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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棠格格笑了:“哈哈,他怎么可能注意,谢大人那时完全像换了个人,每日专注于追求殿下,又忙着吃醋。所以说儿女私情容易使人双目蒙蔽,还是殿下您把持得住啊。”
玉佑樘一直盯着她笑,她的笑发自肺腑,一点不带虚假,好像回忆起那时的事,真的让她很快乐一般。
玉佑樘也想跟着乐,不知为何,很久都咧不开嘴。
碧棠为她梳着头,她生起错觉,以为一切又跟以往一样。
事实上,这些只是表面功夫,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以往的模样了。
=。。=
每日午休后,玉佑樘例行去典药局,让医官诊断身体状况。
皇帝陛下和她娘亲已经完全不让她服用任何抑制发育的丹药了,并且还要求她要天天到典药局检查一□体的恢复情况。
今日皇帝陛下大概是比较闲,也坐在旁边围观——他每个月都会抽一天来监督检查。
局郎为玉佑樘把脉,又手啊,舌苔啊的多处瞧了瞧,不由困惑地“咦”了声。
皇帝陛下问:“怎么,体内宫寒可有退掉些许?“
局郎作揖道:“陛下,微臣与局丞,内使讨论至今,试了不少方子了,用了药,也针灸过,太子殿下的宫寒还是退得极慢……”
“哦?”皇帝陛下打断他,立起身,“都一年了,还不见退?”
皇帝冷飕飕的音色让局郎立刻伏首跪地:“陛下,不是没退,是退得太慢,想必是长年累月服药,积累得寒气太过深刻严重。圣上请不要急,下官还会努力尝试别的驱寒方子的!”
话罢又连续磕了几下头。
皇帝陛下显然被这套说辞敷衍过好几回,再也不想听了,只对身边册公公道:“小册子,帮朕去太医院瞧瞧有没有名医,看来这典药局又该换换血了。”
玉佑樘挑眉看他:”父皇不必动怒,儿臣已习惯以男子之躯活在世上,对育子的事更是没有兴趣,您也不要再强迫他们了吧,随遇而安就好。”
“不可能!”闻言,皇帝陛下竖目,更为恼火:“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女子!你母后年轻时就很是辛苦,朕本就对你们二人有愧,不希望你也如此。”
闻言,玉佑樘闷了声,也不好再多讲。
唉,代沟,委实代沟。父皇啊,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女子都爱相夫教子的啊……
太子殿下都不敢替自己说话了,局郎又一阵惊惶的叩首:“恳请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吧。”
“不了,都给过你们快一百次机会了,”皇帝陛下拧眉,一脸嫌弃之色。他又拍了下册公公的背,斩钉截铁:“拟旨,去太医院,让院使换些更厉害的御医过来!”
后来,玉佑樘再去典药局的时候,发现上上下下确实换了个遍,连几位平日交好的女内使医官也不见踪影。
皇帝老爹果然下狠心了啊。
她将手臂递给胡须白花花,头发也是白花花的新任典局把脉,不由苦笑。
=。。=
没过几日,秋雨淅沥。
听完经筵讲座的玉佑樘未带伞,只好待在凌烟阁旁边的小湖古廊里避雨,边等着宫人送伞来。
头顶浓厚的暗云色慢慢流淌,整座皇宫都笼在一片烟色的水雾中。
碧棠抱臂哆嗦,问她:“殿下,冷吗?”
玉佑樘体寒,自然也是浑身冰冷,但依旧端着:“还好吧。”
秋风夹带着月桂香气和被雨滴打出的泥草味灌进亭子,玉佑樘忍不住一激灵,被碧棠眼尖捉见了,她忍不住促狭调侃:“殿下明明很冷了,还嘴硬!”
