,吓得那两个骑士慌忙掉头,端坐马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素盈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大军的影子。她斜后方的宰相琚含玄见状道:“连日大雨,路上泥泞。大军需要稍稍整顿军容才能到圣驾面前。”素盈没有理他,眼睛忽然一亮:远郊荡起一线尘埃,隐隐蹄声如暗潮翻涌,显然是千军万马渐渐近前。
果然,地平线上一点、两点……无数点金银光华跃出,战士金盔明甲与刀枪戟矟的寒光交相辉映。经过数日雨里跋涉,这支大军的威风丝毫不减,步伐稳健气势昂扬。人群由远而近欢呼起来,素盈盯着队伍最前端那众望所归的青年——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出他的身姿傲然,与出征之际的颓丧截然不同。待他到了附近,素盈数了数他身边的人,发现将领副官的数目比出征时多,显而易见是他提拔了一批亲信。再看最前面那些年轻的面孔,与印象当中出征时的军将颇有出入,其中的奥妙不言自明。
素盈被他们的盔甲晃了眼,轻轻地眯起眼睛,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她忽然变得冷漠。宰相时不时向她扫一眼,看到此时,眼中方有了些微的笑意。在他们身后的真宁公主虽然看不见素盈的表情,却一直左顾右盼观察众人的反应,见他们各怀鬼胎,她眉宇间轻轻动了动,仿佛冷笑——这又被角落里的崔落花尽收眼底。
城下人欢声雷动,城上人宝相庄严个个无语,旁人只道皇家威仪自与小民不同。
不登城上,一生也不会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这是素盈第一次主持迎军仪,但习惯了许多礼仪之后,哪怕是初次实践,她的一举一动也无可挑剔。她代替皇帝犒赏三军,又下令于宫中赐统帅盛宴,举手投足之间容止自若。军队的统帅睿洵在城下接旨谢恩时,素盈近看见他的脸,思绪稍微乱了:数月之前那位白皙文雅的储君不翼而飞。眼前的年轻人,皮肤被晒得黝黑,面容中透着坚毅,神态更加令人难以捉摸……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素盈怀里抱着他的独子。从他身上,素盈找不到她认识的东宫。
那个看着宫廷、看着她的时候,流露出伤感和惋惜,那个目光中隐约藏着疑心和忧虑的东宫太子,到哪儿去了呢?
她心有所动,目光不由得飘开,往千军万马中寻找,这次细看才真正吃了一惊:方长没有发觉一位马上将军是位女将,此时才发现竟是素璃。表情与气质,和素盈印象中的东宫妃判若两人,她持枪立马于大军之前,灼灼目光盯着素盈,犹如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直逼城楼,竟让素盈一见之下心生寒意。
“娘娘,是移驾回宫的时候了。”琚含玄带着笑意从旁提醒,素盈这才发觉自己抱着皇孙的手已经被城上的风吹凉了。
再见东宫时,素盈已卸去青衣,换了朝装向卧榻上的帝王禀报仪式经过。睿洵得到宣召,轻手轻脚走进来,向皇帝献上西国降书和西征功劳簿。
皇帝没有立即看,招手把他唤到床前,微笑着一边打量一边说:“晒黑了,像个战士了。”素盈见他欣喜之中精神爽利,也在一旁陪着高兴。她在床边的脚榻上跪坐,睿洵就跪在她面前尺许之处。素盈又看了东宫几眼,仍然觉得他不只是外表,连言谈举止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素盈不喜欢改变,更不喜欢意料之外的改变,眼见东宫如此,她心中忽然生出难言的预感,让她惴惴不安。
皇帝和蔼地问了东宫数月来的情形,眼看要言归正传谈到军情。素盈不能参与议论,便告退出来。玉屑宫外早有宫娥等候,小声向她禀报:“东宫妃拜见娘娘,正在丹茜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