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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说着,身后传来青年的柔声,“阿堇,过来。”池奕一下子闭了嘴,转头瞪着那人。
谢书雁站在山路拐角,白衣翩然似仙。微笑着看慕容堇,目光也扫过池奕,沉沉的,似笑非笑,还带点儿讶然。
慕容堇向谢书雁走去,却听池奕哑着嗓音喊,“公主,不要过去!”
少女转头,看他。
池奕撑着剑,慢慢站起来。护到慕容堇身前,持剑凛然,“为什么大魏军队攻打盛京、王爷造反,天下皆乱,公主却不知道呢?因为有谢书雁相跟,带公主走一条少有人迹的路。为什么我不过是追踪,却弄得一身伤?因为有人,不希望我见到公主。”
慕容堇双唇颤动,盯着池奕强撑的挺拔背影,望着对面风度绝佳的谢书雁,安静下去。
“谢书雁,你跟公主说下山买东西,实际上却是来杀我。可惜你怕公主疑心你,来不及布置,才让我假死逃脱。如今我还没死,谢公子必然很遗憾,”池奕慢慢转身,看着苍白的少女,“我全身上下的伤,都是谢书雁一人所为。”
山风拂面,慕容堇白衣舞动,默默不语。她看着谢书雁,他还在笑,漫不经心,心不在焉。怎么到了这一刻,他还能笑出来呢?
“为什么你要杀池奕,为什么怕池奕找到我,为什么大魏军队会来得这么巧,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惊讶,”许多事情一下子涌到眼前,猝不及防心痛欲裂前,她先有的,却是一种冷漠的疲惫感,“谢公子,你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着这一天吗?”
“阿堇,你过来,我告诉你答案。”谢书雁眼里噙笑,邀请她。
慕容堇往前走去。
池奕出声阻止,“公主,不要去!他会伤害你的。”
慕容堇充耳不闻,她走过去,站到谢书雁面前,仰头看他。
谢书雁的笑容继续不下去了,目光垂一分,柔声款款,“怎么是算计呢?如果我要算计的话,凭池奕,就能看出来吗?未免把谢家人想的太笨了。”他顿一顿,眼中露出一点儿悲色,“我只是在布局,一盘从十年前就开始的局。这其中漏洞百出,只要有一个人出了错,这盘棋就无法下下去。可人心多可怜,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我的这盘棋。”
“怎么能逃脱的了?谢公子天纵奇才,算透人心,谁能逃出你的手掌呢?”慕容堇低笑,伸手搂抱他,他一动不动。她对他太了解了,就在他眼皮下,从他袖中摸出他那把很少出鞘的软剑,一扬手,就刺进了谢书雁胸口。
慕容堇笑,看他的血流出,“谢公子,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盛京的事呢?”
“我本来……打算带你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让你知道盛京发生了什么,我也一辈子不回青显了。”
“……”少女神色,一瞬间怔忡。
谢书雁不动,看着慕容堇收手,一步步后退。他找的姑娘,真的很冷静,此刻盯着他,眸心漠然又警惕。扫一扫他往下淌血的胸口,回头拉住池奕,“走!我们回盛京!”
谢书雁看她背影,“阿堇,我再提醒一句:越是精妙的局,看起来越简单。我布了十年的局,连我自己都破不了,你回去盛京,又有什么用。”
慕容堇和池奕翻身上马,她回头看他。见谢书雁慢慢拔去胸口的剑,鲜血喷薄,他站在风里,长发和白衣一起凌乱。看不到他的眼神,看不到他的表情,慕容堇的眼里,才掉下了泪珠。
“驾!”少女扬鞭挥马,尘土飞扬,迷了她的眼睛。
她一定要回盛京!她一定要回去!
她的皇兄在那里,她的子民在那里……她不能丢下他们,即使她可能并无能力相救。
大燕王朝的最后三天,刮着风,下着雪。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白茫茫、湿淋淋、寒气渗人的世界。
昔日歌舞升平的盛京,此时成了兵荒马乱的战场。盛京的军队和百姓支撑了好多天,还是让对方破了城门。几位王爷占据皇宫,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又要开始和大魏打仗。手忙脚乱下,当然是节节兵败,溃不成军。
盛京城门紧闭,不让人进入。慕容堇和池奕没办法,突然有无数江湖人帮着他们攻打。慕容堇看到许多熟悉面孔,为首的,竟然是常三和燕松佩。她不知道,燕松佩如何碰到了常三。
池奕趁着兵乱,带着她就进了城。一路躲藏,池奕将她成功带到皇宫门前,已有两路大魏军队包围了他们。池奕一声怒喝,翻下马扑向了军队中,回头大叫,“公主!”
慕容堇目光和池奕相碰,心弦微颤。他们相识数年,从小相伴。有时候,就算不说话,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她看懂池奕的眼色,看懂他的疲惫又坚毅,心里酸痛,狠心扬鞭,打下几个想拦住她的军士,快速进了皇宫城门。
皇宫里面,也是一路厮杀。她远远看了几眼,是相爷和章从素,带兵在抵抗魏军。可就算他们再勇猛,也已经来不及了。
马被箭射中,慕容堇跌下马背。她爬起来,往慕容岳处理朝务的御书房跑去。有绳索卷住她腰,她被重重甩在地上。那人要一枪扫来时,倏然一道白色剑光,将绳索劈断。
慕容堇从地上爬起,狼狈中,看到谢书雁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了那人。天地大雪,她一时出神,盯着他胸前白衣染血,不明白他怎么这样快就赶来了盛京?
