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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了一会儿,人们慢慢就散去了,李拐子有些焦急,看着有个男人多盯了她两眼,忙上前推销,“这位大哥,您瞧瞧这个奴才,虽说是个哑巴,身子瘦弱了点,但还是能做点活儿是不,而且他不说话,您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买回去吧。”
那人似乎是来了兴趣,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山枣的心砰砰直跳,待那人走近,蹲□子,准备伸手掐住她脸颊的时候,开口说了一个字,“你……”
山枣瞅准机会,啊呜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死死的咬住不松口,直到嘴里的咸腥味慢慢扩散开来。
不过眨眼之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男人矮油矮油痛叫的时候,李拐子才怒了,一脚就踢翻了山枣。
“王八蛋!敢伤人!老子打死你!”
又是一脚踹过去,山枣被踢的翻了两个跟斗,腹部一片烧灼,山枣干呕了几下,眼前有些发黑,喉头有些甜,她忍不住咳嗽几声,隐约看见她咳出来的血在地上散开了一朵朵红花。
李拐子还要打她,却被那男人指着鼻子骂道,“你个拐子,这种奴才也是老实本分的?他都吐了血了,保不齐是得了痨病,你们这群拐子,都从西边拐了那些难民过来,谁知道这小王八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赔钱!爷要去看大夫!快点赔钱!”
李拐子被他揪住了衣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能忍了气赔着笑脸,“大哥,我也是今天才见的人,之前哪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了!”
男人不依不饶,被咬伤的手腕已经红肿淤青,旁边有些血丝渗了出来,山枣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根本就没有力气伤他,那一口几乎用尽了她仅剩的气力,男人怒骂着,直嚷嚷着要让李拐子赔钱。
李拐子又岂是个好相与的,瞬间变了脸色,胳膊上一使力就挣脱了男人,“您也说这小子莫不是得了痨病,我劝您赶紧去看看,再等一会儿说不定连您也会染上痨病。”
刚刚闹腾的时候,周围还有些人,这会一提痨病,人们瞬间散开,李拐子心情更加恶劣,偏偏这男人也是不讲理的,哼哼唧唧说什么也要让李拐子赔。
李拐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山枣,顺手把那半老的徐娘推出来,“算老子倒霉,这个女人白送你了,就当赔了这医药费,旁的也没有了,爱要不要。”
眼看着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李拐子的狠劲也上来了,男人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骂了一阵,又不解气的上前踩了山枣两脚,才拖着那半老徐娘走了。
他一走,李拐子的火气更大了,上去就一脚用力跺在山枣的小腿上,山枣疼的几欲晕死过去,可是她强迫自己清醒,刚刚她想也没想就咬了那男人,却完全忘记就这么落在李拐子手里,她还能有个好?
山枣想到了死,还是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死了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可是她又舍不得,现在还没到万念俱灰的时候,逃难的时候爹爹常教她,只要有一口气,哪怕苟活也不能轻生。
“他奶奶的,坏老子生意!看老子不打死你!”李拐子一边骂一边踹着山枣,却不敢用手去碰,山枣是西边过来的难民,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痨病,他并不敢用手去动山枣,只能用脚踢来泄愤。
山枣软软的瘫倒在地,打死她吧!死了就离开这个吃人的世界了,她只要一想到等会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她就宁愿现在立刻咬舌自尽!
褚云峰背着一筐子野味来了集市,送到相熟的饭馆里换了钱出来。他仔细想了想,家里的米快没了,这么想着,他转身去了米铺。
在米铺里问了问价钱,褚云峰无奈的退了出来,米价现在堪比黄金了,一两米四百文钱,这哪里是普通人吃的起的。
出了米铺,他转身去面粉铺,一袋面粉大约有五斤左右,三百文钱,虽说价钱也比平时贵,但是比起米价,面粉价钱真是低太多了。
谁叫他们白云镇盛产面粉呢?只怕搁在旁处,米面价钱都比黄金价贵。
再买了些盐和糖,价钱一样贵的吓人。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生活必需品,其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要,唯独这些调味品,无论如何都需要备一些。
买了这几样高价的东西,褚云峰卖野味的钱也没剩多少了,他拿出腰间的水壶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水,准备往家去。
从镇上到他住的白云山深处,没几个时辰走不到,通常若是要赶集,他必定会天不亮就出门,一路不歇到镇上,买了东西就马上回去,一刻不能耽误,这样才能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家。
没办法,他住的地方实在是人迹罕至,路上也不时有野兽,晚上出行,不方便的地方太多了。
转了个拐角,褚云峰看见大家都围在一起,不时还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他眉头一皱就准备绕道。
多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
通常遇到这种事,他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世道不好,人心也乱,闲事管着管着就会成为大麻烦。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男人捂住红肿手腕,拖着一个踉踉跄跄的半老徐娘骂骂咧咧的挤出人堆,撞了他之后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走路要长眼睛!呸!真晦气!”
