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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征得到一个赞同者,立刻有了底气,向族亲们大声说:“还在等什么呢?!难道你们想等到庶人洵也死去,然后浑浑噩噩地叹息到死吗?”
“年轻人何必急于求成?”一个人说,“事情若是败露,太安素氏将步上清河素氏的老路,永失宫缘。”
素征看着他冷冷笑道:“年轻人怎么了?仁恭皇后比星后和阿璃更年轻。你们如有自信胜过年轻人,为何不与她一较高下?瞪着眼睛看她的诡计一步步实践,便是你们的才能吗?”他目光炯炯望向父亲:“退让到何种地步,是太安素氏的底线呢?难道我们要从皇朝顶尖的贵族,沦落成一群胆怯的废物,才能觉得更安心、更舒适吗?”
“够了。”素若峦“扑”的吹熄了灯火,在一缕轻烟上伸出手。
“来盟誓吧。”他说。
月光好奇这是怎样的仪式,偷偷洒了一片光。
轻烟荡尽,一只、两只、三只……所有的手握在一起,所有的脸皆是阴沉。
地面结了一层浓霜。
侍卫张大嘴巴,冰冷的空气早充斥口、喉、胸,似乎已将他冻成冰雕。然而双眼并未模糊——一盏红色的纱灯在远处晃过,仿佛飘荡一般,轻盈地消失在宫墙尽处。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提灯而来的不是怀敏皇后的幽灵,而是两个人。
到底是谁呢?侍卫猜疑时已挪动脚步,终于看见霜地上两行浅浅的脚印。他大着胆子循迹向前,却听身后有人沉沉地问:“你要往哪儿走?”
寒夜里这样一声,足够吓人。侍卫几乎是跳转了身躯,看清眼前说话的人是宰相。皇帝恩准宰相于禁中休养,近来两人在玉屑宫商谈完毕,宰相就前往昭文阁对面的彰化阁留宿。这几日在宫内见到宰相也非偶然,可是像今天这么晚,却是第一次。
侍卫立刻单膝跪地:“小人……”
“那边没有路。”琚含玄身披毛氅,拥着暖炉,态度也是一团融融和气。
没错,那边是一个死胡同。“可是……”侍卫扫了一眼地上的足迹。
“既然没有路,为什么还不回头?”琚含玄悠闲地问。
侍卫已听出话中的含义,慌忙叩首,仓皇地离开。
“这里霜太重,不好走。”宰相对身后的宦官们轻轻地说。他们立刻解下外衣在地面上扑打,为宰相面前的道路清去白霜,同时也打散了那些通往胡同中的足迹。“相爷请吧!”
琚含玄看了看昏黑的远处,说:“我想知道,那名侍卫叫什么名字。”
宦官们并不认识。不过当宰相在彰化阁中坐稳,很快就有人告诉他了。
“尽快打发此人离开,尤其不要让他谈论宫中的事情。”他说。
深泓忽然察觉一丝凉意,拢紧身上的毛氅。
“这样的大氅,刚刚赐给相爷一条。”他一边抚摸皮毛,一边说:“毕竟我们都老了,天一冷就离不开这样的东西。”
“陛下不老。”芳鸾庄重地说。
“你心里不是在说我‘已经老糊涂’吗?”深泓微微地笑了笑。
芳鸾仰头看了看他,敛容回答:“陛下一切主张,妾唯有遵从,绝无二意。然而……以妾之愚钝,实在不解陛下为何又匆匆搬出丹茜宫,又为何让宰相长居禁中。”
“我要是放相爷回家,还能看到活着的他吗?”深泓抚摸着下颌,似笑非笑:“芳鸾,康豫太后对你有过交待,不是吗?”他并没有听到,但是可以大胆地猜到——
“有朝一日琚含玄觊觎皇位,杀。”芳鸾平静地说:“太后如此说过。只要妾还活着,不容他迈过那条界限。”
深泓带着探究的意味紧盯着她:“如果我放宰相回家,还能看到活着的他吗?”又问一次。
芳鸾吸了一口气,稳稳地回答:“不会。”她抬眼看着深泓,说:“也不会再看到活着的我。”
“你啊,还真是把太后的话当成一回事。”深泓托着腮,口气似乎有些感慨:“他是你的丈夫。二十年夫妻……”
芳鸾无声地笑起来:“太后并非将妾嫁与他。妾嫁的,是一段憎恶——他对妾的厌弃,妾对他的怨怼,这些才是妾二十年的伴侣。”
真是残忍。造一段互相仇恨的婚姻,才能造一个永不变心的仆人,她早就知道。芳鸾为自己而恨,是为她尽忠,又用为她尽忠的借口安慰自己,继续憎恨……“真是残忍!”深泓忍不住叹出声。
“是啊——他本可以尝试接受我。但他没有。”芳鸾听到的残忍二字,似乎又有另一种来路。“妾此生仅剩的骄傲,就是太后的嘱托和陛下的信赖。”她深深地拜伏。
深泓看着她,和缓地提起正事:“你觉得,谢震这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
“他不是通过宰相进路的吗?听说,当时还送了一名姿色可称的女子。”
芳鸾不明显地笑了一下,问:“此人有救驾之功,陛下仍觉可疑?”