她又道:“殿下,您有一件氅衣一直摆在凌烟阁里头的,我去取来,你在这等我一下。”
又要淋雨,玉佑樘想阻扰她,却只见这货已经踩踏出一路的水花朝着凌烟阁的大门奔去了。
她不由叹气,只好撑腮坐定。
就这么待了一刻,玉佑樘瞥见朦胧雨雾中,影绰绰地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天地安静,水波不兴,只有雨水淅淅嗒嗒自廊角飞檐滚下。
那道影子身形很高,一袭白衣,袍袖在风里飞扬。他撑着一把天青的纸伞,正沿着小径,朝这边缓缓走近。
玉佑樘觉得应该是宫人过来送伞了,可仔细瞧,服饰又不像。
空欢喜一场,她继续懒散地靠回栏杆,目光却是没离开那段溶在水里的影子。
撑伞的人真的越走越近,最终停步在廊前。
他将伞收起,抖落了一小快地的水迹,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抬头,玉佑樘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他身上的白衣并不是外衫,而是在官袍外面罩了一层雪白的医用袍。
估计是太医院的医官吧,玉佑樘这般想着,那位医官也慢慢抬起头来,两人目光轻微一撞。
一种不生明月里,山中犹教胜尘中。
也不知是不是桂香轻浓的关系,玉佑樘望着这人,没来由想起这句诗。
她也算接触过不少姿容极佳的男子了,但是眼前这位,却依旧能担得起“惊鸿一瞥”“惊为天人”一类的词。
不是因为相貌,而是气度。
胸藏文墨虚若骨,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明显认出玉佑樘来了,眼中微诧,而后知节有礼地一揖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玉佑樘收回视线,也没起身,只道:“免礼。”
她心中奇怪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为什么他能认出自己。
那位青年不多言,只又撑起伞,走近她,而后伞面朝外,将伞柄卡进玉佑樘身侧的木椅细缝中,边道:“冷雨伤寒,殿下不要受凉了才好。”
他嗓音温温润润的,咬字如玉,就跟他面貌一般。
而后,他又退回原处,无声地立着,举目看雨。
此间毫不越距。
玉佑樘望向那挡在自己身边的一柄大开的伞底,这是在给本宫挡风?
这时,碧棠也过来了,她包着氅衣小跑而至,先瞥见了廊前人,不由止步行礼道:“奴婢拜见柳大人。”
青年只言不必多礼。
碧棠又踩着木质地板,砰砰砰跑进来,她顶着一头新鲜的雨气,替玉佑樘麻利又仔细地披好氅衣。
其间,玉佑樘轻声问她:“这谁,以前怎从未见过?”
碧棠惊讶:“殿下不知道么,这是咱们东宫典药局新来的局丞啊。”
“……”玉佑樘无言,她真的不知晓,这几日给她把脉的皆是一名发须斑白的老头。
碧棠替她将系带扎好,科普道:“局丞大人是从新晋的一批年轻太医中挑的,但医术方面比起许多宫中老太医都是更为高明,更懂门道,深得圣上赏识,于是皇帝陛下就特别把他调来为太子殿下调理身体了。”
“噢。”原来如此。
碧棠当真是宫女界的八卦花痴之首:“殿下,奴婢跟你讲哦。现在咱们宫的小宫女见又来了一位新鲜貌美的男子,全疯啦!”
玉佑樘不随着她的话,只问:“你方才叫他柳大人?”
“嗯,奴婢可是掌握了他一手资料,”碧棠得意地笑:“他叫柳砚。”
☆、第三十七幕
之后;玉佑樘没再问碧棠什么,只相顾无言坐着。
而那位名叫柳砚的医官;也始终静静立在廊前。
三人良久无言,游廊中只有淅沥的雨声和难以捉摸的风咛。
买过一会;送伞的宫人来了,玉佑樘同那位小太监一颔首;而后将自己旁边那把用来挡风的纸伞抽出收好;提着走到柳砚身边。
她扬眸看向他:“柳大人;多谢你的伞了。”
柳砚垂下眼;接过她手里的伞:“微臣分内之事;殿下不必言谢。”
玉佑樘紧紧盯着他脸;又随意道:“宫中似乎极少见到柳大人这般身量的男子啊。”
她不眨眼;不遗半分地捕捉着柳砚的神情。
却不料他闻言后,根本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只温和道:“若殿下有增高意愿的话,下关这里有些针灸的偏方,殿下可以一试。”
“不过得等殿□内寒气全部驱除后才可,”他讲述着,口气依旧有礼有度:“况且,殿下实为女子,此时的身量已是正常尺寸,无需多此一举。”
玉佑樘:“……”
本宫不是嫉妒你身高的意思好吗?
