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再做打算,这孩儿好歹也是我君家血脉,若为女儿,可续我君家门楣,可我受此深仇,我君家赫赫家声,清白忠烈传世,我岂能让我那孩儿没名没份的成为私生子,日后被人耻笑,一辈子难以为人?我再不顾忌男子声誉,持太祖皇帝御赐给先祖的龙头杖求见先帝,直言相告,并命人将此事偷偷散布,闹得满城风雨,群情鼎沸,直逼得那贼人贬正夫为侍郎,贬嫡女为庶女,三媒六聘,迎我为正夫王君……”
说道这里,君霐已经是泪流满面,低头凝视着心爱的女儿:“太平,我进门不足七月便生下你,其中生死徘徊,几经轮回,父女两皆命悬一线,偏偏你一生下来,便不似常人,沉睡三日不吃不喝不睁眼,好不容易睁眼后也不哭不闹,觉慧大师说你面相太贵易夭折,为你取名太平,以系你之命,我初时尚一腔念想全系于你,只盼你早日成人,尽我未全之愿,复我君家门楣,但一见你,父情难绝,恍然大悟,千万恩怨皆是一场虚空,只求你平安无事就好,为你能太平长大,我交还龙头杖求于先帝,又以先祖之名苦求护国寺,大师看在先祖份上,允我避世于此,养育你成人。”
“爹爹……”太平握住父亲的手,君霐哽咽难言。
良久,君霐轻揽着女儿拭去眼泪继续道:“我自幼无父无母,举目无亲,家人虽忠,却多恭敬,唯有这17年来,有你承欢膝下,从未得如此欢乐,昔日里恩怨也早不在心上,什么也罢,哪怕天峻府君家也罢,只要你一生安康,爹再无所求,太平,爹知你生来便寡欲少求,富贵名利之心全无,觉慧大师也说你深具慧根,佛缘深厚,如是修行,必能成大道,但你尚青春年华,17年只困在这山中古庙,爹怎忍心看你一生就此虚过?爹辗转反复,始终拿不定主意,我知道你自小便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孩子,要过怎样的人生,爹无法为你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太平看着父亲,浅浅的琥珀色的眸散了烟雾,清澈如流水“爹,太平若是选择出家修行,你当真毫无怨艾,就此甘心?不求一个世道公平?”
君霐微笑,眉宇间风清云淡:“要说公平世道,世间哪有什么公平世道?我们君家世世代代为大姚尽忠百来年,为护这一方百姓,我君家孩儿幼时便须习武读兵书,少小离家上疆场,父母夫妻儿女皆聚少离多,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费尽心血为大姚换来几十年和平,可兵戈止后不过数月,我母便死于府中,伤病,伤病……”君霐冷笑几声。
“再说那康擎王府的原王君世女,无辜被我抢夺了原本堂堂正正的身份地位,从此后尴尬存世,想必定恨我如骨,他又怎么求他的公平世道?”
转而伸手轻轻摸着女儿的脸:“太平,为父这一生,除你之外,概无牵挂,世事早已不在心上。”
太平转转如烟波般的眼眸,轻轻笑起来,一头又栽进父亲怀里磨蹭撒娇:“爹~~好歹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事,你总得给个几天宽限,让女儿慎重考虑清楚吧,这可没有后悔药可吃,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呀~~”
“又胡说八道!”君霐一手敲上女儿的头,好气又好笑。
在父亲怀里痴缠打滚了一通,太平突然眼神儿一亮,赶忙爬起来拽着父亲的衣袖左右乱晃:“爹,爹,反正那卫家人也不曾见过我,不如,去山下随便寻一死尸来,交给卫家人,就说我不幸摔死病死过劳死怎么都好,反正就是死了,然后我改名换姓去周游天下,等玩够了再回来当尼姑……”
不等太平美妙的憧憬说完,君霐便屈指重重在女儿额头上毫不留情的敲下一个大包:“胡扯!”
