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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那一刻,时光也最终停滞了。
一名少女,约莫十来岁,她刚刚从桃花林穿了过来,在半路遇到周嫔,将她数落了几句,只得低头,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步伐。两人渐渐走前几步,这才看到闭着眼眸站在桃花林后的穆槿宁,周嫔眼眸一转,随即将少女拉到面前,柔声说道。
“来,怀玉,快来见过槿妃娘娘。”
槿妃,是一个她虽然有些陌生,却迟早要熟悉习惯的字眼,穆槿宁睁开眉眼,定神望着眼前的母女,这身着紫色宫装的正是周嫔,她并不陌生,而站在周嫔身前给自己行礼的少女,一袭月色宫装,浓眉大眼,面目并不太精致柔美,但个子却已然跟自己差不多了,高挑瘦长,想必是随了周嫔。
周嫔,是一个心肠狭小的女人,却又极重身份伦理,她平素结缘的,都是一些得宠的妃嫔,地位也在她之上。以前,她跟沈熙示好,如今,又常常出现在珍妃的身边,是一个很会保住自己位子的女人。地位在她之下的,她从不亲近,就像是如今的沈熙,她不顾以往情面,即便在路上撞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位便是你的掌上明珠啊,怀玉,是个好名字。”
穆槿宁神色一柔,细细看了眼前这位公主,突地觉得眼熟,细细追溯,那回佑爵进宫来的时候,秦昊尧挑了几位自愿取代语阳公主的女眷前往技艺场,这位怀玉小公主,居然也出现在那一日。
“怀玉的名字,是圣上亲笔题的,众位公主都羡慕我们公主,能有这个福分。”周嫔笑着点头,满目仁慈温和,她进宫这些年,膝下只有三位公主,这位最年长的公主跟圣上比较亲近,也是她的心头宠爱。
穆槿宁扬唇一笑,伸手覆上怀玉公主的脸庞,怀玉公主笑的开朗,也不闪避,跟周嫔明哲保身的模样却全然不同,有几分男孩的性情。
“我记得怀玉公主也曾经去见过北国太子,这么小的孩子,你当娘亲的就已经为她想着要谋划后路了?”
若不是怀玉公主身子长得早,高挑的跟十五六岁的女子没有差别,她要是以孩子的个头出现在那日的技艺场,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这位周嫔,真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一夕之间变成凤凰,用尽手段,破费心思。
“十岁,在宫外兴许算是个孩子,但在宫里头,已然是个大人了。”周嫔的眼神含笑,她察觉到穆槿宁眼中丝毫诧异,继续说下去。“我听闻槿妃娘娘在十岁的时候,也早已在宫中走动,该懂得事,也有个七八分明了。”
穆槿宁但笑不语,这周嫔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胜过别人,而她方才诧异的是这位怀玉公主,才十岁年纪,十岁便因为自己娘亲的念头想嫁人成亲,也是没了自我。
“槿妃娘娘,你的头花真好看——”怀玉公主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女子身上,她在宫中见过许多妃嫔,但眼前这个,美丽的宛若桃花林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也是格外年轻,笑靥清暖,让人恨不得看痴了。
怀玉公主开口的时候,穆槿宁才察觉,她还是个孩子,身子虽然高挑,嗓音却还是软嫩的,她噙着笑意看怀玉,从发髻拔出那一朵金色珠花,这中间镶嵌的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格外娇俏美丽。
“你既然喜欢,便拿去戴。”
穆槿宁伸出纤纤素手,将珠花亲自嵌入怀玉的素髻之内,笑容婉约平和,及其亲近。
“还不多谢谢娘娘。”周嫔见穆槿宁的动作,不禁眼神一亮,仔细嘱咐。她在后宫这些年,不管来者顺序先后,只要能够坐上高位,她都愿意接近。她这些年都没能为圣上生一个儿子,如今她所有的希望,便是为自己的三个公主找到往后的靠山。
穆槿宁的眸光,淡淡撇过眼前这一对母女,怀玉公主顽皮潇洒,就像是还未被后宫这一个染缸浸透的璞玉,可惜了,有这样一位娘亲。即便世间传闻北国太子是荒淫无道的,她的娘亲还要逼得刚满十岁的女儿去赢得这样的一个机会……。或许,这便是后宫的女人的悲哀,更是后宫出生的女孩的悲哀。
“怀玉谢过槿妃娘娘。”怀玉公主双膝一弯,给穆槿宁行了个跪礼,满脸是笑,看得出来是真心欢喜,脸上的表情,满是孩子的得意和餍足。穆槿宁不禁心中痛惜,只会因为得到一朵漂亮精致的珠花而绽放笑靥的,终究只是个孩子,她或许直到如今还不知晓,到底——周嫔那一日让她跟随几个年长公主去往技艺场,到底是何等用心,何等目的。
婚事,也不过是一场残忍的谎言,说谎的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亲娘。
这座后宫,到底还有多复杂,到底还要多复杂?!
