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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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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的桃花,开的真好啊……

    回忆,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她坐在马背上,整个身子毫无力气地全部依靠紧贴着李煊的后背,李煊顿时觉得不对劲,转过脸去看她,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如雪,他当下就想停下来,穆槿宁却不肯,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腰际衣裳。“别停下来。”

    李煊心中矛盾为难,他要她别再说话,她却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没有多少时光可以耗费,这一路上,一直在说话。

    死后,她便会沉默千年,如今趁着她还能说的动,她不想带着心事离开世间。

    “这一日迟早会来的,停下来的话,我会更难受。”她仰着脖颈,费力呼吸,喉口紧缩着,如鲠在喉。艰难地说着话儿,鲜血从她唇角溢出,接着是鼻尖,最终连双眼都蒙上血色,流出殷红的血泪来……。她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唇,血水却还是从指缝中不断滴落,她不愿污了他的衣裳,看着他的时候,却连他的背影都朦朦胧胧的,视线之内只剩下一道迷幻的光耀,仿佛那便是她最初睁开双眼见到的暖日。

    到她最后不开口的时候,他的胸口一震,满心揪痛,正想转身,她却阻止了他。

    “李大人。”

    她最初便是这么唤他,到头来,她还是这么呼唤他。

    “别回头,别回头看我——”穆槿宁的神志,渐渐混沌迷乱,她的眼眸半合着,长睫无力垂着,眼底满是泪光,呼吸愈发急促,她几乎没说几个字就要费力喘气,背脊之上却爬上一阵阵寒意:“我如今这样……一定很难看……可是又很痛苦,很辛苦……我终于还是跟我娘一样,走上一样的不归路。”

    七窍流血,就算死,也让人死的可怖。

    她宁愿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她这般的死状。

    李煊满心沉痛,紧握缰绳的手愈发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毕现,他实在无法忍耐,正想回头,她虚弱的声音,却再度传来,阻止了他。

    “千万不要回头,李大人,你只需记得我最初的样子就好……。而我的心里,也永远会记得李大人的模样,记得在我最无助无依的时候,有人愿意……”她顿了顿,最后一丝笑容从她的脸上流逝,她默默地说,他在她的眼中,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愿意给崇宁一分温暖关怀。”

    冷暖自知的时候,李煊的出现,始终是她的人生之幸。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呕出,她的双目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仿佛整个人坠入无光地狱。

    “带我走去更远更远的地方,什么时候马儿停下了,就让我在那里,看来年春天的花开花落。”

    坐在马背上,她的双手已经没有一分力气,根本就抱不住李煊的腰际,无声垂落,她闭上眼去,即使眼前无法看到,心里却还是浮现她刚回京那时候,他牵着马在黑夜行走,她趴在马背上,轻轻抓紧鬃毛,月光洒落,照亮他们前方的路。

    那一条路,好像就跟今日的一样长,仿佛是没有终点的路。

    他的背后衣裳,沾染了些许温热暖意,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她的眼泪,还是她的鲜血。在她的手垂下的那一刻,她的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倾着,压在他的后背上,李煊蓦地愣住了,继而再也听不到她的嗓音。

    如她所愿,他不曾停下,即便眼底满是濡湿,即便心口的疼痛折磨地他无法呼吸,他还是任由身下的骏马朝东前行,暖风拂过他的脸,却无法温暖他眼中的泪。

    她明知自己会死的惨烈,才不愿将最后的日子耗费在宫中?

    她并非是贪图最后的自由,而是……她不想让秦昊尧见到,让她的死成为秦昊尧的阴霾噩梦?!

    思绪在李煊的脑海纷乱,他的血脉似乎却因此而沸腾,骏马宛若通了人性,越走越远,马背上的一对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远方。

    苍白的柔荑,从宽大的袖口垂着,随着骏马的前行,轻轻摆动,却透露着颓败苍凉的气息。她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倚靠在李煊的背上,唇中溢出的殷红血液,渐渐染湿了他的灰色衣裳,微风卷起她的紫色裙摆,一大滩血迹,仿佛在裙摆上盛开了妖冶诡谲的血莲。

    灰色骏马依旧朝前走,朝着东方,艳阳洒落一地,炙烤着大地,唯独无法暖化马背上男人的眼,他面无表情地紧握着缰绳,眼神直直漂浮在空中,无法触及。

    太阳落山,晴朗天空染上大片彩霞,宛若斑驳的烟火,粉红的,朱红的,昏黄的光耀,在苍穹上编织成巨大的美丽花纹。

    “郡主你瞧,天边的彩霞多美啊……明日一定是个晴天。”

    回忆在他的胸口沸腾,始终不曾冷却,她说要他记得她最初的模样,而并非她如今憔悴枯寂模样,他不禁扬起唇边的弧度,他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这辈子,都绝不会忘记。

    在青梅竹马的年轻妻子美月死后,他从不曾想过还会喜欢上任何女子,对美月的情意,岁月的相处多过男女之情,却也让他安于寂寞。唯独见到崇宁的那一瞬,他无法欺骗自己,他当真是有一点动心,无论流言对她如何不利,他不曾动摇过娶她的心。

    其实,她说错了,愿意给他一分温暖关怀的人,是她啊……遇着她,是他相信自己还能当好另一个人的丈夫的真正原因。

    她曾经提过,前些天下了雨,她并不喜欢阴雨连绵的天气,总觉得像是苍天在哭泣,让人心中不安惆怅。

    但明日,天会放晴。

    一定会的。

    想到此处,胸口的暗袋偎贴着他的心,这辈子,他相信她都在这儿。

    那里,是一纸略微泛黄却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上面,是木槿花开的景象。他的体温温暖着这些木槿花,无论外面有多冷,在刮风还是下雪,它们一直得到他最珍贵的庇护。

