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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次,他也曾经从疾驰的马背上重重摔下,尖锐的兵器也曾经深深刺入他的胸口抑或手臂,烈日高照的时候,也跟所有的将士一样挥洒汗水,汗如雨下。躺在沙土之上,他的眼底永远只是那一个太阳,若是夏日,便是火辣耀眼的令人无法睁开眼,若是冬日,便是冷冷清清淡淡的没有半分暖意,每一次看到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都是一片空白。
最危险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眼前都是一片虚无。
哪怕当真是如他们所愿,他死在战场上是最好的最干脆的死法,他也不过是做一个孤独的鬼魂。
人人死前,至少该有一两个放不下的人吧。
只是多可惜,他却没有。
哪怕那一瞬,敌人的利剑长矛刺穿他的喉咙,他的眼底也只剩下那一个太阳,或热辣或冷淡的太阳,再也不会浮现任何人的身影,任何人的神情,任何人的微笑或是眼泪。
他就在那些个深陷危机的时候死去的话,或许并不冤枉,只是如今想来,那么死去的话,他也会很可怜。
不管他曾经得到多少,曾经失去多少,多少人想要看他死,多少人又死在他的手里,他都不想再追究。只是这样艰难又无心地活了几十年,死的那一瞬,都无法看清自己为何而活,除了抱负,欲望,权力,江山,地位,那些都是无法彻底看清的东西,都是在眼底无声无形的东西,甚至看不到一道光影,为了这些很难拥有却又看不清原貌的东西就不明不白地死,他会不会觉得冤枉?
生来只有一双能看到这些东西的眼,生来只有一个能嗅到这些气味的鼻,血腥,嫉妒,丑恶,贪婪,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各自的味道,但他若是不曾遇到她的话,或许闭眼的时候,也不会想起任何一个人的面貌。
如今,哪怕是蒙着他的眼,他也毫不费力能够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嗓音也就在自己的耳畔,隐约可听到低声呢喃,似乎他们之间,并未离得多远。
他如今所在之处,是大圣王朝跟北国的边疆,把它称为不毛之地也当之无愧,所以古往今来,这儿除了延城外,也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鬼门关,意思是这儿的人要想多活一日都艰难,土地之中也唯有红薯的收成可以让这儿的百姓活下去。当然,秦昊尧很清楚,佑爵看中的并非这一块土地,他在意的是南下更为富饶的土地,在意的是属于大圣王朝也可通过抢夺方式夺来的财富和温暖。通过攻克延城,就能一路顺畅南下,这才是佑爵的狼子野心。
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至少每一步,都要求是稳扎稳打的踏实,没有把握的仗,他从来不打。
这一次,是他鲜少有过的心境,他突然不想恋战,想要速战速决。
“皇上,天色已晚,今日一战,打的厉害,想必皇上应该疲惫了。”从另一个营帐之内走出来的粗壮男人,正是范宏,他也是大圣王朝的将军。跟张奇不同的是,他并非师从有“野熊”之称的熊大荣将军,秦昊尧当年入军营的时候,他已经是大圣王朝的副将,如今到了四十多岁,却是头一回跟着天子出征。
秦昊尧扬唇一笑,语气戏谑,却在说笑之中,已然有了让人无法忽略的气势。“在范将军看来,朕果真如此疲惫,不堪一击?”
“范某在行军途中看到的,跟十多年前一样,皇上还是跟邱罗一战的时候,意气风发,一模一样。行军的时候日夜不分,连夜赶路的时候,皇上精神抖擞,数十年如一日——”范宏低声笑道,陷入过去回忆,当年也有皇亲国戚在军中历练,但无人跟秦昊尧一般,浴血沙场,仿佛当真将性命彻底弃之脑后。
秦昊尧闻到此处,却不过轻描淡写地卷起唇畔的笑意,黑眸愈发凌然犀利,他这才转过身来,视线定在范宏的身上:“朕许久不活动手脚,还能跟十年前一样吗?”