穆槿宁浅浅睇着,她不禁微微怔了怔,她在怀玉公主这个年纪,也曾经因为一样小东西,就会欢喜上几天几夜。
但,数年之后,她若再遇到怀玉公主,她还能跟一个孩子一般对一朵珠花爱不释手么?!穆槿宁这般想着,白皙面庞上的笑,也最终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周嫔跟穆槿宁辞别,拉着怀玉公主走向前去,她们低声交谈的话语,不经意飘向穆槿宁的耳畔。
“娘,方才我撞着皇叔了!”怀玉的稚嫩嗓音之中,满是不安慌乱,她不像其他的公主安静贤淑,坐上半日便忍耐不住偷偷跑来御花园,跟她一道偷偷跑出来贪玩的小妹跟她在桃花林之中一同追逐,她没顾着看着前路才会撞上秦王,而胆小怕事的小妹看秦王在场,早已从后头溜得干净。
周嫔微微蹙眉,这王朝的王爷,也有好几位,她直直望向怀玉,低声问道。“哪位皇叔?”
“秦皇叔啊——可他没骂我,我有些怕。”嘴角的笑容满是惭愧不安,她耸了耸肩,怀玉已然做好了被娘亲责骂数落的准备。
“娘不是教你不要莽撞,都多大了也没个正形,整日玩耍跟个男孩一样!你要知道自己是金枝玉叶,是王朝公主,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周嫔一听是秦王,陡然停下脚步,面色一白,自然生怕自己的女儿惹怒秦王,一大通责骂,便尽数落在怀玉的身上去。
穆槿宁伸出手去,在满天花雨洒落的那一瞬,两三片桃花瓣,落于她的手腕和手心处,她眼神游移,不禁轻蹙眉头。
怀玉语中的秦皇叔,莫非是他?
