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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婆子笑嘻嘻地道:“这是老爷特地交代的,说这样也能让姨娘少些思儿之心。”自己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生母了,宋渊的脚步有些停了停,接着就快速往前走,管家婆子见宋渊不接自己的话,原本还想等宋渊接话时候趁机把宋桐交代的话说了,此时也只有赶紧跟上。
两人拐过一个弯,看见迎面过来的宋昂,宋渊急忙停下脚步:“大哥许多日子不见。”宋昂没料到会看见宋渊,面上有错愕神色,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没想到二弟,宋将军还肯踏进这所宅院。”
虽然宋渊回过数次这所宅院来探望朱姨娘,但每次都没遇到宋昂,算来这竟是弟兄们这么多年头一次见面。宋渊看着很多年都没见到的兄长,记得离开京城时候,兄长气宇轩昂,天子近臣又新结婚姻,人生似再无可遗憾之事,和在众人眼里被嫡母排斥黯然离京的自己是两回事。但现在的宋昂虽相貌依旧,但眉间的那股锐气已经消失,代之的是一种颓废之气。
特别是方才那声二弟已然出口又换成宋将军时的疏离,这还是当日那个在自己眼中人中龙凤的长兄吗?宋渊在那思索,宋昂也打量着弟弟,当年有些怯生生的神色现在在他脸上半点都看不到,朝中新贵,当朝国舅,数年之间,两人的处境生生转了个,不对,现在自己的处境或许还不如他。
听到宋昂的叹息,宋渊踏前一步:“大哥何需这么气,你我终究是兄弟,况且当日大哥对我这个弟弟也多有照顾,我们,自然当似原来一样。”宋昂的眉不由一挑,眼里有异色,宋渊笑一笑:“大哥当我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人吗?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兄弟。若大哥得闲时候,就去我那里喝一杯,只要大哥不嫌弃我在军中数年没原先那么文雅就是。”
宋昂的眉慢慢松开,看着面前的弟弟,在他脸上确实没看到什么嘲笑神色,有的,只有当日两人在这所宅子时,他流露出的弟弟对兄长的神情。宋昂沉吟一下才道:“可我是安乐侯的旧臣,若去你那里,会不会给你惹下麻烦?”
宋渊露出一笑:“当朝宰相尚且是安乐侯旧臣,大哥你又担心什么?”宋昂微微嗯了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长久缠绕在身上的一些东西好像在渐渐离去。看着宋昂眼里渐渐有的亮色,宋渊舒一口气,毕竟这个兄长并没欺负过他,也没仗着嫡出长兄的身份看不起自己,他那么好的才华,若不为天子所用,着实可惜了。
看着宋渊离去背影,宋昂握一下拳头,自己这些日子的颓废等,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自己还有孩子,难道就要他们看见一个颓废至极的父亲吗?宋昂唇边现出一丝笑容,此时的脚步和方才有了不同,不再是轻飘飘没有力气,而是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宋渊见过朱姨娘,朱姨娘自然是哭了一会儿又笑一会儿,除了嘱咐宋渊快些寻个媳妇之外,就再没别的嘱咐。宋渊点头应了,看着时候差不多,朱姨娘反倒催宋渊快些出去:“今日外面席面上应酬肯定很多,你就不要再挂念着我,你爹现在对我很好。”
宋渊嗯了一声,握住朱姨娘的手:“姨娘,您要自己保重,我走了。”朱姨娘的泪又下来,终于还是拍拍儿子看着儿子出去。丫鬟扶了她一把:“姨娘,您一直挂心二郎君,二郎君现在已经自己有宅子,您倒不如和老爷说说,搬出去和二郎君一起住。”
朱姨娘痴痴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过了半日才叹气:“这不好,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个妾,老爷尚在,我又怎能搬出去和儿子一起住呢?这要传出去,老爷和他不都被笑话死。”这一生,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自己生出他,不能给他个好地位已经对不起他了,又怎能再让他因为这件事受人非议?
宋渊探过朱姨娘,也没坐席就直接进宫去见清瑜。看见宋渊踏进昭阳殿,小儿子就跑上前抱住宋渊的腿:“舅舅,你答应给我带的糖呢?”宋渊把外甥抱起来,在手里掂了惦:“哎,又重了,成日想着吃糖,难怪你牙不好。”
纯淼在旁边笑了:“舅舅,您可不能给他吃糖,娘说他的牙都吃坏了,嘱咐宫女们谁都不许给他吃糖,他才变着法见人就要讨糖吃。”
小儿子不依起来:“四姊,我才没有这样,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连糖都没得吃?”清瑜示意宋渊把小儿子放下来:“都是阿弟你惯的他们,见了你,一个个什么都忘了。连礼都不会行,还要要糖吃。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皇子,哪有成日想着要糖吃的皇子?”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小儿子听的,小儿子的唇立即嘟起:“娘,我……”清瑜摸摸他的发:“你什么你,过几日就该去上学了,你哥哥们都是五岁就开蒙了,只有你,这么大了还只知道玩。”
小儿子的脸上顿时现出苦色,纯淼笑了:“阿弟,你要乖乖上学,每日回来我就给你做点心好不好?每日都要变着花样。”小儿子想一想点头:“不过一定要四姊姊你自己做的,不要宫女代你做的。”
纯淼笑着答应,清瑜把纯淼拉过来,捏一下她的鼻子:“哪有这么惯着他的?等你爹回来,岂不把你阿弟惯成个混世魔王?”纯淼偎向清瑜:“阿弟很乖,娘不许他吃糖他也就忍着。再说女儿才学做点心,正好让阿弟来试试。”
清瑜拍一下女儿的背:“你啊,就是个鬼灵精,带你弟弟出去玩吧。”纯淼嗯了声就上前牵着弟弟的手出去。
清瑜让宋渊坐下:“今儿辛苦你了,让你连酒都不得去吃。”宋渊连连喝干两杯茶才笑了:“清霜也是我妹妹,这是给她挣面子的事,怎么说辛苦呢?阿姊你也来和我气。”清瑜笑着拍拍他的手:“等你成亲,我定要亲自去道贺,你看好不好?”
