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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祜和青雀慢悠悠的策马并行,吹着晚风,说着闲话,看上去非常惬意。巷口,一队骑兵静静等候着,盔甲鲜明,纪律严整。
张祜看见这队骑兵的服饰,微微皱眉。青雀“咦”了一声,“晋王府的人吧?阿原真好兴致,大晚上的在这儿瞎晃悠。”
催马过去,果然这队骑兵向两边退开,阿原骑着匹白色宝马迎上来,“青雀,小青林得了风寒,莫伯伯和莫伯母都慌了手脚。”
青雀也慌了手脚,“快,咱们过去看看!”阿原柔声道:“莫慌,叶太医在呢。叶太医擅治小儿病症,我小时候生了病,都是他给开方子。”
青雀心中稍定,转过头告诉张祜,“祜哥哥,我去看青林,你回罢。”张祜本是要送她回校场口胡同的,现在有阿原同行,自然不需张祜再送。
张祜见她脸色惊慌,哪放心回去,“青雀,我陪你过去。”青雀摇头,“张伯母吩咐过,让你早点回家的。祜哥哥,莫让她担心。”阿原声音温柔,“祜哥哥放心,小青林身边有爹娘,有叶太医,还有几位年长的嬷嬷,最擅长看护小孩子。”
青雀和阿原并肩离去,青雀频频回头冲张祜挥手,“祜哥哥,回罢。”父母在家里等着你,多幸福的事,快回罢。
张祜孤独停在街角,夜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
到了晋王府前下马,青雀直奔莫二郎一家居住的院子。阿原一步不拉的跟着她,柔声解释,“小姨和小姨丈那里,我已差人去送了信。小姨知道你今晚不回家,表弟知道了也没闹。”青雀脚步不停,“阿原,你真细心。”
青林烧的厉害。莫二郎、祁氏夫妇急的嘴唇起泡,“太医,我儿子还是发烧啊!”叶太医好脾气的告诉他们,“不妨事,睡一晚便好了。”莫二郎将信将疑,祁氏无力的坐在青林床畔,掩面而泣。
她平时是很爽利的,可到了爱子烧的糊里糊涂之时,一样也是六神无主。
青树把雪白的布手巾投在温水中,绞干,替弟弟敷在额头。青苗拿着个长嘴小壶喂弟弟喝水,青林喝了水,迷迷糊糊睁开眼,“二姐……”含混叫了一声,歪过头又睡了。
青雀和阿原一进来,祁氏可算是见着亲人了,“妞妞,娘心里很怕。”青雀安抚的拍着她,“娘,风寒而已,发散发散便好了。您放心,青林安安生生睡一觉,明早便能活蹦乱跳的,到时候呀,您又该嫌他淘气了。”
祁氏又哭又笑,“巴不得他淘气呢!再怎么淘气我也不嫌了!”莫二郎点头,“对,不嫌!”