“因为他说,他是趁着腊八拜会旧友。”深泓淡淡地说:“可是他冲进玉屑宫时,手中提着长枪——谁会这样拜会友人?他对我没有说实话。我对他,又怎能掉以轻心。”他搔了搔头,微笑道:“总觉得,皇后若是要他杀死我,他也会提着枪,毫不犹豫地冲进来呢。”
原来是为这原因,扩大了八不用。大概也是为这原因,不愿长留皇后掌控的丹茜宫吧?芳鸾了然,点点头说:“说到谢震——相爷抬举他,也不是为那美人,而是为他说的一句话。”
“哦?”
芳鸾一边回忆一边说:“宰相望着那美人,嘲笑他,说,没想到人称耿直的你,也有这种心思。他毫不羞赧地回答说——‘世风如此,洁身自好、风格高标,能拉近我与憧憬的距离吗?’”
这回答让深泓陷入沉思。
他的手指在膝上连续敲了几下,节奏略显迟钝。
“一个握兵的禁军头领,有太多憧憬可不好。”他蹙起了眉头。
“那么,给他一些意外之喜,打破这种憧憬,不就可以了吗?”芳鸾低声提议。
二心
气定神闲飘落的冬雪是一道优雅的风景,若有若无的绵绵冬雨则是一场冰冷的灾难。清晨,天边刚泛起一道朦胧的初光,立刻洇在寒透心扉的雨水中。
信默回家时发现有人已经等他等得不耐烦——信端不待哥哥先行换去雨水打湿的袍靴,一路跟他走入内宅。“二哥,上次拜托你的事,至今还没有眉目?”他的语气生硬,微笑里多多少少有些嘲讽,仿佛已经知道所求之事必定无果。
信默应付两句,所说的无非是来来去去那几句:近来大事太多,朝中也有些混乱,人事变迁尚不明朗。此刻去求人办事,时机不是很好。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了暖厅窗外。信端呵呵冷笑道:“反正,我们家还有你。你现在可好了。”
“什么意思?”信默顿住脚,严厉地看着弟弟。
信端嘿嘿一笑没说什么,态度并不友善,但也没有更多的抱怨。白家儿子该有的自觉,他一样不缺,不会不知分寸地纠缠。
信默沉下脸走入暖厅,荣安立刻急急地迎上前质问:“你昨晚到哪儿去了?”信默发现她双眼通红,一定是彻夜未睡。他瞧瞧她手中提的剑,柔声问:“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稳定和缓,每一次都能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可荣安今日并不买账。她倒提了剑,将剑柄向他胸前一戳,声音有些嘶哑:“你要是还自称男人,就拿着这把剑,跟我一起去杀了琚含玄!”信端见状短促地笑了一声,旋即收敛神色说:“公主有大事与哥哥商量,小弟不敢多扰。”
弟弟的举动分明是故意,信默自然知道,可不知荣安明白几分。他定定地看着荣安,暗自希望她一无所知,又或者已经全部知道,看了片刻才伸手推开宝剑,定神说:“胡闹!死生大事岂可儿戏。”
“谁同你儿戏?”荣安好像根本没察觉有白信端这号人物来了又去。她直直地望着丈夫厉色道:“琚贼闭塞圣听,混淆黑白。先逼死我母,又构陷我兄。他还不死,才是大事!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兜揽天下吗?拼上三千飞虎卫,我不信取不下他的人头!”