谢书雁不回头看她,只玩弄着手里软剑,和对面军士笑,“嗯……杀伤抢掠?作奸犯科?胥太子就是这样约束你们的吗?连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
“谢公子!”对面人认出他:胥太子曾说,若在盛京遇到一人,白衣凛冽,笑容优雅残忍,那就是谢家三郎,助我们的人。急忙指着慕容堇跑开的身影,“那不是一般姑娘家!我看了画像,她是大燕堇公主!公子不能放过他。”
眼见更多人往这边来,要去追慕容堇。谢书雁扯嘴角,往后面看了看,淡声,“不必急。她是往后宫跑去的,谢四在那里。”
众人一听,谢家四女就在宫里,一时欣喜,想着谢家人果真料事如神啊。赶紧去和另一方的大燕军队去对抗。留下谢书雁站在原处,手捂胸口,苍白着脸,慢慢往宫外走。
而慕容堇到了想到的地方,她看到的,是一场熊熊大火,烧毁着一切。雪地中万物消声,一名蓝衣女子,手举火把,静静看着火中的宫殿。
“哥哥!哥哥——”慕容堇嘶喊,瘫坐在地。她手脚冰凉,呆呆地想着那天,慕容岳很平静地说出,废除她的公主尊号,让她离开盛京。心里一时,布满了悲凉和酸涩:那时,哥哥是有意救她吗?
“谢兰静!”慕容堇扑过去,掐住女子。泪眼朦胧,全身因愤怒而颤抖,“你怎么这样狠心你怎么这样狠心!”
“我是想带他走的,他自己求我,让我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他。”谢兰静淡淡道,望着大火冲天,神色幽静晦暗,“他自己说,他不是好皇帝,无法护住大燕。他也对不起谢宜,愿意用死亡,来祭奠谢宜。”
“……谢宜……是谁……”
谢兰静说出一段往事,谢宜是谢家第二女,年轻时和慕容岳相恋。那时大燕内讧,许多人不想你哥哥当皇帝,可你哥哥想当皇帝。他知道谢宜能帮他,就把谢宜丢在了埋伏中,自己逃回国当皇帝去了。可谢宜就算再聪明,她一个女子,能杀掉那么多男人吗?后来,谢宜万箭穿心而死。外人恐怕不知道,谢宜是谢家这一辈中,唯一能预算天机的。她十岁时,就已经画出了谢家此后百年的图谱。这样的天才为了一个懦弱的男人死了,谢家人如何善罢甘休?
“他以为今日一局,是我所布,为了给谢宜报仇。”谢兰静轻轻笑,目光能看着那火,语调也十分轻柔,“其实他错了。”
“我们家的人,都很薄情。二姐死了,我只是害怕。有些事,大抵是宿命,没法改变。就像是谢家的人,与天比心计,个个算无遗漏,却总是争不过天命。我们家的人,最长也活不过四十岁。谢宜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身为谢家人,我也会那样年轻就死去。我根本不想做谢家人,我害怕做谢家人。所以我逃出了青显。”
“那年,三哥也离开了青显。和我不一样的是,他才是为谢宜报仇的那个人。慕容岳杀了一个谢宜,他要慕容岳用整个大燕来陪葬。他还要时不时就来刺一刀,慢慢的,让慕容岳受尽良心的谴责。”
此时,慕容堇已经呆住了,松开了拉住谢兰静的手。谢兰静看着火,慢慢往前走。慕容堇觉得她不对劲,要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全身动不了,她惊恐大喊,“谢兰静!”
风把谢兰静的声音吹得断续凌乱,“十年了……谢宜死了,他也死了。他有什么好呀,爱他的,恨他的,全死了。可我怎么办呢?我不想做谢家人啊。”
火光把天地照的大亮,大雪纷飞,慕容堇看到谢兰静走进了金碧辉煌的殿宇里,带着她优雅的身姿,和骄傲的爱恨。殿门关闭,她的身影像罂粟花般,妖娆而文静。雪水落在她含笑的眉眼,绽放出芳华,又寂寞凋谢。
她有没有一刻、曾经有一刻,喜爱过慕容岳呢?
她有没有一刻、曾经有一刻,不那么喜爱慕容岳呢?
说着“他有什么好”,却羡慕着谢宜。能在最好的年华,死在桃花里。还让那个人,念了一辈子。有那样一刻,谢兰静好像看到,谢宜站在桃花盛开的地方,抬头低头都是泪珠儿。
不远处有青年站立,别对她不在乎。
为什么桃花每年要枯?为什么馨香不能永久?
为什么盛年去的快,旧日欢爱永忘记?
——什么时候再见面,我们曾见面。
遥遥的,慕容堇似乎听到,谢兰静哼着歌。天地阴暗,歌声寂寞又凄凉,卷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她想起夏天湖水旁,谢兰静说过的话:
“我挺害怕一个人的,我怕黑,怕寂寞,怕只有一个人的世界。我不想做谢家人。”
“兰姐姐!兰姐姐!兰姐姐——!”拼命大喊,没人听到。拼命挣扎,却又动不了。泪水冰冷,从少女面上淌下,模糊了她的视野。
☆、天地芳华尽(2)
在大燕的最后一场大火中,慕容岳死去;谢兰静死去;无数百姓也在风雪中死去。生是跋涉无望,死是解脱。这场浩大的生死中;慕容堇还要继续挣扎下去。
少女孤零零走在火和雪交融的地方;这条路尽头是谁的宫殿,谁经常喜欢在哪里玩耍;哪位宫女在脚边被杀死,惊恐无望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天空,死不瞑目。慕容堇也抬起头;看着雪纷纷洒落,神色专注又茫然。
“姑姑……姑姑……”有小男孩的叫声,害怕又稚嫩。
慕容堇回头。
慕容清穿着宫女的衣服,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躲在殿门后。看到真的是她,就像一下子看到了希望。边笑边哭,“小姑姑!”她把怀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