青雀安慰过莫二郎和祁氏,撵他们回去歇息,“爹,娘,你们熬不得夜,快回去歇着。明早上青林醒了,你俩精神不济,怎么陪他玩?我和青苗、青林三个人轮流看着他,放心吧。”
阿原也是这个意思,“莫伯伯、莫伯母还是回房歇着为好。叶太医就在厢房住着,夜间如有事,一叫便来。嬷嬷们也是看惯小孩子的,这里人手尽有。”
莫二郎、祁氏看看屋里的太医、嬷嬷、儿女,听劝的回房睡下。“青林明儿个能好吧?”“嗯,一准儿能好。”互相安慰着,迷迷糊糊睡了会儿。
青苗和青树也被撵了回去,“看看,青苗你脸都白了,快回去歇会子,这里有我。”“青树你也是,回房睡一觉,明儿个你和青林该淘气的淘气,该上学的上学。”青雀不由分说,吩咐弟弟妹妹歇着去。
“小青林,你看上去这么壮实,也会生病呀。”青雀坐在床边,替弟弟换冷毛巾,“乖乖的,快好了,爹和娘都被你吓坏了。”
不知是灯光朦胧,还是此刻她格外温和,病床前的她脸庞柔美,有一种平时难以见到的温柔光辉。阿原静静看着这样的青雀,心软成了一滩水。
青雀美丽坚强的外表下,包裹的是怎样柔软善良的心灵?莫爹莫娘,她一直是当成亲生父母来敬爱。对着青苗青树和青林,她是无微不至的大姐姐。即便曾经伤害过的英国公夫人,她也很轻易的就原谅了。
“见到阿佑姐姐,高兴吧?”阿原柔声问道。
“高兴。”青雀毫不犹豫,“阿佑姐姐其实不比我大多少,不过她很让着我,拿我当小妹妹。我小的时候,和祜哥哥、阿佑姐姐都很要好。”
和祜哥哥、阿佑姐姐都很要好?祜哥哥和阿佑姐姐是一样的呀,阿原只觉这句话听着无比舒心,清亮眼眸中荡漾着醉人笑意。
☆、第84章 邵夫人
“赶明儿我见了祜哥哥;要好生谢谢他。”阿原笑的愉悦;“你小时候多亏他照看,我感激的很。”
青雀奇怪的看他,“祜哥哥照看我,为什么是你感谢?”他照看我;应该是我感谢才对吧。
阿原浅浅笑着;“青雀你忘了么;我是你表哥呀。祜哥哥照看我表妹,我这做表哥的难道不该表示谢意?”
青雀正替弟弟敷着冷毛巾;闻言哧的一声笑了;“可不是么,阿原;你是我表哥呢。哎,我叫祜哥哥感觉很顺口,若叫你哥哥,便觉着别扭。你哪像我哥哥啊,比我大不了多少。”
阿原听她语气中满是亲呢之意,心中高兴,故意板着脸说道:“青雀你这样不对,萝卜虽小,长在辈儿上呢!”
他是成心闹笑话,这话说的郑重之极,跟真的一样。青雀听了果然大乐,直笑的肚子疼。可是怕吵到青林睡觉,又不敢大笑出声,憋的很辛苦。
灯光下美人如玉,活色生香,阿原红着脸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青雀以为他终于知道说错话,害羞了,更是捧腹。
青苗咪了会儿,过来换青雀。青雀不大乐意,青苗抿嘴笑笑,朝阿原呶呶嘴,“姐,你不走,王爷也不走,多不合适。”青雀想想也是,弯腰看看熟睡的青林,起身嘱咐青苗几句,和阿原一起出了门。
“姐,你和四哥真般配啊。”青苗看着两人的背影,心生羡慕,“你俩走在一起,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青林半夜醒了一回,叶太医来看过,吩咐喂他清淡的白粥,“喝了粥,盖好被子睡一觉,发发汗。”青林喝了粥躺下,出了一身大汗。这之后,他睡的渐渐平稳,额头也没那么发烫了。叶太医又来看过,脸上露出满意笑容,“养上两日,便一切如常。”
到了第二天早上,青林已经能吃能喝,饮食能常。祁氏大喜,“这就是好了!人啊,只要能吃,就没事!”莫二郎很是同意,“可不是,能吃了,就是好了。”夫妇俩脸上都有了笑容。
青雀一幅“看我多有先见之明”的得意模样,“爹,娘,我说的不错吧?他会活蹦乱跳,他会调皮捣蛋,到时候保管爹娘看见他便嫌弃的不行。”
青林躺在床上,弱弱的提抗议,“大姐净骗人,爹和娘才不会嫌弃我。”青雀大乐,过去亲呢捏捏他的小脸蛋。“小青林你行啊,精神头真好。成,大姐放心了,你这真是痊愈了!”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该上学的上学,该上衙门的上衙门,各自行事。
师爹师娘带林啸天来看望过青林,林啸天和青林还兴致勃勃的玩了一会儿。张祜也来看望过,送了几件精巧的玩器给青林,青林很喜欢,红着脸一再道谢。
“住在王府,终归是不方便。”张祜见了青雀,委婉提起,“不如住在我家,单开一个小门,出入自由,何等随意。”
青雀有片刻的沉默,张祜蓦地想起了什么,一时间手脚俱是冰凉。