“这天下有许多人,自以为练出一身好武艺,都以为自己能在战场上胜出,就能天下无敌。打仗功底是自然重要,却也少不了精明的战术。”范宏说的自如,自有自己的心思,时间一长,长年累月处在安逸的生活之中,人的功底当然会有后退,只是眼前的天子正在壮年,也不曾如别的君王贪图女色美酒,在行军途中,不曾因为天子的关系而放慢行程。在他眼底,几乎看不到十余年的时光,在天子身上刻下太重的痕迹。只是当年那个满怀抱负的少年,如今终于达成所愿,更有一国之君的气势罢了。
他淡淡瞥了说话的范宏一眼,眼神愈发幽深灰暗,脸上没有任何神色,他依旧站在练兵场中央,月光铺在地上,夏风出来没有半分暖意,不若白昼般温暖,身上黑色大麾厚实贴身,早已将凉意隔绝在外,不曾入侵身子。
“皇上在今日,是给光国将军陈鸣一条活路走。只是,见手下女将都被俘虏了,他本有营救的心思,但看情势对他不利,还是带着剩下的将士回去了——”范宏一脸肃穆,说起今日的情势,揣摩地仔细,丝丝入扣。“若是他继续恋战,不但救不了这位女将,更自身难保。”
秦昊尧一笑置之,不冷不热地说道。“在你看来,陈鸣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敌人,也该查个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虽然不是同道之人,但陈鸣素来是看重全局的人,也从不优柔寡断。如今一想,总觉得他的后面,还藏着一人。此趟回去,他定是跟那个人一道商议此事,那人值得陈鸣如此尊敬,甚至不敢擅作主张,当然是不一般的身份。”范宏的眉峰之间浮现一道褶皱,他眼神平和,但心中早有起伏。
秦昊尧低声笑道,黑眸之内满是自负,神色不变,泰然处之:“范宏,依你看,朕能把他逼出来吗?还是他甘愿当一只缩头乌龟?”
“北国派出光国将军,倒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的功夫在北国也是有些名气的,战术也不差。也不知是否是轻敌了,居然派了个没有多少历练的年轻女将当光国将军的副手。微臣一直在猜想,是否这名女将也跟皇帝有些关系,是他想要重用之人。”范宏的心中不无困惑不解,至少在战场上,不是不能用新人,但是除非有很大的把握。一旦新人落入险境,很可能将整个情势都逆转过来,没有功劳不说,更可能变成一个拖累。
“一国之君,连朝中的臣子都不放过?还真是君臣不分家。”秦昊尧闻到此处,言语更加露骨直接,自从佑爵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然风流成性,在女人丛中流连忘返,如今当了天子之后,亦是如此多情。暧昧,在言辞之中流转,佑爵会用女将出征,似乎其中不无猫腻,更像是纵容私情,他无声冷笑,满是调侃不屑。
范宏见天子脸上有笑,却更显诡谲深远,他站在天子的身边,短暂地沉默着。
“北国京城到这儿,少不了四五日的时间——”秦昊尧估算着,黑眸之内一片平静,径自走向自己的营帐,成竹在胸。“不过朕想,不用三天,他就会露面。”
“皇上的意思是,北国皇帝如今就在营内?”