    这一走,他或许不会再回京城了,但只要一闭上眼,他仿佛就置身在故乡的木槿花树下,粉紫色的花朵开的绚烂……

    他心中的一树木槿花,并非朝开暮落,而是永远盛开,永不凋落。

    在远离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能活的很好,比过去更好。

    ……

    一年后。

    男人缓步走到缓坡之上,他一身蓝色常服,山坡上风大,将他的袍子吹得悉悉索索作响,他不禁眯起清亮的眸子,看得出来他的左腿有些不便,但他还是咬牙爬上山坡,直到走上最高处的平地,暗暗舒出一口气。

    眼前,宛若视界一瞬间被打开。

    他站在一片绿草地上,海风扑面而来,山坡之下便是陡峭悬崖,他站在不远处观望,因为站在高处,海风带着些许凉意,掠过人的身旁,仿佛是在对谁低声呢喃。

    然而他的眼中,并非全是绿意。

    更多的,是将人心肠灼热的艳红。

    血红色的花,着生在花茎顶端,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这般纯粹的颜色,胜过火焰,宛若是人血浇灌成的诡谲花朵,既神秘,又妖冶。

    他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花,大片花海只见花,不见叶。

    他身后,传来平和缓慢的脚步声,男人转过身去,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僧侣,身着灰色袍子,宽脸垂眉,一脸善相。

    “师父,这是什么花,以前从未在别处见过。”男人淡淡一笑,英俊的眉目之上染上些许亲切,他朝着僧侣点头示意,双手合十,宛若虔心的善男信女。

    僧侣同样双手合十,低眉顺眼,不曾前行,凝眸望着悬崖边的血红色花海,说的平静。“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分别为: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僧侣的话,并不难懂,男人深吸一口气,眼神幽深,原来,这是天界之花。男人黯然一笑,不免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自嘲,他以为所谓天界之花,就该纯洁无暇,宛若白雪芬芳,圣洁逼人,却不曾想过,是这般艳丽浓重的颜色,似庄重,似妖邪,似迷似幻,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

    “施主若要祭奠往生者,便在这儿铭心念经,若有缘,那人便会知晓施主的心意。这些赤团花,也是黄泉路上的往生花,一念生死,不过彼岸之隔。”僧侣说完这一句,从胸怀处取出一本佛经,阳光落在金色册子上,泛着淡淡光耀,宛若佛经在发光一般。

    “有劳师父了。”男人再度朝着僧侣低头行礼,从他的手边接过一本金册佛经,目送着僧侣离开。

    生与死,只是一人站在这儿,那人站在彼岸罢了。

    或许像极了眼前的光景,两座悬崖之间,隔着辽阔大海,只是彼岸,却永远无法相见相遇。这些花……浸透了鲜血一般怒放的光彩,宛若一个个红衣女子,森然站在悬崖边,等候无奈离世的灵魂,牵引着他们去往前方的大海,不再回头眷恋红尘俗世。

    也是一年前的今日吧,一转眼,一年的时光,宛若白驹过隙,过的飞快。

    七月初。

    尘嚣,在那一日全部遗忘。

    这般想着,他的心中荒芜一片,再无多余情绪翻转,翻开这本佛经,他走前几步,俯下挺拔身子,盘腿而坐。周遭的赤团花,骄傲地顶着鲜红花颜,随风摇曳,将他衬托的宛若安心静坐在火海之中一样,清风吹乱他以银冠竖着的黑发,他也不曾察觉。

    低声诵读佛经之中的每一句,他心无杂念,一脸平和,没有喜怒,没有愤慨,没有哀怨,悬崖下的雪白海浪被大力卷起,撞在悬崖峭壁上,摔得粉碎,水花四溅,他的耳畔传来巨大的声响,他却仿佛不曾听到。

    他潜心向佛,也是那日之后的事了。他宛若最忠诚的信徒,相信这世上有因便有果,这一年来走过许多地方,每到一处,一定丢下手边的事,必先去往当地的佛寺佛庙进贡香火,哪怕再忙碌仓促,也必定要在佛门中待上半个时辰,全神贯注诵读了一遍佛经再走。

    诵完了佛经,他撑起身子,头也不回走向陡坡,人说心诚则灵,金石为开,他到佛门境地,从来都不假手于人,即便是建在半山腰的佛寺,他也是精心一步步走上去。

    虽然,他拖着这条不便的腿,始终无法跟常人一般步伐矫健。

    花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才走到山下,一辆马车停在眼前,一左一右跟了两名侍从,马夫见他下了山,随即调转马头。

    “公子,我们该走了,时候差不多了。”一名侍从如是说,另一名侍从从马车内取出一丈紫檀木制成的精致拐杖,恭恭敬敬送到他的手边。

    男人将拐杖接了过来,撑在左手之下,有了拐杖的支撑,他自如许多,虽然跟他英挺的身子,俊朗面目并不太相称。但看得久了,却也觉得这般精心雕琢的拐杖将他的身份衬得更加神秘,一种莫名的气势萦绕在他的身边,哪怕他不过穿着普通的常服,不曾显露任何一分贵气。

    走到马车前,收起拐杖,他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坐入马车,两名侍从跟在两旁,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山林之中。

    大圣王朝的皇宫之内,一名身着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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