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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期间,年家也宴请了好几天的客。去年,皇帝龙体大安后,便有无数的折子请求立储,说立储乃国之根本,安抚天下百姓,避免前车之鉴。
太夫人叹口气,道:“咱们家终究是没避开。”
二老爷没说话,这些大事他总会听听太夫人和大老爷的意见,谨慎地道:“自咱们大小姐大嫁,已成定局。”
韩家历代都保持中立的位置,然而先帝赐婚,却不是韩家想反驳就能反驳的,太夫人深吸一口气:“已是前事,端看王爷怎么做了。”
二老爷低头应是,外头有人寻二老爷,二老爷起身作揖:“儿子先行告退。”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二老爷退出去,姜氏、安静茹等女眷才进屋。太夫人与二老爷的对话也听了七七八八,无需太夫人复述,太夫人疲倦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王妃也打听不出具体的消息,咱们也只能等。”
姜氏领着安静茹出来,迎面撞见刘氏和卢氏,两人都有些惊慌,见了面就问:“华哥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安静茹摇头,刘氏的肩膀耷拉下去,卢氏上前一步,低声道:“三堂嫂切莫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安静茹点点头,她担心,但已经不像昨儿那么紧张。卢氏还想劝,却已经不知从何处劝了,几个人站在院子里相对无言,却见牡丹跌跌撞撞跑来,当即跪在姜氏跟前,哭道:“请大夫人救救二奶奶!”
几个人同时一愣,卢氏急忙问道:“二嫂子怎么了?”
牡丹一边抹泪,一边哭道:“二奶奶已经不省人事,嬷嬷掐着人中,她也没动静……”
安静茹呼出一口浊气,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寿禧堂的正屋,布满“福寿”两字的门帘,仿佛定格住成一副画卷,耳边传来刘氏的话:“如何不去请太医,却跑来这里?”
牡丹哭道:“已经去了,却没请到,奴婢也没法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太医,外头难道还能没有郎中?”姜氏嗓音略有些冷,牡丹微微一阵,安静茹忙叫赵嬷嬷去请郎中。
牡丹等人怕也是唬得六神无主了。
一行人皆赶着去了欧阳倩的正屋,正屋里简直乱成一团,丫头婆子们毫无章法,有些胆子小的,吓的哭起来,惹得许嬷嬷也老泪纵横,其他人见许嬷嬷哭了,也跟着哭起来。看见她们一行四人过来,这些人才急急忙忙让开道了。
躺在床上的欧阳倩,身上盖着三床棉被,面如死灰,韩睿龙守在床边,乳娘抱着怀哥立在一旁,怀哥年纪小,也不知是被众人吵着了,还是怎么着,也扯着嗓子大哭,姜氏看了欧阳倩一眼,便朝乳娘道:“把怀哥抱出去!”
乳娘点点头,惊慌失措地疾步走出去,怀哥的哭声响了一阵就停止了。姜氏又叫韩睿龙下去,叫了许嬷嬷细问,许嬷嬷已经哭哑了嗓子,说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昨儿夜里二奶奶起身喝了好几次水,今儿早上还抱了好一阵怀哥,之后吃了药又吃了些米粥,还和奴婢说了好一阵的话,之后说累了,奴婢服侍她睡下……谁知……”
一睡下就渐渐没了气息,许嬷嬷心知不妙立马叫人去请太医。
安静茹提着胆子试了试欧阳倩的鼻息,那轻浅的呼吸,如果不仔细恐怕还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都说人之将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欧阳倩只是呼吸浅薄。
“大概是体力不支休克了……”安静茹情急说了她们不懂的词汇,忙改口道,“二奶奶应该是暂时昏死过去了!”
许嬷嬷听得,本来勉强抑制的泪,又顺着脸颊流下来,慌得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
姜氏将信将疑,又被许嬷嬷等人的哭声弄得心烦气躁,吼了一声:“都别哭了!”
