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落是他的侍妾,虽然他们风离一族原本就是塞外民族,子承父妾,接受庶母是族人的传统,无甚奇怪,是以本来父占子媳亦没什么,只是又要让那些中原正统风雅人士耻笑一番罢了。他只怕,逼迫他送烟落入宫,不过只是计划的开始,此后定是会拿他们两人以前的事大做文章,而父皇亦会介怀,天长日久,使他们父子因着烟落而渐生嫌隙!此计不可谓不毒辣,谋划之精心,教人恨得咬牙切齿!
他用力的捏着黑紫檀的桌几角落,手中阵阵隐痛,早已是刺入了无数芒屑也不自知,缓缓渗出的鲜血,又哪能多过他心中此时正渐渐汇成的血的小溪?呼吸渐渐沉重而急促起来,那声音如一击连着一击的鼓拍,每下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如今,他已是入了局,前无去路,后无可退!
屋中静的骇人,偶有尉迟凌的叹息之声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无声无息。深宫尽头,似有铜漏正滴着报时的水珠,时间亦如此一滴一滴的水珠躺下,去了便不再复返。
陡然间,烛火深深一颤,在顷刻间覆灭,却没有预想之中的黑暗来临,有一丝金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迸入,炫的刺目,似要将无尽的暗沉袭破。
原来,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
是夜,宜芙院。
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舞着轻盈落下,似漫下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阴沉。风离御已是来到烟落房中一个时辰,却只是一言不发,只这样默默瞧着她,深邃的眼神不知所想。伸手用黄铜挑子拨了拨暖炉的火势大小,顺手扔了几朵方才一路之上采摘的梅花,早已是被他椽捏的粉碎,花瓣触到暗红的炉火,发出“呲呲”声,焚出一缕缥缈的清香。
烟落被瞧得浑身不自在,今夜的他与昨日又是不同,一双犀利的凤眼底下是一片鸦青,显然他是未曾休息过,一脸疲惫之色难掩,英俊的容颜之下是冷漠的阴沉,令人畏惧。
少刻,程管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冒着腾腾白气,显然是刚刚熬好,轻轻搁置于烟落面前的案几之上,便低首退了出去。刺鼻的味道,未入房中已是让烟落一阵皱眉。
风离御心中一沉,轻轻将药推至她的面前,极尽全力掩饰着自己双手的颤抖,却仍是不小心碰翻了些许,和着药渣,溅出碗外,沾在桌上,如同心中抹不去的罪恶般。
望着那浓黑不见底的颜色,她心中一阵紧缩,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强自镇定,她颤声问道:“这是何药?”
“红花!”他亦不隐瞒,只漠然道。
如坠冰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红花!谁不知红花乃是落胎之药。他竟然?!难道就因为她昨日的不训与责问么?他竟是要扼杀亲子?
抬眸欲望向他的眼,却只见他已是别开脸去,双眸只定定望着她屋中的山水刺绣壁画,怔怔发愣。这是她所绣的罢,好精致的一副山河落日图,大气沆璨,如行云流水。
烟落迟迟不去接,肌肤上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中漫出,不可遏制。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当真是冷漠到了极致。
屏住呼吸,她只问道:“为何?”既然他不要她的孩子,当初他就应当让她服药,为了他的私心,还让大娘白白枉死,令映月至今仍深深恨着她。心中几近绝望的悲凉,此时她只想知道一句为什么。如此作弄她,究竟是为什么?
风离御眸中琥珀色渐渐黯淡沉下去,不答。只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薄纸,本应是轻如薄翼,此时却有如千斤般沉重,许是沾染了他隔着亵衣阵阵泌出的汗水。轻轻递至她的面前,却只觉得指尖已是冰冷无知觉,俊颜之上如覆了一层薄雪。
烟落伸手接过,缓缓打开,赫然“休书”二字跳入眼中,直扎得她生生的疼痛……
……
————————————————————————————————
卷一 国色天香 第五十章 一纸休书(二)
一纸休书,他竟然给了她一纸休书。
窗外飞旋的雪花不知何时已是凝成了雪珠,西风肆虐,落在窗棱之上霹雳巴拉直作响,如一曲琵琶《十面埋伏》,愈演愈烈。映衬着屋中无语相对的两人,气氛愈来愈窒闷紧张。
他果然绝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恋?