信默见她激动得双颊泛红,连连摇头苦笑:“我所说的不可儿戏,是劝你不要随随便便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恐怕你还没伤琚相一根头发,我俩已同你哥哥一样,莫名其妙失去所有。不要意气用事。”
荣安张口结舌瞪着他,最后叹了声:“男人活到全无意气,还有什么意思……”信默没生气,无声地笑了笑就入内更衣,留荣安独自一人在寂静中默默站立。过了一会儿,她怅怅地把一对宝剑撇在地上。
锵啷一声大响之后,周围静得令人心寒。
荣安明知信默向来行事稳健,自己也从未觉得不妥,可是今天忽然若有所失。或许婚姻本是如此,嫁时便如宝剑掷地有声,轰轰烈烈一响就归于寂寂,浑如嫁了之后……她仗着一口气撑了一夜,此刻心劲一丧,疲惫趁虚而入,瞬间袭遍全身。偏偏此时身边没有依靠,她双腿一软竟坐倒在地。碰巧婢女挑帘进来,急忙上前搀扶。
荣安从不愿人看见自己狼狈,恶狠狠地推开婢女,问:“什么事?”婢女猜到公主驸马一定又闹别扭,快速地说:“真宁公主拜谒。”
荣安吃了一惊,脱口把心里所想一股脑问了出来:“她怎么来的?该不是又微服偷跑出来吧?再被皇后羞辱一次才甘心吗?”
婢女连忙说:“有銮驾扈从护卫,应是从宫里来。”荣安听了这话稍稍安心。她回房稍稍妆扮,仍掩不住憔悴神态,想到妹妹也许察觉她与信默不谐,不禁有些懊恼。见到真宁也是眼圈泛青,她又有些惊奇:“你竟想到来探望我这个姐姐,还挑在天气不好的大早。是不是宫里又出事了?”
真宁笑嘻嘻说:“皇后病了。我去皇极寺为她祈福。”
荣安一听就竖起双眉,怒道:“皇后几时变成你亲娘?她生病还不知是不是又在演戏,你就忙着献殷勤。同胞兄长蒙受不白之冤,你却忘了么?”
真宁不与她计较,依然笑嘻嘻说:“啊呀,就算她是演戏,我去捧捧场又不会吃亏。”
荣安怒极而笑:“好呀,你去演你的孝女吧!休想拉着我一起。”
真宁缓缓说:“我已从皇极寺回来了。既然要烧香,我自然要烧清晨第一柱。”
荣安气鼓鼓瞪着妹妹,听她还有什么话。真宁很快喝完茶,客客气气地说:“想请姐姐帮个忙——我的銮驾扈从暂时留在府上,一会儿我回来就带回宫去。”
“你要去哪儿?”
真宁不紧不慢地回答:“访友。”
明德书院的晨诵从不因阴晴雨雪而耽搁。一片朗朗书声伴着冰凉细雨,所闻所感令心境也清灵。
冯氏正指使书院老杂役搬花入窖,忽然听到后院门响。敲门的人赶个大早,应该有特别的缘故。可是敲门声从从容容,又不像有急事。冯氏一边纳闷一边开了门。
门外悬的两盏灯笼早早就被冯氏熄灭,此刻她只好努力辨别阴暗里的小小身影。那人见她认得吃力,先笑起来:“夫人真是勤俭持家,这种天气也不舍得多点一会儿灯。”
冯氏一听这声音就惊了,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反而是那笑盈盈的小姑娘不待她谦让,迈进门来问:“夫人不愿赐碗茶吗?是不是怪我好久没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