众人愣了愣,却都把哭声压制下去了,姜氏伸手探了探欧阳倩的鼻息,又拿起她的手腕。触摸到欧阳倩手腕的一瞬间,姜氏脸上闪过骇色,本能地想要放下,却还是坚持试了试脉搏,扭头朝许嬷嬷道:“果真为你们二奶奶着想,就先别再这里哭,去看看大夫可请来了没有,宁肯多花些银钱,也要先把大夫请来!”
她声音不大不小,外头的韩睿龙也能听见,随即朝门口道:“我这便去请!”
太夫人叫如意去门上传话,叫人去将欧阳家的人请来,孝期不宜出门,不宜娱乐,但欧阳倩的情况,欧阳家的人不来都不行。
赵嬷嬷和韩睿龙各自请了一名大夫,几乎是同时到了府里,又急匆匆赶到欧阳倩的屋里,刘氏和姜氏就不用回避了,安静茹和卢氏回避到隔壁屋里。
因为欧阳倩,暂时却把其他事儿丢开了,这两位大夫,其中便有一人擅长针灸,虽说欧阳倩的情况不好,横竖这一次缓过来,未必下一次还能如此。大夫说这话,也是为了避免救不活坏了他的名声,更恐韩家追究,他一个外头给百姓看病的郎中,委实惹不起韩家这样的大户。
刘氏气得大吼:“医者父母心,这个时候,你们却还顾东顾西,要紧的快医治病人,有你们的好处!”
大夫这才施针,安静茹和卢氏在隔壁提心吊胆等了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欧阳夫人来了!”
安静茹和卢氏不由得站起身,只见欧阳夫人身穿素服,急匆匆去了正屋。卢氏喃喃自语道:“真不是好兆头。”
欧阳家如今守孝,上下皆穿素服,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不多时正屋那里就传来欧阳夫人压抑的哭声,即便外头旭日东升,阳光洒下暖意,也叫人倍觉阴冷。
欧阳夫人来了不久,太夫人赶过来,欧阳夫人这才逐渐住了哭声,床上的欧阳倩缓缓睁开眼,没说话先落泪。
欧阳夫人忍着悲痛劝道:“好好儿养着吧,你就这样可叫我如何呢?”
刘氏忙劝欧阳夫人切莫伤心,“龙哥媳妇这病,只要能吃饭就一定能好起来,她如今虽没胃口,却也一日三顿饭好歹吃了一些。”
太夫人也道:“今日原也因宫里有事儿,没请来太医,只得请了外头的大夫,亲家夫人放心,便是只有一分的可能,我们韩家也不会放弃。”
这话听得刘氏心底冷笑一声,众人皆劝欧阳夫人和欧阳倩,好半晌母女两才渐渐止住。大夫收了针,姜氏叫韩睿龙跟着下去,再看看能不能将太医请来。
欧阳倩醒了一会儿,便又熬不住睡过去了,众人的心头仿佛都压着一块石头,欧阳夫人虽不忍心,可也瞧出女儿的情况不大好,只是忍着。太夫人用悲痛地语气道:“时辰不早了,亲家夫人就留在府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指不定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女儿,欧阳夫人点点头。欧阳家上下皆在孝期,能有多少事儿?太夫人又劝了欧阳夫人一阵,便离开。
姜氏和刘氏亦劝了欧阳夫人一会儿,欧阳夫人道:“我想与女儿说几句话。”
姜氏等人皆明白,说不得欧阳倩再醒来就是交代后事,大伙都在府里,随时能过来,因此便都鱼贯着出来。
到了外头,呼吸一口吹来的冷风,刘氏叹息着摇摇头:“真是,怎么偏就这么厉害。”
甚至觉得,当初还不如不要去拦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病魔折磨,那滋味不单病人难受,就是旁人看着也难受。
其他人皆说不出话来,默默无言地各自回去。
且说欧阳夫人,坐在床边看了欧阳倩好一会儿,时不时伸手去探一探她的鼻息。反复数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伸出手,感觉到呼吸又松了口气地收回,便是如此,眼泪也不停地默默流淌。
叫了许嬷嬷和牡丹去了隔壁屋里,欧阳夫人便忍着悲痛,沉声问道:“她的后事,可开始预备了?”