耳畔传来的脚步声,仿佛沉稳的步步踏在她的心头,她无声望向一侧,绕过桃花林走近的男人,也正好抬起黑眸,眸光对准了她。
仿佛,是天生的默契。
秦昊尧停步不前,原本沉郁的俊脸之上,渐渐有了一分柔和的光彩。他淡淡睇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内心泛出的滋味,是何等的情绪。
她仿佛还是他认得的模样。
却又仿佛一夜之间,换了最初模样。
她一袭枣红色绸缎宫装,上好的绸缎,每一寸都是光彩照人,仿佛连一颗灰尘,都无法沾染上的光洁如新。胸口和袖口一圈白玉色花纹,让此般浓烈的颜色没有一分死板沉重,相映成辉,宛若白色芙蓉花开的纹理,让人看了一眼宁静。她挽着后宫女子惯用的发式,格外端庄秀娴,发髻之中的一只翠玉钗上叼着一颗豆大的明珠,随风隐约摇曳的瞬间,带来女子的纤细柔弱,潺潺动人。
那一张精致柔美的面庞上,没有半分笑容,她今日化了淡淡妆容,峨眉淡扫,胭脂宛若血色般明艳,即便这后宫最雍容华贵的女子非沈熙莫属,但眼前的穆槿宁,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这样的美,并非因为她平素轻尘脱俗的模样深入人心,而是,她渐渐从皮相之下撕裂一角露出来的冷,露出来的傲,露出来的……看似亲近温和却实则遥不可及的距离。
她身上的那一股子藏匿在柔和温暖面容之后的威严气势,居然越来越浓烈,让人无法忽略的违和。
他,似乎并不是第一眼看到这样的穆槿宁。
记得曾经在皇宫,他的手覆上她的肩膀,她蓦地回过脸来的眼神,便是这样的看似漠然,却又暗潮汹涌。
眼前的穆槿宁,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崇宁,而是当今的——槿妃。
她的眸光,并未移开他的脸,眼底没有过多的戒备冷漠,却也再无往日的善解人意,不禁伸出手去,暗暗拂过自己脖颈之上的细微伤痕,那一日在淑宁宫的不欢而散分道扬镳,至今依旧在眼前炽热闪烁。
那一个细微的伤口,他也看在眼底,淡淡的苦涩,从口鼻之处的呼吸猛地灌入心口,让一切都措不及防。
或许是他最终不曾狠得下心要她亲自抖落那个秘密,这一回,他愿意为她遮挡住秘密,虽然,他也早已说不清,到底是为何原因。
他不确定,他以为他们擦肩而过,只是三年的时光,而是否在她看来,错过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仿佛并不觉得可惜。
陨落了,宛若这桃花林的桃花,再好的再美丽的,也终究要被风卷走,落在泥土之上,被尘土彻底覆盖。
秦昊尧记得,在元山骑马观景的时候,她说过,不愿当一朵蒲公英,是走是留连自己都无法把握命运,那一番话,在此刻想来,才最最痛心。她当下早已做出这般的决定,所以才会答应天子成为后宫妃嫔,试图亲自握住自己的命运?!
“那年你从桃花林走出来,撞着了本王,或许当真是本王误会了你许多年,与其说是你谋划心机想要在本王面前夺得先机,如今想来,不如说那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他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及其复杂浅淡的笑,说的格外平静,再无任何一分愤怒和不悦。
穆槿宁缓缓别开眼,宽大袖口之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她刻意避开不看他,只因为这一席话,让他们错误的开始,终究剥除了她费尽心机的罪名而得以重见天日,蜕变成一个美丽的相遇,这样的误会,让他始终无法对她提起半点好感,而如今误会的解除冰释,晚了七八年,让她听到的一瞬间,几乎双目濡湿,有想哭的冲动。
但,她还是生生忍耐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已被老天拨弄的一团糟了。
“那段感情,原本就并不应该,崇宁的情意,太盲目太卑微太悲哀,而你对崇宁的误解之深,便注定了你我二人,在付出之中并不平起平坐。崇宁付出许多,这许多年也并无斩获,只因王爷根本不愿付出,你……。哪怕一次,好好的喜欢过一人吗?被无数次漠视不见毫无关系,恸哭过一整夜明日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依旧一脸灿烂笑容,你知道那种感受吗?你……知道等待的人迟迟不来,甚至未过及笄的崇宁要孤身前往塞外当一个奴婢的心情吗,王爷,是害怕,是怕的全身颤抖,一路上连话都不敢说连押解的侍卫都不敢看的……那种害怕吗?崇宁,走的时候,是没想过自己会活着出官府的——”红唇轻启,她猝然转过脸来,满目悲戚惆怅,胸口压抑这许多的情绪,最终宛若大火喷薄而出,美眸怒睁,说到动情之处,她不禁话锋一转,嗓音低哑,默默浅叹。“但终究还是低估了王爷的狠心。”
她的一字一句,宛若磨得锋利的刀剑,一次次戳中他的心口试图为她敞开的那一道空隙,仿佛要将他那颗冷漠的心,彻底摧毁。
他的自尊,像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