“我爹我娘,在晋王府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青雀斟词酌句的说道:“青苗青树青林也觉得这里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祜哥哥,暂且先这样吧,往后我会把我爹娘接走的。”
寄居,总不是长久之计,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家的。
张祜脸色苍白,眼眸中没有了神采,整个人暗淡无光。青雀心中不忍,“后日休沐,祜哥哥带我打猎去好不好?回想起咱们一起打猎的时光,我无比留恋。”
张祜嘴角泛上浅浅淡淡的笑意,“好啊,小青雀,哥哥带你打猎去。”青雀快活的笑着,“小时候我骑术比不上祜哥哥,箭法也比不上祜哥哥,如今咱们可要重新比过!”张祜一脸纵容,“好啊,重新比过。”
两人规划的蛮好,真到了休沐日,他俩却没机会架鹰牵狗,吆三喝四的出城。浙江流民造反,攻州掠府,声势浩大,太子急召英国公、宁国公、武定侯等宿将入宫商议剿匪之策,张祜也在应召之列。
同样是沙场老将,景城伯林朝却被皇帝召去了。
“卿之长子,如今安在?”皇帝倚在榻上,也不看俯伏在地诚惶诚恐的景城伯,淡淡问道。
景城伯重重叩头,颤声道:“臣该死!犬子携儿妇、孙儿春天时候到了京城,臣偷偷见过他们几回。”
有些事能骗骗皇帝,有些事不能骗。皇帝设东厂、锦衣卫是干嘛使的?你以为是摆设啊,那都是有用的。厂卫侦伺起官员阴私来,没准连你昨晚上在哪个小妾房里睡觉的都一清二楚。觉迟和心慈一家三口到了京城的事,还是别瞒着,如实说吧。
再怎么贪恋美色,这都七八年过去了,也该淡忘了吧?更何况心慈是邵贵妃的妹妹,林啸天是晋王的表弟,皇帝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为难林家的。
皇帝神色恹恹的倚在榻上,缓缓道:“卿之长子,可请封景城伯府世子,妻邵氏,请封世子夫人。”
景城伯心中狂喜,偏还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流露出来,只恭敬的叩头,“陛下圣明,臣遵旨!”唯唯诺诺,多余的话一句不敢说。
皇帝半晌没说话,殿内一片寂静。殿角大紫檀桌案上一只金色葫芦状小香炉,静静吐着芬芒的、宁静的香烟。
景城伯俯伏在地,心里开始没底。陛下你不会改主意了吧?别介,我儿子儿媳成亲都多少年了,孙子都有半个人高了,你不会还有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邵夫人进宫谢恩的时候,除拜见太后、皇后,再让她拜见邵贵妃。”良久,皇帝方淡淡的吩咐。
景城伯连忙叩头,“是,陛下!”我的好陛下,您总算想通了,真英明!这臣子的媳妇就是臣子的媳妇,“夫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一辈子就这样了。
景城伯从干清宫出来,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他奶奶的,老子容易么,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皇帝陛下这句话!儿子,林啸天,赶紧回家吧。
出了宫门,景城伯策马疾驰,去了校场口胡同。林啸天和他见过几回面,蛮喜欢这“好脾气”的祖父,一见到他便兴奋的扑过去,“祖父,您想我了?来看我了?给我稍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景城伯把林啸天抱在怀里,心花怒放,狠狠亲了几口,“乖孙子,祖父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爹你娘!”看着觉迟和心慈,笑着把皇帝的意思说了一遍。
觉迟和心慈当然也是欢喜不尽。能回家了,能父子团聚了,真好,好的不像真的。
景城伯兴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说,抱住林啸天亲了几口,慌慌张张告辞,“儿子,儿媳妇,爹爹赶紧回家写折子去。”惦记着这号大事,匆匆忙忙跑了,回景城伯府。
景城伯当然不是自己写折子,要请师爷代笔。师爷做惯文字功夫,熟门熟路的把折子写好,呈上。景城伯一字一字仔细看过、推敲过,觉着中规中矩,再无不妥之处,方把折子递到了验封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