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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空有一身蛮力,都不知晓王朝根本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还想做什么武状元?!这般无知的女子,当侍卫或许可以考虑。
穆槿宁垂眸一笑,秦昊尧对女人,的确苛刻,自当要找个般配的。这般想着,她在脑海中,又费力搜罗了一番。
“跟王爷交好的左相梅大人,有一名小女,听闻长得如花似玉,饱读诗书,年岁十六,怎么看都是妥当的。”
“脑子里都是墨水的,有时候往往只会钻牛角尖,跟这样的木头相处,又有何等兴致?”秦昊尧的言语之内,多了些许不悦,还有不耐,他遇到的油盐不进的臣子,往往都是只会读书,纸上谈兵对男人而言不可靠,对女子而言,也不过多一个外人的谈资,实则跟朽木一般不可雕。
“那三品文官章峰宜大人,家中也有一个女儿——”穆槿宁不疾不徐,又开了口。
“那个女儿,已经二十出头了,迟迟未曾出嫁,这样的女人再出众,也未免太古怪。”秦昊尧突地转过身来,冷漠俊脸对着她的,一步步走近她,她的用心他不必怀疑,但再三挑选,实在太贤淑了。
“王爷谨慎一些,也是好的,毕竟选妃是大事。”她的眉头舒展开来,风中吹来的细雨,停留在面颊,微微的清冷。
“你对这些臣子,这么了解?”他有意外的事。
“跟随王爷,知晓一些人脉,也是应该的。若是王爷不喜欢,那崇宁就不提了。”她的笑意无声敛去,秦昊尧自然是觉得她多言,才会如此不耐。
“你提了这么多人,怎么,唯独少了一个人?”他不在乎地笑了笑,因为笑容温和,才更显得亲近。
“王爷明示。”穆槿宁粉唇轻启,挽唇一笑,仿佛听的不够明白。
“少了——”他的长指伸向她的小巧鼻尖,黑眸对着她清朗的眼眸,薄唇溢出一个字,没来由的,她的眼神一闪。“你。”
“崇宁绝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她沉下脸去,恭顺的姿态,却无法取悦到他,相反,他的眼神阴鹜冷沉,没有一分动容。
她在京城,已经是传奇一般的人物。
没有人会肆意相信,一个带着一岁大孩子的女人,能够在王府得到秦王如此器重厚爱,为她而休掉善妒王妃,下一步,会是要她坐上王妃之位?!
“只要本王一句话,有何不可?”
是啊,未尝不可。
只要,他想要,就非要得到。
不要的时候,残忍践踏。
要的时候,不择手段。
但心照不宣,他还没有说那一句话,还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这样的真相,这样的真心,虽然自私可怕,但异常真实,唯独在此刻,让她有些,有一些些的,不好过。虽然这样的不好过,根本是多余的。王妃的地位,早已不是她想得到的囊中之物。
她或许不会成为任何一个人的,非她不可,非她不要。
他休了沈樱,若他想若他要,今日这一番谈论,原本就是画蛇添足。他的决定,不必问任何人。
她紧紧抿着唇,喉咙蔓延着炽热,仿佛让她生津难咽,她别开视线,不去看近在咫尺曾让她一度着迷的俊脸,冷冷淡淡地说道。
“崇宁无意要王爷,因为我而沦为众矢之的。”
她在王府的野心,也不过是秦昊尧硬加在她身上,他迟迟不知,她的野心,根本就不在秦王府内。
“所以才如此热心地为本王张罗选妃亲事?”
他向来自负,自然也能挡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朝廷将政治跟姻缘接在一起的人,不是少数。
他习以为常,即便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并不会厌恶。
只要,那个女人绝对不要触碰他的底线,不被他彻底腻烦,他可以供养一个人的名分。
但穆槿宁的举动,无法挑剔,却让他不快。
黑眸扫过她的眉眼,她一脸柔和,却又不看他的眼,径自说下去。
“娶妃,是早晚的事,热不热心,都不会有任何更改。或许不是崇宁的分内之事,王爷身边自有打点的人。”
“你就不担心,再来一个女人,会更加鸡犬不宁?穆槿宁,你知道本王最不喜欢你什么?就是这种冷静,不安于现状,不怕招架任何人,任何事。”他不喜欢的,或许是她重生而出的勇气,那种骨子里的冷漠。
他根本无法感受到崇宁的一分赤忱,她事事为他着想,大多时候他都享受她的关切,但也有的瞬间,她的感情似乎轻忽缥缈,像是天际云彩,他根本无法把握拿捏。
穆槿宁自然察觉的到秦昊尧言语之中的尖锐刻薄,要激怒一个冷漠的人,或许只需比他更冷漠,更——不被感情左右,不让心动摇。
那,或许不是她能亲眼看到,亲自感觉的后事了。
到时候,他娶谁,都不会跟她有半分关系。
“王爷的承诺是沈樱绝不会跟崇宁有一日平起平坐,但她最后,惨遭下堂。崇宁一个妾而已,值得王爷背弃承诺?”
她缓缓抬起眸子,一派的黯然,苦笑连连,本该感人的外表之下,藏匿的事实,却让人愈发沉重。
他给的负担,并非甜蜜。
“这哪里是背弃了承诺?你们从未平起平坐过,不是分的很清楚吗?如今她什么都不是。”
他黑眸一凌,一把扼住她纤细的臂膀,这样的分歧,让他愈发愤怒,不禁低喝一声。
“王爷给过崇宁的承诺,会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对崇宁哪日不再看重了,或许崇宁惹怒了王爷,甚至王爷记恨崇宁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承诺,可以顷刻更改?”她噙着苦涩至极的笑意看他,他几乎是一眼就感同身受她心中的苦闷,或许他对沈樱的冷漠决绝,也让她多少忐忑,生怕有朝一日,她也被别的女人替代,夺取了如今的宠爱和重视。
“你是指杨念的事。”他凝眸看她,总算知晓她为何而竖起防备。
“女人都有通病,不安多疑,崇宁也不例外。”穆槿宁眸光不闪,冷静从容,挺直腰际,没有半分畏惧。
“不管跟你之间有任何事,都不会迁怒杨念那个小子,这样总行了?”