“爹~~”太平扁着嘴,摸着头上大包,一脸的委屈。
看着这个平日里聪明无双,偶尔也弱智无比的女儿,君霐一阵头疼:“别做梦了,你左手臂上是什么?凡卫家女子,一出生身上便会有这个蓝色新月形胎记,直至成年破身之后才会消失,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进门不足七月就生下你,却没有人敢置疑你的血缘身份?”
忘了这个了,太平咬牙一阵暗恨,什么破胎记,就一变相守宫砂嘛,也不知道这卫家人怎么长的,有够变态的!
太平忘了她自己现在也是这变态里的一只了。不过这个时空确实有守宫砂这玩意,只不过是点在男人的身上罢了。
“况且,”君霐一声轻叹:“你怎么知道卫家人没见过你?”
太平默然,到底还是习惯了现代思维方式,怎么忘了这些古代封建制度下的上位者,她们生于阴谋,长于阴谋,一生都在阴谋里打滚,每个毛细孔都流着阴谋血液,她尚知道知己知彼,人家又怎么可能放她一个真正的逍遥清净?不曾露面打扰,已经是善哉无比了。
轻轻将女儿揽进怀里:“太平,我们君家,历代皆为他人而活,唯有你,一定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活。”
“好。”
太平记得那日自己如此承诺了父亲。
冠礼
如果真有轮回报应,太平相信她定是一个数世积累功德的大善人,而且专门把钱送给来世要生养她的人。
不管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女子太平,还是现在这个康擎世女太平,她都是生而富贵,衣食无忧,父母宠溺。
二十一世纪,她父亲姓李,母亲姓武,父母年将五十才意外得了她,都把她当做上天送来的宝贝。自出生,准确点说,是自在母亲腹中开始,便呵护备至,母亲身高不过一米五几,怀胎十月时体重尚不足110斤,可她生下来却足足有九斤四两重,尚三月时医生便屡屡劝母亲打胎,说生她太过危险,母亲却执意不肯,她虽是母亲的第四胎,可生她却要了母亲半条命,产后母亲整整卧床三个月才修养好身体。
满月时,有人胡说八道,说她龙眉凤目,鼻直唇薄,是大贵之相,尤其是那一双眼,龙凤形相,眸色浅淡如笼烟雾,琥珀虚幻无情而缥缈,至尊至贵,天生便有三分法相,乃是尊贵极至的易夭折之相,恐尘缘浅薄,非唤至上之名不足以系命。母亲卧床犹笑,说既然我女儿命相这么贵,那就叫太平吧,总再没有哪个血脉能高贵过这个名字。满堂皆笑,以为母亲开玩笑,父亲却拍手叫好,当了真,她的名字就此一锤定音。
人家的孩子不过一父一母二人而已,而她头上却还有三位兄长,最小的哥哥也比她大上两轮,三个哥哥都贪恋独身生活,不愿成家,直把这个小妹妹当女儿来养。
虽然是大富之家,太平却从未用过保姆,日夜在父母和三个哥哥怀里轮转,呀呀学语,蹒跚习步,认字描红,都是父母兄长手把手的教。
她自幼习毛笔字,正楷刚写稳,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非书圣王羲之的帖不临,父母由着她;王羲之的字才临了几月,又看上徽宗铁划银钩的瘦金体,父母还由着她;瘦金体没得三分风骨,再改学怀素和尚的狂草,后只学了个四不象,不管是书圣龙凤鹤舞端鹅的雍容静美,还是徽宗曲玉断金的清高凛冽,或者怀素和尚法度具备的狂颠,她都无一得精髓,自此书法抛在一边;父母也只是笑,说书法不过陶野情操而已,当今社会,再没有能出书法家的环境,字,会写就够用了,丢便丢了吧。
五岁时,看一小姐姐在宴会上弹筝大出风头,心中羡慕,也缠着爸妈说要学,刚到勉强能弹整曲渔舟唱晚的程度,就嫌弃古筝弦多繁累,改学弦少的古琴,又只得三分,终也废之;
7岁入学,按父母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多认识几个同龄的伙伴,别关家里孤僻了,一年倒有200来天请的虚假病假,生物地理数理化学一窍不通,爸妈也安慰她说,人的精力有限,用不上的东西,不知道也罢。她此后认不出五谷,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照样泰然自若;
15岁迷上摇滚,扎着七个耳洞,写得几个酸词,伙着一群人天天打鼓嘶喊;
17岁初恋情伤,爱上长她十几岁的男人,闹得天翻地覆。
18岁被人拐去当模特,游走T台;
20岁爱上摄影,背着摄像机世界各地跑;
24岁,终于静下来了,却宣告终身不婚,又恋上陶艺,终日躲在山上烧窑画瓷捏泥巴,整月整月不见人。
她活得恣意快活,直到26岁那年,看见大哥的孩子结婚,才猛然间发现父母都已经老了,三个哥哥也都年过半百,心酸难言,大为羞愧,自此才守着父母,闭门不出。却也晚了,不到一年,父亲去世,随后几日,母亲也含笑而逝。
父母养育她27年,期间对她无限放纵,连逝去后也为她打算好了足够她一生逍遥的钱财,一生对她百依百顺,唯一的要求训导不过:不可无故伤害无辜之人而已。
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此情,如何能还?