端碗一饮而尽,顾不得刚刚熬好的炙烫,来不及吞咽的药汁至她唇边溢出,一滴一滴的落至她雪白的锦衣之上,凝成一朵朵黑色邪佞的花。极其苦涩的药汁,带着接近死亡般窒息,直激得她胃中阵阵泛起酸水。
“烟……”他惊起,却只伸出空落落的一手僵滞在了半空之中。即便是阻止又能如何呢?他别无选择,她亦没有!前无去路,后退,亦只有死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那碗红花,心中一阵痛过一阵。她是那般毅然饮下,只是稍稍犹豫,神情间却没有丝毫的留恋。她就那般不在乎他与她的孩子么,唇边掠过一丝苦笑,这么做,也许对她,亦是一种解脱。
烟落自怀中扯出一方白色绢帕,轻轻拭了拭唇角,白色沾染了黑色,是那么格格不入。强自一笑,如雪后初靖的明亮日色,耀眼而又凄楚。纤手缓缓垂落,以安静的姿态停驻在了微凉的桌面之上,像一脉洁白枯萎的夕颜。
少刻,她仔细将休书对折,再放入衣襟之中。徐徐起身,满心满肺皆是彻骨的凉意,预期的痛楚尚且没有到来,哪怕没有了一切,她至少还有骄傲。即便他再是冷酷无情,肆意作弄她。他无情,她却不能无礼,他日传出去便是辱没了尚书府的门楣。
默然承受他施与她的命运,俯身三拜,口中念道:“花月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君千岁,二愿妾身健,三愿如同分飞燕,岁岁不相见。”冰冷的青石板地,映着屋外的雪色,此时如同清霜覆地,透凉钻入她的膝盖之中。
她起身,用理智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唇角平静地牵起冷然的弧度,凄绝的笑缓缓妖媚地绽放。
收了休书,按礼三拜,自此他们便是路人。她还是那个她,楼烟落!
风离御怔怔的注视着她,鼻息渐渐急促了起来。在听到“三愿如同分飞燕,岁岁不相见”时,心中不由得狠狠一怔,脸色渐渐发白,一直紧紧攥住的华服一角,有锦布扯碎的声音传出,却很快淹没在了窗上雪珠敲击的噼啪声中,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僵直伫立着,他牙冠咬紧,隐隐听得“咯咯”声,终是回复一贯的阴冷与平静,此时此刻,他恨极了她的冷静与淡然。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错身而过,有一股熟悉的清香扑入他的鼻中,一阵心神荡漾,她的长发随风飘起,不经意的丝丝缕缕卷住他的,却又在顷刻间分离,毫无眷恋。
陡然转身,才发觉她单薄的背影已是踱至门口,寸高的门槛,轻易便能跨过,又如何能拦得住她?伸出一手,他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冷空气所凝成薄霜。
突然间,她的背影僵直了不动,让他几乎以为她会回眸再看他一眼,心中竟是涌起了一丝极苦之中的甜蜜。不想却见她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捂住小腹,颤抖不已,整个人如狂风肆虐后枝头瑟瑟发抖的村叶。缓缓屈膝,她一寸一寸的软倒下去。细看之下,鲜红鲜红的血渐渐染湿了儒裙,缓缓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缓慢延进屋中,汇集起来,开出一朵惨烈的红花。
屋外是离园深夜无尽的黑暗,那么黑,像可怕的死亡一样,似要吞没她柔软的身躯。
眼看着她的鲜血竟要蜿蜒至他的脚下,本能的惊惧让他后退了一步,脑中一片空白,像有一把尖利的锥子在不停的戳着他的心,痛的无以复加,痛的忘了呼喊,忘了挪动,只觉得脚上如压有千金巨石,从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这一刻,他彻底懵了。
痛!好痛!她已是气喘吁吁,汗水淋漓,腹中下坠的沉痛感一波一波的袭来,直往下拽着,似要将她身体之中最重要之物就这么硬生生的拽离。心中恨怨,即便是滑胎,她亦不要在他的面前,为什么,明明只差一步便能出得房间。为何只这一步,却如此难跨越?还是说,人生跨不过去的,往往便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坎,就如同她现在这般。
