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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裂痕,始终还在,他无法视而不见,自欺欺人。这些年,他们都变了,或许,感情原本就不是亘古不变的。至少,他遇到的,并不是。
刘皇后猝然睁大双眸,满目惊痛,她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权势,地位,荣华,尊敬,只是……。佑爵的坚决,却让她如今才看透,她还有东西,根本就无法得到。
但她实在不甘心,最终,她还是平息了心中的愤怒,她微微一笑,伸出双臂,轻柔地拥抱着佑爵,神色温柔。“好,既然殿下只把我当成是陌生人,本宫可以在别人面前,绝口不提我们的过去。可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就不能只把本宫当成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唯独,她双臂之中的这个男人,并无任何回应,他的漠然甚至让她都怀疑,她的怀抱是冷的。
她的心中愈发挫败,因为他甚至不愿伸开双臂抱一下她,甚至,他冷漠推开了她。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伤人。
佑爵看着她,缓缓有了笑容,唯独这笑容更像是自嘲:“本殿下的名声已经够臭的了,母后还要我更声名狼藉么?因为母后的用心渲染,别说北国的大家闺秀不敢正眼看我,就算是遥远的大圣王朝,那些女人见了我就要跑,这就是母后口口声声为了我好?”
他最厌恶的,便是束缚,没想过——她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甚至用所谓的条条框框,想要断绝他跟别的女人所有的往来。她实则对他不闻不问,事事由他任性,但事实上,她却恨不能操控他的任何事。
“是啊,殿下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男人了,也难免会有寂寞的时候……。”刘皇后缓缓伸出手掌,轻轻贴在佑爵的脸上,他早已不再是幼稚的年轻皇子,他已经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她神色一柔,缓声劝道,仿佛不愿再跟佑爵起任何争执。“你的身边自然需要有人伺候,母后会为你尽心挑选斟酌的。但那些个从别的地方而来,不清不楚的女人,无论如何决不能爬上太子的床榻。”
她,已经有了退让,若他不那么残忍,就该适可而止,而不是咄咄逼人。
“哪怕是宫女——”见佑爵不言不语,刘皇后的眼底有了喜色,她以为他最终还是不舍得让她伤心欲绝,最终他还是会听从她的话。“本宫宁愿瞧着殿下临幸的人是宫女,也不能是她。”
因为她知道,哪怕他宠幸了宫女,那也不是真感情,但她却觉得,佑爵当真喜欢穆槿宁。
她不在意佑爵多情,最怕他动情。
“以前,事事都听你的,但如今,我不想让你如愿了,我想做自己的主。”
佑爵却拉下刘皇后的手,这一只手落在他的掌心,如今他却再无任何悸动,或许感情早已消失的干净,跟他得不得到她的身体,毫无关系。
“那一夜,我很后悔。”佑爵冷冷说道,一抹惆怅,划过他的眼底,以前他不舍得刘眉珺伤心,但如今,他不想让自己更不好过。
因为得到了她,他才更后悔,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浑浊不堪。哪怕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也时时刻刻无法介怀。
不是母子,不是情人,不是夫妻——
那才是他的心结。
刘皇后的眼神一顿,她什么都来不及说,已然望着佑爵面无表情地离开,唯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的心头隔一道一道的痛。
他居然还忘不了。
她重重坐在椅子内,他的体温仿佛还在她身体任何一处游走,她缓缓伸出双手,她的手掌心之中,却什么都没有剩下。
唯独那白皙丰润的指节上,带着美丽的琥珀戒指,金色的琥珀,是北国人认为唯一可以比价黄金的宝石。