那夜她抱着爸妈的照片,哭到半夜才朦胧睡去,醒来,却正在被人从腹中诞出,满室血腥味,好不容易产下她的人奄奄一息,她万念俱灰,闭目不哭不闹不吃不喝足三天,他却不肯弃她,不顾自己性命,抱着她垂垂欲死的身体,日夜“宝宝,宝宝”的唤着她,求着她,垂泪咳血犹不绝。
直到那老尼姑到来,抱起她打量半响说什么:“此女面相太贵,出生便带三分法相,乃是最易夭折之相,恐尘缘浅薄,她生而绝食且闭眼不让红尘入目,怕是早知此间不是她容身处,一段错缘,天意如此,王君切莫强求,放她去了吧。”
听老尼姑这么说,那垂死的男子,挣扎着抱过她,看着她决绝的小脸,泪尽而哀绝:“如此也好,想来我君家历代杀人无数,满手血腥,天也难容,理该遭此报应。可即是天意要君家绝,又何必让这孩儿来此一遭,平白受这三日的苦?也罢,我们父女就一起去了,九泉下见列祖列宗,君霐自当请罪,我自幼无父无母,虽日夜以君家孩儿励志自勉,怎奈生就男儿身,孤力难为,天意如此,非君霐过错。大师,君霐将死之人,不敢辱你清净,你且去吧,咳咳,咳咳……”
多日未食,产夫嗓子嘶哑,唇角血迹未及拭去,又咳出新血,一息奄奄,已了无生意,白发苍苍的仆从垂泪,表情呆滞而悲绝,年轻的仆从掩面失声痛哭,怎是一室苍凉。
老尼姑闻言良久未动,想及先人,不觉佛心也悲,思量许久,后终叹了口气,合掌垂目道:“一切皆是命数,也罢,此女面相至尊至贵,非‘太平’二字不足以系命,王君且唤她‘太平’,如仍是不行,则天意已定,强求无用,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太平……又是太平……
婴儿垂死,恍然半息,心却微颤,父母笑颜犹在面前,她一生任性妄为,父母却疼她入骨,临去时犹拉着她的手,笑容欣慰,无一丝责难。
“太平,你也要弃爹而去吗?”
温润的触觉摸着她的脸,指尖虚而无力,声音沙哑气息微弱,他是男子,却怀胎十月生下她,她的母亲生她时,据说也虚弱得整整卧床三月,却仍舍不得放开她,醒要抱着她,睡也要把她的摇篮放床边才行,他抱着她是不是也如母亲抱她一般?他此时唤她,是不是也和母亲日夜也要看着她一般?妈妈……
婴儿固执紧闭的眼睑下滚出泪来,君霐一惊,强撑身躯连声道:“太平,太平……”未到第三声,又是一阵咳嗽,嘶哑难言。
太平出生第三日,君霐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女儿的一双眼,琥珀色两丸浅淡的瞳,犹如笼罩在烟雾中,纵使流着泪,依旧仿若将视线放在缥缈天际,难寻难觅。
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