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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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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欲将润州粮仓迁址无锡,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下方嘘声一片,这润州粮仓可是前朝留下的天下第一大仓,和都城建康挨得极近,百姓和皇家也用得好好的,突然迁址是作甚?
    众臣都觉得这个决定太过轻率,但看了看眸色愈发幽深的太子殿下,又想起这人今非昔比,地位可是快高到天,也不敢贸然上前反对,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很快,有一人很快为他们出了头,这人身形稳重,直直迈出一步,直言道:“不可。”
    两个字,落地有声。
    众臣循声望去,心中感动到飙泪,首辅大人果然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
    玉佑樘看向谢诩,反手用指背扣了下桌案。
    有官员上谏时,一下是让他接着说,两下是我不想听,二人配合日益默契,无需玉佑樘再作多余书写。
    于是小太监忙道:“谢大人请继续。”
    首辅大人近来一直强迫自己不可多看太子,所以只垂眼盯着玉笏一端,稳声道:
    “润州粮仓本就是天下第一仓,位于京城建康与名都广陵之间,一直以来造福吴越百姓,也为宫廷源源不断供给。兀自迁徙,劳民伤财,实不可取。”
    玉佑樘听完,略一思忖,提笔疾书。一旁的小太监也凑过去边瞅边读:
    “无锡为鱼米之乡。北倚长江,南濒太湖,东接苏州,西连兰陵,亦有运河从中穿过,交通便利之极。而且无锡注重开采矿业,何不借此机会将农务也一并提升上来……”玉佑樘听了听笔,又写道:
    “搬迁前期虽有劳民伤财之嫌,再过几年,却是会事半功倍。现今江南江北贫富差距过大,无锡位处长江中心腹地,可带动双方共利。”
    书完,玉佑樘搁笔,想同自己的谢先生对望一眼,最好能看到他眼中对自己的刮目相看之态。却不料这人始终淡着一张脸,就算她眼睛睁得再大,谢诩也未有一分被吸引过来,还是看向他处。
    玉佑樘又扣了下桌,太监赶紧道:“谢大人可还有其它意见?”
    “没有。”谢诩平静退下,不再做声,至始至终,也没抬头看过一眼太子。
    诶?众位大臣被首辅大人这番雷声大雨点小的作为给搞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我们谢大人平日在朝上讲起话来可是毫不退让刻薄之极秒杀一片的,今天怎么一下就被上头那个小毛孩……打败了?
    而他们并不知晓首辅大人的心中正窝火不已,此前,玉佑樘有自己的政见,均会提前写信告知,与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这一次,她不光未曾询问自己,还直接在朝堂上毫不留情将他驳了回去。
    谢诩早便准备了诸多理由,但玉佑樘那边刚开口反驳他的一瞬间,他只觉得什么都不愿再说了。
    是啊,她已经长大,也该让她有自己的思量,她的幕僚皆入翰林,可以接触的机会也愈来愈多,她一样也可以问那些人。至于他自己……之于这孩子,也愈发变得可有可无……
    谢诩轻微阖眼,强抑着心头那点复杂情绪。
    他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了。
    =。。=
    下午,谢诩提前处理完全部公务,想起皇帝陛下指派给他的那项东宫职务安排,心头不由一阵烦闷,但是工作还是要做地,只好起身去了翰林院。
    翰林大学士见首辅大人大驾光临,忙恭迎而入。
    谢诩也是开门见山,直接道:“将翰林院各个官职的名册取来给我看看。”
    大学士估计他是为了东宫选职一事而来,忙屁颠颠取来名册,双手奉上,正打算隆重介绍一番新入的翰林连璧,却见太傅大人直接将名册翻至后几页才停手,而他目光所驻之处的那一页上头,正有自己本来打算介绍的那几人——
    修撰从六品 徐阶新科状元
    编修正七品 严正白新科探花
    编修正七品 沈宪国子监甲班保送
    然后他便听见首辅大人风轻云淡问:“徐阶人呢?”
    学士立马回道:“他呀,被太子殿下请去端本宫了。”
    话落,大学士似乎瞥见首辅大人搁于纸页上的细长手指一紧,又听见他问:“严正白?”
    学士:“和徐阶一同被请去了!”
    “那沈宪呢?”
    不知为何首辅大人声音愈发阴冷了起来,大学士立马暗自悲痛太子殿下怎么专挑这种时候把人都弄他那去,害的自己要得罪不远百里(?)特意赶来选人的首辅大人……
    这么想着,学士大人愈发心头颤颤,带出的语调也是颤颤:“他~~们~~仨~~是~~一~~起~~被~~叫~~去~~哒~~”
    啪——
    谢诩一下阖上名册的声音,力道极大,足以让学士的姓一瞬咯噔到嗓子眼。
    下一刻,可怜的小学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谢大人的高大背影已从翰林院门口拐弯离去……
    谢诩出了院门,疾风一般走了几步,耳畔却意外捕捉到一个声音,隐隐约约能听见“太子殿下”之类的字眼。
    声音来自拐角墙后。
    他驻足站定,扫了眼,是两位年轻的少年,身着七品官袍,约莫是刚上任的翰林编修,无聊站在墙角八卦嚼舌根。
    但因内容事关玉佑樘,首辅大人还是小小地隐遁了身形,侧耳倾听。
    编修甲:“今日太子殿下又将那三人叫过去了,好羡慕啊。”
    编修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以为太子殿下真的是重视他们的才干?太傻了!我爹曾跟我讲过,太子殿下可能是个断袖,之前看上了教他的老师,也就是谢首辅谢大人。有段时间天天找他,朝堂上也万分听谢大人的话,不过貌似后来被谢大人回绝了,他也放弃骚扰谢大人。”
    编修甲:“哇,还有这么一段,难怪我总觉得太子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
    编修乙:“对啊,还不止呢。这次科举结束,宫里又来了一批像我们这样的年轻的男儿,状元和探花郎大殿上表现好,又长得好,明显吸引到太子殿下的注意了,所以频频叫他们去自己宫里。至于沈宪,好像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已经跟太子有一腿了。”
    编修甲:“噢,原来如此……不过,谢大人那么老,现在这几个年纪尚轻,太子前后的口味差别也太大了吧。”
    那么老……听到这里,谢诩额角小小抽了一下,又听编修乙说道:
    “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年轻的更有生命力,更好玩,更有体力,更能满足太子。先用完老货再用新货,才知道新货有多好不是吗?喜新厌旧,这道理谁都懂好罢。”
    这时,学士大人的喊叫声传了过来,“还有俩编修小子呢——不好好编史书,跑哪去野了?”