范宏领会了天子的寓意,望向身前这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银色皎洁的月光洒落他一身,大麾宛若夜色般深沉地包覆在他的身躯上,他神色自如,步步安定,运筹帷幄,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秦昊尧自然不曾回答,不过似乎此时无声胜有声,范宏越走越慢,直到营帐面前,他才停下,不在往前。
眼看着天子不曾回过头来,停步在营帐之外,王镭将门帘拉起,秦昊尧头一低,便走入其中。
桌上的油灯已经点亮,秦昊尧坐在长榻之上,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图,趁着光亮细细打量,黑眸愈发幽暗。大圣王朝若是猛虎,北国便是野狼,出闸猛虎要将野狼要死,也会筋疲力尽,到时候不过是两败俱伤。
或许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是两国共存的现实,他对佑爵素来没有多少好感,但北国也并非如今可以蚕食鲸吞的猎物。
若是他猜想的不错,佑爵就在北国阵营之中,公国将军回去定是请示佑爵,到底如何应付此刻不容乐观的局面。
王镭送来了一壶暖茶,如今虽是五月底,但晚上还有些凉,暖热的茶水喝下肚,也可为人驱寒,秦昊尧喝了一杯,突地听到营帐之外的动静。
两人一道走出了帐内,秦昊尧眯起黑眸,朝着一方望过去,那儿正是伤兵营,火光毕现,更是传来马蹄的声响,骏马的嘶鸣声,帐外的篝火架子倒下来,灰白色的营帐全部被火海淹没,出动了约莫百余名士兵,将伤兵一个个扶着背着救出来,有人被帐布压着了,有人被大火烫伤了,有人被推倒在地,有人被别人踩踏在地,恸哭哀号,顿时不绝于耳。
“快去那里。”
秦昊尧却不为所动,仿佛这几十号伤兵的性命在他的眼底,不过是轻如鸿毛,他蓦地转身,阴寒着俊脸,朝着王镭吩咐一句。
王镭领了命令,急忙朝着另一个营内奔去,不多久之后,他跑到秦昊尧的面前,单膝跪地。
“爷,营内的女人被劫走了。”
话音未落,从自己帐内走出来的范宏急急忙忙跑来,低呼一声:“皇上!微臣才刚躺下,怎么听说那名女将被声东击西劫走了?”
秦昊尧冷着脸,却仿佛此事跟他毫无关系,他不为所动,他俊眉紧蹙,在范宏看来,更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时候。帐内守卫跟平日无意,但出了这样的岔子,自然让他颜面尽失,恐怕天子重罚责怪。
孙奇从练兵场的方向疾步走来,朝着秦昊尧匆匆行了礼,沉声说道。“皇上,微臣刚刚审问出来,那个女将的真实身份——”
“她是什么人?”秦昊尧闻到此处,微微扬起下颚,一脸阴郁神色,伤兵营一片狼藉,众人将那些伤兵都扶到前方空地上躺着坐着,军中大夫领着弟子穿梭忙碌,有伤的严重的,如今也是奄奄一息。
“她是北国公主……名叫宝月公主。”孙奇据实以告,严刑逼供之下,也不见得能有几个英雄。
秦昊尧的眉头舒展开来,黑眸之内的沉郁,缓缓散尽,他无声冷笑,喜怒难辨。“那好,朕就去会会那个宝月公主。”
“皇上,那位公主不是已经被劫走了?微臣刚派人去追,也不知是否能追到,不如您先回帐内等候片刻。”范宏皱着眉头,面色不快,好不容易打了第一场胜仗,如今的夜晚,正是大家都安心歇息的时候,没想过又是闹得如此鸡犬不宁,北国险恶用心,这一招数不过是想乱军心,实在可恨之极。
“朕说过,一定要防着北国下三滥的把戏。”秦昊尧将目光转向孙奇,冷然说道,神色不变一分一毫,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却是越过自己的营帐。
见身边的范宏依旧毫无头绪,孙奇才笑着压低嗓音说了句,跟他一道前行,说出实情的真相。“范将军,皇上暗中吩咐我们故意在营内传出消息,是将女将单独看押在那个帐内,其实里面的人,只是一个身着女将甲胄的小兵,身上血迹斑斑,衣衫凌乱狼狈,帐内不曾点起蜡烛,乍眼看上去分不出真假。”
“你们这是何时做的?实在是妙计啊,皇上早知道北国之人回来营救?”范宏这下才恍然大悟,仰起头望着天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