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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管?林二爷大摇其头:“此时朝廷自顾不暇,哪还能管这化外之地的子民。”可,桃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终究是大明的子民。”林二爷又笑一下:“楚二爷,你过些时日就明白了,明日还要上船,你先回去歇着吧。”
想来林二爷还有别的事要忙,桃姑回了自己屋里,爪哇极热,连被窝都不需用,只是铺了竹席竹枕,席枕刚被下人用清水抹过,触手清凉,又吹着风,但桃姑还是觉得烦热无比,不知道刘夫人她们怎么样了?
想起王家那几个孩子,最小的静儿不过七岁,若也丧身在刀口,桃姑不敢再想下去,她读的书里面,历来都是要以教化为主,普天之下无不可化之人,哪曾听过这动不动以杀人来征服别人的事情。
躺在席上,越想越乱,想出去走走又觉这不是时候,门口传来生硬的中国话,是林家的仆人送饭来了,桃姑示意她放下,见她黝黑面皮,矮小个子,想起她是土人,不由问道:“你祖辈在此,红毛国人来了你这里,占你土地,杀你族人,你们难道不觉得祖先会蒙羞吗?”
那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响,桃姑又放慢说话速度再问一遍,那人摇了摇头,说了起来,却是当地土语,桃姑听不明白的,那人见桃姑不懂,用手在左右肩上画了两下,然后啊啊叫了起来。
桃姑又皱眉,听到传来陈大爷的声音:“她说,是主的旨意让红毛国人来这里引领他们的,并且带来了主的教诲。”这话听的桃姑更是发昏,陈大爷又对那人说了两句,那人连连点头,陈大爷示意她下去。
桃姑还沉浸在方才这句话里面,皱着眉问:“原来红毛国人也好,佛朗机人也好,每次到了一个地方就要传他们的教义,是为了土人不恨他们?”
陈大爷叹气:“是,他们也不是笨蛋,知道人是杀不光的,还选了当地土人中聪明的,教他们学自己的话,忘掉祖先说的话。”
外面艳阳高照,桃姑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说出的话似乎不是自己的:“这样一来,土人们就不会反抗,而是乖乖听从?”陈大爷点头,桃姑又想到吕宋才发生的事,叹气道:“若有一日,他们对我大明也是这般,那我大明的子民该怎么处?”
陈大爷良久才道:“我中国,盘古开天地,仓颉造字起,延绵数千年,那么多的典籍,岂是似这些土人一般,没有文字,没有典籍,轻易被别人所糊弄?”陈大爷的话似乎给桃姑一颗定心丸,她点头道:“确是如此,这改朝换代的事又不是没经过,哪一个也要用仓颉造的字,不然政令什么的都不通。”
陈大爷一番话似乎又能打消一些桃姑心中的烦恼,只是对刘夫人一家的忧心从来没有散去,当上了船后听说船不在吕宋停了,而是直接往福建那边走的时候,桃姑虽知道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不能问出口怎么打听刘夫人家的事情,毕竟此时吕宋,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血雨腥风之地。
海岛
船依旧行驶在大海上,吕宋发生的事情水手们大都知道了,船上的气氛在经过几天的压抑之后,渐渐又恢复平静了,毕竟就像陈大爷说的一样,无论如何,吃饭穿衣都是重要的,而不在吕宋停靠,意味着航线的调整,海盗这个词也渐渐在水手的交谈里增加了。
作为常走这条路的他们知道要往哪里走才能绕开海盗出没的地方,而现在改变航线就意味着碰到海盗的几率大为增加,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夜里瞭望的水手也增多了,连张大叔都忙碌不已。
船上的闲人就只剩下桃姑一个,没事的她每天就关在舱房里练习字,不过不是练习从小学的那些,而是佛朗机人的字,船上白纸不多,带来的那几本书上,凡是空着的地方,都被她写上了大大小小的佛朗机字。
时光一天天过去,算着日子的话,这时候该到吕宋了,可是这时的吕宋是什么情形,没人知道,桃姑在那里练了一会,觉得眼发酸,走到船头看着那苍茫一片的大海,使劲睁大眼睛,想从那海里寻找出一点点吕宋的影子,可是就算把眼睛睁到极限,也看不到半点影子。
身后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用这个瞧吧。”桃姑见是那副望远筒,转身去看来人是朱三,桃姑接过道了声谢,这望远筒放在眼前可比光用眼看要开阔的多,但也要极力去望,才能望到那远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影影绰绰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远处船的帆影还是吕宋岛上那高耸的椰子树。
桃姑想到这里,眼睛不由酸涩,她把望远筒递于朱三,朱三接过,也在那里看起来,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等了许久桃姑才问:“朱兄弟今日为何想起来这里瞧?”朱三的眼并没离开那望远筒,淡淡的道:“我的未婚妻子全家还在吕宋,本来是回来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去的,现在,”
朱三说的很轻描淡写,桃姑却觉得心揪成一团,甚至无法问朱三为何不往吕宋去,这一船的人不可能随着他一起去,跟着他丧了性命,桃姑觉得眼里的泪水快要涌出来,忙看向大海里,大海依旧苍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永不休止的浪花在那里翻滚。
夜里桃姑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看着的木顶,似乎连那些纹路都数清楚了,还是睡不着,桃姑又想叹气了,可是这时候叹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突然桃姑的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滚下了床。
这是怎么了?桃姑忙拉紧床头才没滚下去,但船越来越晃了,外面渐渐多了嘈杂的声音?难道是遇上风浪了?桃姑刚想坐起身,就觉头晕目眩,难道说自己晕船了?生在水乡的儿女,还真没有会晕船的,这一路上桃姑就算遇上几次风浪也没觉得晕船,怎么这时候会?