她垂下螓首,暗暗舒出一口气,她或许是自私的,但秦王一旦触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为了保全,也要再三确认。免得到时候,发生她不乐见的苦难。
“不管有多少个女人,有多少个子女,事情如何复杂,甚至,本王生你的气,你跟本王争执,发生这种种,本王都不会要他的命,更不会因为他并非亲生而苛责他,一定让他活的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劲。”他蹙眉,都说女人要跟孩子一般哄骗,她们就会天真单纯宛若孩童,他并不愿意多花这等的功夫,但今日,终究是鬼使神差,不受自控。
他说不出更好听的甜言蜜语,却亲眼看着这些承诺,已然让穆槿宁的双眼微红,许久不曾说出话来。
或许,她们之间少了的,就是那些寻常夫妻的相处之道,女人的不安,男人只消多开口安慰劝服,哄哄,就能平静如最初。他突地觉得,感情有时候会变成误会,其实,谁也不必总是高贵,谁也不必总是卑微。
在感情这条路上,没有人,始终是当主子的,更没有人,天生是来当奴仆的。
他挽起唇角,笑颜看她,突然的豁然开朗,让他方才的不快,一刻间烟消云散。
她微微怔了怔,精明强悍的秦王,能够遇见他们之间的将来,就在不远的将来,只会发生这些寻常夫妻之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一抹不知所以的麻痹,从她的手脚传来,她任由自己被他拥入怀中一同抬头看那明月,唯独她的思绪,就像是沸腾的水,愈发不能平静。
他们如今走到的地步,会是这辈子最大的平和宁静吧,能够得到秦王的看重,会让她在他的眼底有些特别,但最终不是一个最后的那一个,更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秦王府内,绝不会只出现沈樱跟她两个人。
她的视线透过秦昊尧的身子,落在下雨的夜色之内,或许,眼帘之中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心中的那一团火,也渐渐被扑灭了……。被越下越浩大的雨,渐渐浇熄了。
“明日起个早,本王带你去元山骑马。”
在睡前,他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她安静地闭着双目,冬日,已经过去了。
这一夜,她没有做任何梦,到早上醒来,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开,只留下还带着余温的痕迹。
他已经走了?!
穆槿宁垂眸一笑,并没有任何失落,起身洗漱,换好银色常服,虽然如今还未变得最温暖,但屋子里不生暖炉,也不再让人觉得太寒冷。
他国务缠身,会忘记昨夜说过的话,也是正常。她或许就该当自己也没有听说,依旧把今日,过的跟过去每一天一般。
雪儿才给穆槿宁梳好了头,早膳用了一半,庭院传来骏马喘着粗气的声响,以及马蹄踩在地面上的闷声,一分错愕击打着穆槿宁,她放下手中碗筷,缓缓起身,望向门口。
“上马。”
朝着她说话的那个人,就像是在梦境中出现的一样。
穆槿宁眸光,渐渐平息下去,但心口的炽热,却将自己的呼吸遏制的愈发紧窒,仿佛时光,飞速地回转,回转到许多年前。
坐在棕色骏马上的那个男人,年轻俊美,额头上系着一条朱色绸带,一身碧蓝色骑马装束,格外英挺逼人。他手执黑色马鞭,带着朱色护袖,马鞭一点,指着她,示意她别再拖沓,浪费大好晨光。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失神。
胸口埋葬在深处的四个字,仿佛就要溢出喉咙,她最终却只是波光闪耀在眼眸之中,粉唇轻启,最终只是无声呢喃。
她迎上他带笑的黑眸,缓缓走出屋子,走入庭院,王镭已经牵来了白雪,她眼看着秦王毫不犹豫调转马头,渐渐走远。
她再也没有任何的踌躇迟疑,牵着马跟随在秦昊尧的身后,走出王府正门,踩踏着上马石,她端正坐在白马身上,长裙随风飘扬,她心中百转千回。
“驾——”
身下的白马,越走越快,最终小跑着,追上了秦昊尧身下骏马的步伐。
她的心口一阵阵紧缩着,口鼻犯上酸涩,他会愿意耗费他珍贵的时光,陪她一道去元山骑马,或许,他给过她的承诺,也绝不会动摇。
两匹马儿不紧不慢地小跑着,带着主子到达京城境外的元山,元山这座山,其实并不高大巍峨,没有曲折山路,骏马能走到山坡上。察觉到前头的骏马放慢脚步,白雪也慢慢行走,让人更容易欣赏到风景。
如今才是开春时节,冬日的萧索,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柔软的茵茵青草地,远离京城喧嚣的山坡,没有一条踩踏出来的小路。
她不禁默默深吸一口气,青草的清新味道,扑鼻而来,微风拂过,像是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肌肤,让她因为骑马而微微起伏的心,最终平复下来。
“王爷,这里的风景,真好。”
她含笑眺望,骑在马背上,这个时节的元山,没有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只要漫山遍野的蒲公英,没有任何香气,颜色也很朴实淡雅,但或许,这是她跟秦昊尧,能够一共分享到的,最好的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