许嬷嬷闻言,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前儿二老爷和二爷就开始预备二夫人的后事,二奶奶的后事,已经开始预备了,只是目前好些东西都不齐全……夫人,奴婢……”
说到一半又连忙打住,欧阳家如今不比当年,太夫人的意思便是告诉了欧阳夫人,欧阳家又能如何?欧阳倩已经病成这样。
“早知如此,奴婢也不会劝着二奶奶吃那些药,好容易盼来了个哥儿,却要丢了自己的命。”现在想来,二奶奶如此,说不得也是体内存了药效,是药三分毒,那些药让二奶奶身子骨变差也不是没有可能。
欧阳夫人长久没说话,半日才道:“上次小产,她身子原就不如从前。你我也都知道,当初太医便说她的身子不适合生产……”
可她不能不生孩子,没有孩子如何在韩家立足?现在孩子有了,她却……
欧阳夫人又伤心一回,牡丹跪在地上道:“夫人还是想想小少爷吧,若是二奶奶好不起来,小少爷可怎么办?”
……
注定所有人都没胃口,安静茹看着桌上的菜肴,放下手里的碗,望着门窗上的光影。已经到了午时,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赵嬷嬷等人就是想劝,却也不知该怎么劝。是死是活,好歹给个消息叫人心里有个底,这样吊着,他们正常人都觉得难受,何况安静茹一个孕妇。
“撤下去吧。”安静茹轻声说道,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找些事儿做才好,便朝品翠道,“去看看二奶奶如何了?”
就像刘氏说的,即便欧阳倩这人有着缺点,但至少已经了解了她本性不坏,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且也不算难相处。如今韩家的情况还不适合分家,太夫人也坚持着从未叫人提过分家的话,如果欧阳倩没了,再来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真不知会怎么样。
特别是,如果再来一个如沈氏这般的人,韩国公府可再也养不起另外一只“蚀蚁”。
品翠领命去了,赵嬷嬷叫人撤了桌上的饭菜,扶着安静茹回到正屋,只见如意从外头进来,说王氏过来了,正在太夫人屋里,又特别说了一句:“容嘉公主从宫里送了消息出来。”
安静茹一怔,随即脸色大变,这种时候宫里什么消息都透不出来,容嘉公主却将消息送出来,莫不是圈套?
忙跟着如意去了太夫人屋里,姜氏已经在里头了,王氏正和她们说着话,“……内侍说,宫里戒备森严,他也是费了好大得劲儿才从宫里出来,没说别的话,只是叫大家安心等着消息,年家怕是要获罪了!”
太夫人神色还算平静,缓缓道:“当初圣上登基,因受了伤,故此长期龙体欠安,后宫嫔妃少,各方势力皆不及皇后娘娘这位六宫之首。年家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太后娘娘运筹帷幄,当年为大局着想,故此有意抬高年家,圣上登基之后,年家又不断壮大,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但终究不糊涂,哪里会由得挣来的一切被他人动手脚?”
说完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姜氏等人:“安心等消息吧。”
二皇子为皇后所出,立为储君,以后继承大统也算是名正言顺。年家也不是后起之秀,在朝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的大忌?太夫人能看清楚,难道年家就没有一个人看得清楚?
或者说,被权势迷了心窍,故此才会冒险?
安静茹挨着姜氏坐下来,手放在凸起的腹部,能感觉孩子在肚子里不安地动来动去,她的心房跟着慌乱地跳动起来。
姜氏察觉到异样,低声道:“三老爷方才也送了消息回来,华哥已经拿出了充足的人证物证。”
过年期间韩睿华休息了五天,说是休息,这五天也常常出门,虽不是早出晚归,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