外面有光透进来,不仅是月光,还是火光,难道说怕什么来什么?竟然遇到海盗?桃姑此时再躺不下去,披了衣服走出舱,外面已经乱纷纷的,水手们手里擎着火把围在陈大爷身边,陈大爷光着上身,只穿了条单裤,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抬头望上面看。
水手们除了几个穿着整齐的,大都和他差不多,桃姑此时顾不得羞涩,刚想上前问他,又有一阵风浪袭来,桃姑差点跌倒,不过桃姑还是走上前去问道:“陈大爷,发生甚事了?是不是遇到海”
刚说出一个字桃姑急忙闭口,这不是犯忌讳吗?陈大爷低头看她一眼,这眼和平时可不一样,凌厉的似鹰一样,桃姑更觉得自己说的话错了,不过这时也不能露小女儿态。
陈大爷的眼又转向方才看的地方,桃姑随着他的眼向上看去,陈大爷所看之处是桅杆,上面这时正爬着一个人,看身形有些像朱三,他正在解帆上的绳子,桃姑刚想问为什么,一股海风带着海水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桃姑击倒。
那些水手也有几个有些踉跄,手里的火把的火也差点被海风吹灭,桃姑不由拢紧了衣衫,看着纹丝不动的陈大爷,心里又开始害臊,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随即又为朱三担心,下面都这么大的风,那上面呢?
见朱三挂在那里,有些摇摇欲坠,似乎要掉下海去,桃姑一声惊叫差点出口,又用手捂住了嘴巴,镇定,一定要镇定。
上面的风或许实在太大,帆已经被吹的鼓满,这样更增加了解帆的难度,朱三在上面许久都没把帆放下来,陈大爷等不及,双手一搓就要爬到桅杆上去,水手们没一个阻拦的,桃姑想上前去阻拦,又停住脚步,这时候陈大爷不过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水手,而不是这条船的船东。
见陈大爷要爬上去,在上面的朱三不知做什么想,突然直起身子往另一根桅杆上去,只见他一双腿勾在那根桅杆上,一双手还是在那里解这边的绳索,这惊险的一幕看的桃姑差点叫出来,那些水手也没人说话,桃姑只觉得嘴里渐渐有咸味渗出来,原来人一紧张就不由咬紧下唇,在不知觉之间,下唇竟被咬破。
陈大爷见朱三这样,本来要继续往上爬也停了下来,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朱三,突然周围的水手发出小小的欢呼,原来朱三终于解开了绳子,那帆应声而落,船也渐渐平稳。
桃姑的心这才落了下来,陈大爷露出一个笑容,从桅杆上下来,朱三随即也下来,陈大爷拍着他的肩想说什么,朱三已经低头道:“今日这事,倒是小的疏忽。”
陈大爷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往里面走,一直在角落里的张大叔忙跟了上去,水手们灭了火把,依次走过朱三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也是什么都没说就进去。
船头只剩下桃姑和朱三两人,桃姑走上前:“朱兄弟,这?”朱三叹气:“都是我的疏忽,竟忘了降帆。”想来朱三极难过才会出这样的漏子,桃姑也没有可安慰他的话,半天才出来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朱三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但愿如此。”但愿如此,但愿刘夫人一家也能平安。
不过朱三的疏忽并不只限于此,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见水手们虽各自在忙碌,但昨夜那面帆还是保持着落的姿势,并没有升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帆坏了?见张大叔走过,桃姑忙拦住他指了指那面帆,张大叔点头,这帆坏掉了,在这茫茫大海,光靠人力可是走不了多远,而且假如遇到海盗,这坏了一面帆的船可就是海盗们的口中食了。
张大叔已经匆匆走了,桃姑自然也是想不出法子的,走向船头,见朱三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桃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看着他,朱三的脸上十分懊悔,传来脚步声,转头是张大叔,他对桃姑行了一礼才对朱三道:“大爷说这附近可能有小岛,到时候靠了岸可以去把帆修补了,你不必懊恼。”
朱三眼里闪出亮光随即又道:“那万一岛上有佛朗机人,到时?”张大叔手摇了摇:“这些小岛大都无人所住,如果岛上还有水就更好。”
朱三这才起身对着张大叔连连施礼,张大叔也老实不客气的受了:“大爷还说了,成大事者,休要太过儿女情长。”朱三的脸顿时红成块红布,对着张大叔连连作揖。
休要太过儿女情长,桃姑听到此话不由一愣,做男子的,是不是都是这样想的,女子的柔情蜜意不过是他们闲暇时候的消遣,而不会放在心上,原来陈大爷果真是个面冷心冷的人。
水手们听的陈大爷说此地附近可能有小岛,一个个又来了精神,吃过了午饭,就见天边有岛的影子现出,这让水手们更加高兴,个个卯足了劲往那个岛驶去,近了,那个岛渐渐近了,桃姑从船头看见这岛不大,上面满是石头,也没什么树木,看来寻不到水了,桃姑有些懊丧的想,不过这能靠岸把帆修补好也是好的。
一眨眼间就靠了岸,这岛也没码头,只得先把锚下了,打点修帆等事,各处调配人手,陈大爷命几个水手去寻寻看有没有食物,虽说从爪哇带的甜水还够,但能多备点水也是好的。
桃姑见水手们下船,枯坐总是无聊,站起身喊道:“我也去吧。”陈大爷疑惑的看着她,桃姑不由又有些脸红,但还是解释道:“在船上枯坐也是无聊,何不下去走走。”
陈大爷了然点头,带着人下去寻水的是张大叔,他走了一截才笑道:“难道楚二爷也听说过有人的奇遇,想在这无名岛上寻出异宝?”
奇遇?桃姑不由看向张大叔,张大叔眼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缝的讲起来,许多年前,有个姓文的商人出外行商,也是风打坏了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