拼尽全力,她向外挪动着,今日即便是死,也要有尊严。全身都是冷腻的汗水,无数气血向头上冲来,滔天的疼痛如翻滚的巨浪吞没了她。忽然,熟悉的龙涎香味溢了满鼻,他炙热的体温正温暖着她冰凉的下身,却无法再暖上一寸。
“快来人,来人!传御医!”耳边是他颤抖的声音,响炸了她的耳。
突然,只觉得下身有一滑软粘腻之物滑出,也许是母亲的天性,那一刻,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已是永远的离开了她。
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好后悔,她为什么要赌气饮下那一碗红花,她甚至都没有为腹中的孩子去争取过,也没有争辩。她只是一个自私、卑劣的母亲。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甚至愿意跪下来求他,求他留下孩子,什么自尊,什么骄傲,统统抛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落得个不明不白。
泪水无可遏止地滚落下来,滚烫的,似乎在顷刻间将她整个人烫穿,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久到她甚至快要忘却,泪水原来竟是咸涩的。不能哭,自十岁起,她便对自己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再难承受,也绝不哭泣!用尽全力,她伸出蜷曲的一手,努力的去擦拭眼泪,不想却是越拭越多,总也擦不完。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在她蜷曲的睫毛之上凝聚,凝成一颗颗世间最昂贵炫目的珍珠落下,滴滴落至冰冷的地上,却只是淹没在一片鲜红之中。
望着这些断了线的珍珠落下,有一些落至他的衣衫之上,瞬间晕开了一朵潮湿暗沉的花。风离御怔愣无语,她从不哭泣,他从未曾见过她哭,哪怕此前他那般残忍的对待她时,亦没有见她落下一滴泪水。曾经,他是那么想知道她哭泣的模样,会是怎样?
而如今,他终于见到她落泪了,却是这般凄绝的场面,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场面,他宁可永生永世都不要见到她的眼泪,是这般的揪心,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掏空了。她竟然哭了,从前再多的苦痛,她都只是默默承受,而没有哭泣。如今却因为他们的孩子失去了,而落下眼泪,而这是否说明,他们的孩子,她亦是在乎的?
腹中痛得万箭穿心一般,寒凉的感觉自足底已是润遍全身,烟落只觉着意识渐渐涣散,泪眼模糊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强烈的恨意侵入她肌肤的每一寸,侵入骨间的每一处缝隙之中。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努力得睁大美眸,冷锐直刺入他的眼,咬牙迸出三字,“我恨你!”
感受到她的头,自他肩胛缓缓滑落,慢慢坠至他的臂弯,风离御渐渐收拢了双臂,眸中覆上阴冷的深沉,愈搂愈紧,似要将她揉入骨血中去一般。
指甲早已是深深嵌入,印出道道血痕。那一句“我恨你!”,教他冷彻了心。
银牙暗咬,全身迸出强大而又恐怖的气息。风离澈!让本皇子手刃亲子,这噬心锥骨之痛,这笔血账,他日定要教你感同身受,十倍奉还!
……
悠悠转醒时,已不知人世几许,只觉得身体之中那种空落落的痛无处不在,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勉强睁开眼皮,动了一动身子,却只觉得沉重无比。
孩子!烟落猛一惊醒,挣扎着身子起来,奋力的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