男人啐了一口,白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一走,看热闹的人群也就散了。
褚云峰微微皱眉,并不与这种人多计较,见人群散了,闹腾的也走了,便转身打算还是顺着这条路回家。
这条路是离村外大道最近的路,若是绕开,又得兜一个圈子。
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正气愤的踹着一个软趴趴的瘫倒在地,手脚皆被绑缚,不知生死的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任由男人用力的踹着。地下一滩血迹,褚云峰一眼就瞧出来了,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少年必死。
许是最后一脚太过用力,少年竟被踢的翻转了几下,滚在了褚云峰的脚边。乱蓬蓬脏兮兮沾满血迹的轮廓下,褚云峰隐约看到少年无力的睁了一下眼睛。
山枣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不远了,李拐子使劲的踹她,她从刚开始的疼痛到后面已经完全麻木了,踹吧,踹吧,就让她这么死了也好。死了以后扔进乱葬岗,被野狗叼去吃了,也能救一条性命不是?
山枣觉得自己上了天庭,瞬间又滚落了下来,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天庭是什么样?会不会是充满了食物,充满了鲜花的地方?没有战乱,没有死人,爹爹娘亲哥哥弟弟,大家都能团聚的地方?
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原来自己死了不会上天庭,只会下地府,只有地府才会这么黑吧……
褚云峰的眉抽了一下,看着自己脚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生出一股子不该有的怜悯,他微微叹气,这样的孩子,每天在西边都要死掉无数个。
即使这般,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死去的少年,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李拐子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哑巴卖不掉了,半老徐娘又送了,平白少了两个生意,他怎么能不恼火!看他拖了这个哑巴回去,不管他有病没病,不整死他决不罢休!
李拐子冲上去就准备拖了山枣离开。
褚云峰手微微动了一下,缓缓开了口,
“我要他。”他看的明明白白,这少年手脚被捆,这矮胖子又是常在这里买卖人口的人,想也知道这少年是被他拐来吧,算了,就发一次善心,若是这少年有那个命能活下来,就和他相依为命吧,反正他也孑然一身,不过多了一双筷子吃饭罢了。若是这少年活不下来,那他就葬了他,世上命苦的人多,他救不了所有,但能帮的了眼前这一个。
李拐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褚云峰,“这个哑巴快死了,你也要?”
原来是个哑巴。
褚云峰心里微叹,“生死看造化。你开价吧!”
有生意上门,李拐子自是不会拒绝,当即摆出一副谈生意的架势,“三百文。”
褚云峰看了一眼地上的半死不活的山枣,“这样也值三百文?”
李拐子轻咳两声,“两百文,就这个价了。”
其实两百文不算贵,拐子卖人也按品相买,年轻貌美的姑娘或者少年价钱会高点,下来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小孩子的价钱也不低。身有残缺的或者年纪太大的无用之人,一般也就两三百文就卖了。
“八十文,就这么多了。”褚云峰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定了价钱。
李拐子还想讲价,褚云峰已经扔下了身上仅剩的八十文钱,抱起地上的山枣离开了。
一个快死的,说不定还有病的哑巴,居然也能卖八十文,李拐子的气稍微顺了点,把钱揣进怀了,看着褚云峰离开的魁梧背影。
“大傻冒!”
他啐道。
03、归途
褚云峰抱着山枣离开了人潮过多的地方,在镇头一颗树下,他轻轻的解开了山枣身上的绳子,手脚的束缚一解开,褚云峰忍不住再次怜悯起这个孩子。
真是太可怜了!
手腕和脚腕因为被捆缚的太久,绳子已经深深的扎进肉里,血液早已干涸成暗紫色的,两边是高高的红肿,看了看脚底,说惨不忍睹也不为过,脚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和伤口,有的甚至已经溃烂化脓。
在褚云峰解开绳子的时候,山枣依然一动不动,褚云峰探了探她的鼻子下方,还好,只是晕了过去。
抱着这个瘦弱的少年,褚云峰一时有些为难,想去给他看病吧……一是现在医堂看诊太贵,二是他身上实在是没有钱了。身上仅剩的一点钱都给了那个矮胖子,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给他看诊呢?
“人活着再不容易,也还是要活着,能不能挺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褚云峰对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少年说着。
说完,褚云峰一把抱起了他,出了镇子。
山枣一直在昏迷,偶尔会迷迷糊糊的醒来一会儿,眼皮很重,让她睁不开眼来,隐约看见天空不断的变色,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飞,脚底下一点都不踏实,不过好像飞的不是很稳,是不是因为云总是在飘?所以她也会跟着上下摇晃。
这少年真是瘦的可以,褚云峰掂掂手中人儿,尽量抱的平稳些,即使少年十分瘦弱,两臂长时间这么横抱着一个人也是不容易。
看见镇外的小溪,褚云峰走到溪边,在一块大石上把他放下,用水壶汲了些水,小心把壶口凑近少年的嘴边,喂了他一些水。大多数水从嘴角滑落下来,褚云峰用袖子小心的擦了擦。
人活着再不容易也还是要活着……
这句话飘飘忽忽的传到山枣的耳朵里,是不是爹爹?只有爹爹才会经常念叨着这些话,家人一再离去,爹爹到最后就只希望她能活下去了。
对,再不容易也要活着!
山枣心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她要活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一丝清甜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喉咙,冰冰凉凉的,让她一直干涩灼烫无比的喉头纾解了下,她还想要……
要活着……
山枣带着这个念头,再次昏了过去。
褚云峰大口大口的灌了些水,又抽出汗巾擦了擦脸,活动了一下僵
硬的手臂,完了之后把这些东西全放进身后的背篓,又把背篓背在了前面,蹲□子把少年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正高,不早了,得加快些脚步,晚上的路可不好走。
这样背着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