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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二郎一家住在一个独立的院子中,有自己的小厨房,每天有专人送来新鲜菜蔬。祁氏见青雀来了,亲自下厨炖了肉,青雀吃的眉花眼笑,大呼过瘾。
青苗、青树、青林也吃的很开心,薛扬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不怎么动筷子。姐姐的养父养母看着倒是憨厚老实,不过这肉炖的……好不好吃的先不说,样子先就不好看。饭食,怎么着也要色香味俱全吧。
“好香。”一名身穿墨色绣盘龙纹锦袍的少年站在门口,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我离的大老远便闻着香味了,故此不请自来。”
“王爷来了,快坐。”莫二郎和祁氏热情的招呼阿原坐下,祁氏亲手替他添了杯碟碗筷,“趁热吃,别客气。”
薛扬目瞪口呆。晋王来了,这家人不过是很随意的让了让,然后便齐齐坐下来大吃特吃?这……这不合规矩,不合礼仪啊。
晋王不紧不慢的吃着,优雅细致,举止得体。薛扬正好坐在他对面,不由得看呆了。他生的真是美丽,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莫二郎是农夫,祁氏是农妇,他和这样的人同桌共食,竟然坦然自若,丝毫不以为异。平易近人,半分没有架子,晋王殿下你真是太难得啦。薛扬痴痴想着,小脸儿有些发烫。
青雀别的都顾不上,埋头苦吃,大快朵颐,“娘,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吃过瘾后,拿过雪白的布手巾擦拭过嘴角,对着祁氏连连称赞。
祁氏替她掠掠鬓发,有些过意不去的悄悄看了眼薛扬,“妞妞,你妹妹没怎么动筷子,肯定没吃好。”青雀不在意的笑笑,“等会儿我带她去太白楼,她爱吃那里的菜色。”祁氏忙点头,“好啊。”妞妞的妹妹来了,连饭都没吃好,这可不成,太失礼了。
她俩说着话的功夫,阿原也吃好了。漱口,净手,彬彬有礼的冲祁氏道谢,“莫伯母,叼扰您了。您烧的菜实在美味,我百吃不厌。”
祁氏笑道:“客气啥?想吃就过来,天天给你做。”阿原转过头看着青雀,才想要炫耀炫耀,却见她淘气的笑着,大摇其头,“不成!我还不能天天吃呢,哪能轮着他?”
“你太不好客了。”阿原抱怨,“你是横刀立马的大将军,怎能如此小家子气?”青雀一脸调皮,“头可断,血可流,我娘炖的肉不能天天给你吃!”逗的众人都乐。
“我有话跟你说。”阿原低声告诉青雀。
“我也有话跟你说。”青雀嘻嘻一笑,“咱俩心有灵犀啊。”
阿原心中一动,脸红了。青雀笑着站起身,“爹,娘,四哥是贵客,我陪他到院子里走走。”莫二郎、祁氏一迭声答应,青雀冲着弟弟妹妹们笑笑,和阿原并肩走出屋。
“哎,你管管薛大小姐,她好像觊觎我的美色。”阿原很委屈,“一直盯着我看,看的我都害羞了。”
“美色,天生就是给人欣赏的。”青雀安慰他,“否则,岂不是暴殄天物?”