她挥挥手,道:“不必了。”
接着,她也不再看柳砚,走下台阶,碧棠撑起伞紧随其后。
漫步在雨中,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碧棠在她伞底,两人共用一把,所以挨得近。
碧棠忍不住轻声问:“殿下,你在怀疑柳大人是谢大人假扮的?”
玉佑樘没有点头,但也没说话,算是默许。
碧棠道:“为什么啊?”
玉佑樘扬眉:“因为身形真的很像。”
碧棠挠了挠头:“全天下又不是只有谢大人唯一一个大高个的男子,而且柳砚,面貌,气质,风度,声音,还有行事的方式都跟谢大人完全不同啊。谢大人给人感觉冷冷的,不可亲,但柳大人就很温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玉佑樘摸了摸下巴:“这倒是。”
碧棠又促狭万分地笑了:“诶嘿嘿嘿,太子殿下莫非很想念谢大人?”
玉佑樘听闻,只吸了吸鼻子,新鲜的雨桂香气沁入心脾,尔后才斜睇碧棠一眼,摇了摇头:“不,孤只是很好奇他去了哪。”
=。。=
翌日,太子宫中,玉佑樘又一次见到了柳砚。
当时玉佑樘正坐在自己房中看书,她今日休息,不必去听经筵,很清闲。
有太监来禀报柳局丞过来了。
她便搁下手里的书,侧眸看向门口。刚巧,柳砚也到了门外,他身段那样高,但掀开玉帘入内的时候,并没有略微屈首,而是直着身就走进来了。
玉佑樘收回目光,跟那人完全不一样呢。
柳砚由小太监引领着,走至玉佑樘桌案对面,正要拱手作揖礼,玉佑樘已经快他一步,道:“不必行礼了。”
“直接说罢,到本宫这里来什么事?”她将面前的书慢吞吞阖上,才又掀眼看柳砚。
她动作懒懒散散的,却又没有一丝不耐。
柳砚温温一笑,收首道:“接到圣上的旨意,今后将由微臣每日来为殿下诊脉和送药。”
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姿态与气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玉佑樘抽抽鼻子:“哦,之前局郎大人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又突然换成你了。”
柳砚答:“下官也不知。”
倒是柳砚身侧一名端着药盘的年轻的小内使嘴快,直接道出真相:“局郎大人告诉小的说,皇帝陛下觉得殿下您天天盯着一个老头,怕是会更加厌倦看诊和服药。所以特意要求咱们局换个年轻俊美一些的男子来照看殿下的身体状况,这样殿下的心情会更愉快一些,也更有助于恢复!”
闻言,玉佑樘脑后狂爆黑线:“……本宫觉得没差。”
她又稍许尴尬地望向柳砚,却发现后者倒像是没听见这番话一般,只接过内使手中搁有药碗的漆盘,小心放到桌面后,才坐□,道:
“药还过烫,得等会,微臣先为殿下把个脉。”
小内使忙将明黄色的脉枕端正放到柳砚跟前。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柳砚侧眸望着小内使,温和道:“你先出去吧。”
“咦?”小内使一脸困惑。
柳砚的嗓音如风一般轻缓:“太子殿下虽扮作男子,但实为女儿身,肌肤不轻易外露。你一名男子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大不敬。”
小内使听罢,提步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