她在抓住一些东西的时候,也有一些东西从她的指缝之中溜走了。
她猝然面色死白,缓步走到内室之中,从发内拔出一只金簪子,凝视着菱花镜之中的身影,她双目通红,猛地将簪子砸向了镜子。
镜面,有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刘皇后怔怔望着,表情扭曲,说不上来是哭,还是笑。
那镜中的女人,镜子的裂痕让她看来仿佛脸上有一道伤疤,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刘皇后,一样的面容,却可怖极了,更像是——一个怪物。
她突地低呼一声,身影摇摇欲坠,慌乱之际推翻了整个菱花镜,五六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全部倾倒在地,上百件珍奇收拾,铺了一地。
华丽的身影,仓皇伏在圆凳上,此刻也只有莫名的孤寂,满意不满意,开怀不开怀,原来不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有……自己知道。
……
自从佑爵吩咐过之后,每一顿膳食,菜色风味都跟大圣王朝的特别相似,哪怕味道还不能做的尽如人意,但穆槿宁已经深受感动。
她的确应该入乡随俗,佑爵给她行个方便,她便不能更加挑剔。
用了午膳,穆槿宁倚靠在窗前的黄花梨榻上,她凝视着庭院中的几棵桂花树,如今已然是九月,金黄细小的桂花始盛开在枝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想来再过十天半月,浓郁花香更会充斥满园。
佑爵可以给她的,是衣食无忧的华丽生活,仿佛是一处避风港,她可以在这儿当一个过清幽日子的女主子,宫外的是非纠葛,她都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她曾经去过最遥远的地方是塞外,但如今,北国,距离大圣王朝更加遥远。
门外走来一个灰衣宫女,她低着头,端着茶壶过来,站在圆桌旁,低声询问:“女主子,这是刚泡好的碧螺春,是宫里今年来的新茶。”
“放在那儿吧。”
穆槿宁回过脸来,屈指一数,她到北国已经第七天了,佑爵会一两日便会来看她一回,这宫里人看着太子的面子,也无人敢刁难她,哪怕她并非北国之人。
“你的脸很生,你是——”
穆槿宁有些狐疑,她的目光掠过这一个宫女,她个头娇小,面庞圆润,肌肤并不太过白皙,透着小麦色,但看来是个年轻活力的女孩子,约莫十八九岁。但如今常常出入在她屋中的,便是两个宫女,她们是太子宫里调遣而来的,经过几日的相处,她自然已经认得人了。
“今日清清姐姐头疼脑热,告了一天的假,我是掌事新派来服侍女主子的宫女,我叫晚秋。”
宫女的嗓音甜甜的,宛若稚嫩孩童,虽然长相只是清秀,但因为笑容绚烂,而让人轻易放下了心防。
穆槿宁自然再无防备,宫中的宫女名字都简单易懂,这一个宫女的名字,倒是让人觉得悦耳清灵。
“你出生的时候,是秋天?”穆槿宁挽唇一笑,打量着为她斟茶的晚秋,她眸光浅淡温和,面容晶莹娇嫩。
“是啊,是十一月,北国的桂花都谢了,所以我叫晚秋。”宫女笑容灿烂,将一杯茶端到穆槿宁的面前,回答的流畅。
“女主子不喜欢晚秋泡的茶?”宫女看穆槿宁却不曾伸手接着这一杯茶,而是任由茶水放凉,她的眼底猝然闪过一道委屈,仿佛内心特别挫败。
“我不太喝碧螺春。”穆槿宁微微蹙眉,心中浮现了愈发难以平复的情绪,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晚秋眼底的委屈,她故作平静,丢下这一句话,算是婉拒。
“那晚秋再去冲泡一壶,女主子想要喝铁观音,还是——”晚秋眼眶一热,仿佛生怕服侍不好这个女主子,急着伸手去将那一杯茶端回来,如今北国皇宫虽然人人知晓她是从大圣王朝而来,但因为太子并未册封她任何名号,所以他们都唤她为女主子。
穆槿宁眼神一暗再暗,仿佛并不领情,她噙着浅淡的笑容看晚秋,唯独语气毫无起伏。“算了,我并不口渴,你也不必来回奔忙。”
“喏。”晚秋应了一声,端着茶杯无声转身,唯独她走了几步,突地停下脚步来,眼神陡然变沉,说话的口吻仿佛也一瞬转变了。“女主子百无聊赖,不如晚秋说个故事你听听?”