阿原漆黑如墨的双眸盯着青雀,目光中有孩子气的委屈,还有不平的控诉,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之情。青雀心中忽觉得异常温暖,当年皇帝要把自己留在宫里养育,他正是用这目光盯着皇帝,让皇帝改了心思的啊。
“好了,跟你闹着玩的。”青雀柔声道:“阿扬还是个孩子,父母兄长都疼爱纵容她,性子未免过于天真,丝毫不知掩饰自己。你生的好看,谁不喜欢?阿扬只是比旁人直率些罢了。”
“男人也是有名节的。”阿原庄重说道。
青雀见他神色认真,微微笑起来,“如此,往后我不带阿扬见你也就是了。阿原,你是亲王,她是阳武侯府大小姐,本也不必相见。”
阿原好似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才刚刚放松些,青雀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又紧张起来了。青雀诚恳的跟他商量,“沈复父子即将弃市,沈家妇孺即刻流放,我养父养母便是住在外头,也没什么危险了。阿原,我想在棋盘街置栋小宅子,安顿我爹娘和弟妹。”
“不妥。”阿原温和反对,“沈复此人阴险狡诈,万一留有后手呢?咱们岂不被动。况且,往后你或许会有别的敌人。”
青雀神色一滞。往后或许会有别的敌人?是的,很可能会有,而且势力强大,手段卑劣,并不容易对付。
阿原低声道:“咱俩打小便投缘,很要好。青雀,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总是跟你在一起的。”
他的声音清亮中透着柔情,青雀听到耳中,忽然有些心慌。
这天青雀辞别莫二郎一家,带着薛扬到太白楼,叫了一桌子薛扬爱吃的菜肴。薛扬有些闷闷不乐,“姐姐,只有咱们两个,好不冷清。”青雀笑咪咪,“我爹我娘不爱出来,青苗、青树、青林都要温书,那就只有咱俩了呀。你若嫌冷清,要不差人回阳武侯府说一声,把小阿挥带过来?”
薛扬少气无力的摇头,“不用了。”
从太白楼出来,青雀亲自把薛扬送到阳武侯府门口,才依依惜别。青雀没有提出拜见“姑母”,薛扬也没有邀请她进去坐坐。
青雀回到祁宅,纳闷的想着,“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是同母异父的妹妹,为什么同父异母的那个我半分不喜欢,同母异父的这个却总会心生怜惜?我见了邓之屏并没什么,见了阿扬,心就很软。若是拒绝邓之屏,根本觉得就是理所当然;可拒绝了阿扬,却是万分不舍。”
大概在我心里,娘还是比爹亲近吧。青雀幽幽叹了口气,心中颇觉怅惘。
青雀言出必践,果然暗中设法保住已经出家的沈茗,使他免遭刑部、大理寺拘捕。至于其余的沈家人,该弃市的弃市,该流放的流放,没什么可说的。
沈家妇孺被军士押解出京的时候,沈茉病倒在床,并没有出面相送。邓之屏虽是心中牵挂,也没敢抛头露面,只命侍女送去了三百两银子——一半给曾氏防身,一半打点了押解的军士。
曾氏已经苍老的不像样,她的儿媳妇们、孙子孙女们也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这么一拨人被盔甲鲜明的军士押着,凄凄惶惶的上了路,路人都表示同情,“可怜啊。”
知道详情之后,却纷纷唾弃,“贪污军饷,通敌卖国,活该落到这一步!不亏!”“平时过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吧?花的都是军饷!”“老天有眼,现世现报!”
沈复父子弃市的那一天,沈茉在病床上吐了血,邓之屏哭着命人“快请大夫”,慌乱成一团。沈茉死死抓住邓之屏的手,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你外祖父,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替自己鸣不平,父亲本没有必要出手害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啊。如果没害那个小女孩儿,沈家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邓之屏惊恐的捂住沈茉的嘴,低声哀求,“娘,您别胡乱说话!外祖父的罪名那么重,跟您有什么干系?”