    两个少年忙互使了个眼色:赶紧的,大人叫了,快回去。
    两人走了几步,同时瞥见地上一物,不由怔住脚步——
    墙角一块砖石的一角,不知已经被谁硬生生掰下,丢在地上,粉身碎骨……
    =。。=
    东宫,庭中小亭。
    四位少年正席地而坐,几株青柳舒展枝条,依稀拢住他们的俊雅身姿,而柳絮也如纷雪一般,悬浮于空中,更将如斯画面衬得宛若梦境……
    一排宫女倾身于廊前,如痴如醉,只求能看得更多……
    托太子殿下的福,最近简直太快乐了。
    宫女们互相感激对望,继续倾身远眺,不愿错过任一一眼: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连打牌这般粗鄙的民间活动都如此赏心悦目!
    是了,玉佑樘近日常约徐严沈三人来宫中打牌,四人恰巧凑作一席,打得是自己当年从民间顺来的马吊牌。
    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并非为了玩乐,而是借着玩乐的幌子,商议政事。
    玉佑樘深知,近日宫中盛传她有龙阳之好,继首辅之后,又将魔爪伸向了几位新晋的年轻官员。
    咱们太子殿下最擅长什么,自然是最擅长利用万众瞩目的局势,从而掩人耳目,以不变应万变,私下进行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活动。
    比如此刻,她与三位幕僚虽各自握着几张马吊于东西南北四面坐,但他们中央团团围着的,却是一张无锡的地图。
    徐阶将一张长形小牌刻意扔至地图某处:“臣觉得建在此处最佳,二十。”
    沈宪:“五万,下官也这般以为。”
    严正白拨开那长小牌,丢下自己指间一张:“不,臣对风水颇有研究,此处南面有一条很大的死湖,对粮仓的顺利运作会有影响。”
    “六索。”他又勾唇一笑,补充道。
    而后三人望向玉佑樘,她微微颔首,边展出自己的牌面,边倒了杯茶,蘸水就地写道,再来。而后将茶一饮而尽,地面字迹同时也被暖风干了个透。
    这时,一位小太监突然来报:“殿下,首辅大人造访。”
    玉佑樘与三人对望一眼,点头示意让他过来。徐阶顺势想将那图纸收起,却被太子一把压住手,而后讶然回看,玉佑樘小幅度摇头,无声做口型道:自己人。
    徐阶愣了一瞬,放回图纸,匆匆抽回手,但方才遗留于手背上的柔软触感却不知为何长久的留在了那里……
    此刻,站了一游廊围观的宫人们又一次亢奋起来。
    天呐,今天什么日子,连首辅大人也来了!
    这里有必要提及一下,首辅大人在宫女群体中具有极高的人气,一是因为宫廷中无与匹敌的身高,二是因为众臣中无与媲美的相貌,三是因其一直不成婚令广大群众遐想纷纷。四嘛……自然是因为,首辅大人身上的……那种如山巅薄雪一般遥不可及的高冷禁欲气息。
    人之初,性本贱。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越是高冷禁欲越是想要扒光他衣裳(……)
    所以谢诩具备如此高度的关注度也是情理之中。
    谢诩顶着一路的炽热目光,被小太监带至亭中。
    见他来了,除去玉佑樘的其余三人均起身,谦卑地行下官之礼。
    谢诩不看他们任一一眼,只扫了眼地面的东西,是……无锡的地图,猛一抬眼去看玉佑樘,她并未起身,依旧赖坐在地上,她抿了口茶,将指间小盏放下,而后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一瞬间,谢诩只觉得火快窜上头顶。
    她背着他跟这群人商讨粮仓迁址一事,被自己当场捉见,居然还无一丝一毫心虚之态……
    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谢诩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才压抑着不悦,故作平静道:“下官有些事要与殿下私下商量。”
    随后负手离去,彻头彻尾也没理会亭中其余三人一下。
    玉佑樘见他目光一直紧紧锁着自己,神色也极度克制,猜想定是相当重要和着急的事,也忙立起身,快步跟上他去了□。
    这是太子宫少有人至的密地,也是上回谢诩送她簪子的地方。
    =。。=
    一路上,谢诩一直疾疾朝前走,没有回一次头,也没刻意停步等玉佑樘,却能明显感受到她也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
    就像过去几年,她无数次跟在他身后一样。
    他是她的师父,这孩子自然也会把他当成一个信任的依靠,静静跟在他背后。可惜现在的他,已经对她有了那样难以启齿的情愫……
    到了后院,谢诩倏地刹住脚步。
    一阵风卷过,几点残花为风撷下,与半空柳雪共舞……
    谢诩回过身,几缕青丝翻飞,衣袂也被风鼓起……
    他垂眸,注视着面前的玉佑樘——
    她好像还是比自己矮许多,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见长大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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