穆槿宁的心中一沉,侧过脸去,晚秋正在桌上收拾了茶具,她幽幽地吐出这一句话,穆槿宁不曾回应,唯独缓缓坐正了身子。
晚秋的脸上,笑意不减,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却仿佛让穆槿宁看到了更加难以揣摩的一抹情绪。
她走到穆槿宁的身边,突地眼神变得狠厉,右手藏在灰色衣袖之中,只是一瞬间而已,一道凌厉的光芒,在穆槿宁的眼底一闪而逝。
就在晚秋手中的那一道银光直直刺向穆槿宁的时候,她身子一转,撕拉一声,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她的衣袍,整个肩膀的华服都被大力扯下,她惊魂未定,腰际撞到了花架之上,青瓷花瓶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穆槿宁将右肩的华服拉回原处,她怒睁双眸,冷眼看着那个判若两人的宫女,她猝然俯下身子,摸着一片碎裂的瓷片,藏匿在手中。
“你到底是谁?”
清冷的嗓音,划过她晚秋的耳畔,她猝然拧着眉头,笑意全无,脸色难看。
“你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一抹深深的失落,蔓延在晚秋的眼中,她的神态不再那么天真,仿佛这比没有刺伤穆槿宁,更让她难过。
晚秋话音未落,面色扭曲,蓄足了力道,再度朝着穆槿宁冲过去,低喊一声,双目通红:“没有用的。”
穆槿宁面色死白,就在晚秋手中的那一道寒光朝着她的身子刺下的那一瞬,她猝然伸出左手,将晚秋手腕扣住,她用尽了力气,将晚秋推到了墙角,咬牙奋力再狠狠将她的手腕往坚硬冰冷的墙面上连连相撞,直到那一把尖锐的剪刀,从晚秋的手掌落下,摔在地面上,穆槿宁才眼神阴沉,顺势抬起右手,那尖锐的瓷片抵住晚秋的脖颈,她的眼底毫无温暖,如临大敌。
她没有想过,在北国还有人打自己的主意。
但她不该是大圣王朝派来刺杀她的,毕竟晚秋的身手,也只有蛮力,并非习武之人,手中取来的也不过是一把寻常到处可得的银色剪刀而已。
晚秋被穆槿宁抵在墙上,她不得已仰高着头,不难察觉到一片冰冷的瓷片轻触着她的脖颈,尖锐的棱角仿佛也可以在下一瞬就置人于死地。
她的眼底,却猝然汇出了无穷无尽的张皇泪水,她的眼神空洞颓败,幽幽地说道。“殿下多么宠你,一切都只是假的——”
仿佛这个晚秋,知晓更多的实情,穆槿宁却不曾松动了手中的那一片瓷片,若是她心软,自然更难窥探晚秋的来意。
晚秋侧过脸来,半边面颊贴着墙面,她垂着眼眸,放弃了挣扎,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力气损耗了大半,平息了胸口的起伏,她陷入遥远的记忆,眼底仿佛有了希望的光耀。“我也曾经跟你一样,以为殿下的心里能有我的位置,其实他谁都不在乎,只在乎那个女人。”
哪怕不知晚秋的回忆是什么,但在穆槿宁看来,晚秋还是格外在意那段过去,晚秋如今眼底的,又爱又恨,情绪纷乱。穆槿宁眉头未曾舒展开来,压低嗓音,沉声道:“你说的是谁?”
“是啊,你还没发现……也决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否则……”晚秋猝然眼波一闪,她直勾勾地凝视着穆槿宁的眼,凄凄切切地笑着,那笑容悲伤到了极点。她猝然话锋一转,眼神虚浮,整个人分不清楚神智清醒还是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