他不止吃空饷、畏敌避战,还行刺亲王、意图谋反!您说他全是为了您,这话也太骇人听闻了。祸从口出,哪怕只是为了我和翰哥儿,您说话也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可不敢再这么胡说八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在邓家已是举步维艰,您就别再……”邓之屏话说到半中间,掩面而泣。
沈茉无声的痛哭着,眼泪流成了河。父亲,哥哥,你们全是被我害死的,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沈家。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到地下见你们呀。
菜市口,监斩官令牌落地,刽子手高高举起沉重的鬼头刀,猛的劈落!鬼头刀锋利无比,斩金切玉,刀头落下,人头落地。
青雀静静站在巷口,望着眼前这残忍血腥的一幕。同样是流血,同样是死去,血染征袍、战死沙场是光荣,在菜市口被砍头,却是耻辱。沈复,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张祜站在她身边,轻声劝她,“青雀,回罢。”见她呆呆的站着不动,忍不住牵住她的小手,要带她离开这弥漫着血腥杀气的地方。
“不必劳烦祜哥哥。”清亮的男子声音响起。
张祜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晋王青衣青帽站在面前,打扮的好似平民模样,正冷冷看着自己。
“她小时候,我常这般拉着她。”张祜迎上晋王的目光,声音缓慢而清晰。
“她已不是小姑娘了。”晋王毫不退让,“多谢祜哥哥对她的照看。不过,小时候的事,请祜哥哥忘了吧。”
张祜咪起眼睛,“请问,贾家小姐在宫中如何了?”皇帝陛下早已为你择配,宫里现放着个贾淑宁,你有什么资格招惹青雀?
晋王嗤之以鼻,“贾氏如何,与我何干。祜哥哥,我母亲喜欢青雀,拿当她亲闺女疼爱。”
☆、第82章 初长成
张祜脸色蓦的发白;眼神幽冷。宸妃和师娘是亲姐妹;怎会不喜欢青雀?不对,不应该再称呼宸妃;她已高升,如今是贵妃了。邵贵妃,一直以来都是喜欢青雀的。
自己的母亲却是……张祜想起往事,眼眸中闪过难以名状的痛楚之色。那么活泼可爱的小青鸟,那么招人待见的小青鸟;却被自己的母亲交还给宁国公府;以致小青鸟伤痕累累、险些丧命。
母亲一直觉得很抱歉;又十分委屈;“邓家的妞妞;邓家来索要,我如何能不还?”父亲是同情母亲的,阿佑哭了出来,“便是道理上该还,您耍耍赖又怎么了?明知邓家没安好心!”……………原本详和安宁的英国公府,亲人之间出现了争执。
张祜转过头看着发呆的青雀,若有所思。青雀打小便盼着亲娘的认可,在她心目中,娘是很重要的吧?自己和晋王相比,单是在这一点上,已是落了下风。
可是,青雀如同一只苍鹰,是要展翅高飞的。宫殿虽然华丽,却会拘束她、困住她,让她的才华和抱负无法施展。青雀需要一个能和她一起策马驰骋的人,一个能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人,那个人,应该是我!
她还在杨集的时候,我已经认识她了。她身穿大红袄,手提红缨枪的小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狡黠的笑容,伶俐的口齿,一连串的成语,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我和她是打小的交情,旁人无论如何比不过!
张祜本是轻轻牵着青雀的手,这会儿却加大力气,紧紧的握着。晋王把他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目光中有了恼怒之意。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便装亲卫忙走上前,低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青雀被张祜握紧了小手,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张祜,“祜哥哥,怎么了?”她方才在发呆,张祜、阿原话又说的语气温和、波澜不惊,她并没在意。
张祜身材颀长,形容昳丽,温雅濯濯如春月柳。青雀绰约多姿,明艳照人,如繁华夏日里枝头最美丽的繁花。两人一为俊男,一为美女,俊男拉着美女的小手,看上去颇为亲密。这份亲密落到阿原眼里,刺痛了他的双眸,更刺痛了他的心。
阿原低低吩咐了一句什么,亲卫会意,“是,王爷。”故意嚣张的甩开膀子,大摇大摆走着,“让开,让开!别挡着道!”走过阿原身边时“撞”了一下,阿原立足不稳,惊呼出声。
“哎,你怎么了?”青雀听到声音,目光从张祜身上转上阿原身上,见他好像要摔倒似的,忙撒开张祜的手,奔过去扶他,“多大的人了,还不会走道儿!”
阿原被她扶着,浅浅而笑,“我会走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