宋渊低头一笑:“到时若阿姊你不去,我以后就再不进宫了,不过这事还早,想和你说说大哥的事。”清瑜的唇抿成一条线:“宋昂吗?我记得他才学还好。”宋渊点头:“说来大哥算是有爹的才学和长相,没有爹的那种……”
宋渊停下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不好说他的过错,清瑜笑了笑:“这我知道,不过朝中有宰相,推选贤能是宰相的事。况且,他也是秦家女婿。”话说到这份,宋渊已经明白了,笑着道:“阿姊你从来不把有些事放在心上的,可笑那么多人偏偏就当你死揪着不放,自己在那吓自己。”
清瑜所求的,只是当日那被颠倒湮没的自己娘该得的名分,至于别的,不屑也不愿再去追究。清瑜摆一下手:“那些都不用去说它,你难得进来,我们还是说说你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又说到这个,宋渊立即站起身:“我还是去看看淼儿他们好了。”清瑜这次没叫住他,只是轻轻说了句:“你不愿意,那我就随便给你挑一户了。”宋渊听到这话跑的更快些,清瑜低头一笑,看着方才送进来的战报。
剑南那边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仅只剩下最后盘踞的那座城没有被攻下了,而何昭仪就带着小皇子在那里。宫女走了进来:“娘娘,顺安皇后求见。”
她也该来了,毕竟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的尽人皆知,清瑜坐正身子,看着走进来的何氏。今日的何氏素服无妆,步履竟有些蹒跚,走到离清瑜三步之处就跪下:“妾恳求娘娘,留我孙儿一命。”
求死
清瑜看着何氏,示意宫女上前搀扶她起来,但何氏依旧不起,只是跪在那里,重复方才的话:“妾已老迈,嫡亲孙儿只有这个,还求娘娘留我孙儿一命。”清瑜看着何氏,轻声道:“顺安皇后怎么忘了?安乐侯久无子嗣,这些日子来,已上奏陛下,请在远支中择一品行端良为嗣。”
何氏闭眼,清瑜话外的意思何氏怎么听不出来,只是那毕竟是自己嫡亲孙子,清瑜示意宫女把何氏扶下去,何氏本已懵懂站起,突然又跪下道:“妾已风烛残年,只求留孙儿一命,并不……”
清瑜已经打断她的话:“不能,顺安皇后你也曾掌权柄,难道不知这种事该怎么处置吗?”何氏眼中一片茫然,声音有些哽咽:“可他,他只有不到十四岁……”清瑜的声音十分清晰:“当日王周诸家,年过十岁的男丁,全都被斩杀。顺安皇后,你曾掌皇朝权柄,难道不知道愿赌服输这话?当日若……”
说着清瑜停下口,看着面前的何氏,何氏已经有些颓然,低下头久久不语,过了许久宫女想上前扶她下去,何氏已经挥退宫女站直身子对清瑜道:“好一个愿赌服输,当日我既输了就该认输,今日之事,娘娘就当我并没来过。至于什么择子承嗣,就让这支绝了罢。前朝废帝,本该殉社稷的,苟延残喘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地下先祖?更别提什么宗嗣延续。就此告辞。”
说着何氏也不行礼大踏步就走出去,脊背挺的很直,如同当日还是这昭阳殿主人时一样。清瑜看着何氏的背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何氏这话,更像是诀别。清瑜的手抖了下,唤过身边的宫女:“你去叮嘱顺安皇后身边的人,让她们日夜都不要离开。”
宫女在这宫里的日子久,自然知道清瑜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应是后就赶紧去寻人。清瑜缓缓坐下,如果当日陈枚失利,自己只怕也会带着孩子们从容自尽而不是留在这世间。但何氏如果此时赴死,那对自家是不利的,清瑜突然笑了笑,自己是真的不一样了。
宫女已经走回来:“娘娘,奴婢已经和顺安皇后的身边人说过,并让她们小心服侍着顺安皇后,若有差错,”宫女顿了顿,声音变的有些低:“娘娘,若有差错,要不要?”
这停下来的意思清瑜很明白,清瑜的眼垂下:“不必了,有些事是防止不了的。”还有种自尽方法是怎么都防不住的,绝食而死。
宫女了然退下,清瑜坐在大殿上方,整个大殿都很安静,连吹风的声音都听不到。久宫廷,这种无边无际的寂寞才会让人的心变得越来越硬吧?清瑜叹了一声,命宫女去把陈煊请来。
陈煊到的很快,看见清瑜面上就绽开笑容,但还是按照礼仪行礼下去,清瑜挽起儿子,问了几句儿子的起,朝堂上的事情后才对陈煊道:“方才顺安皇后来寻我,我看出她有死志,你要怎么办?”
陈煊的眼顿时瞪大:“母亲,顺安皇后她在宫中不是过的很好吗?”清瑜摇头:“对有些人来说,失去江山怎能过的好?”陈煊的小眉头又皱紧:“可是,她并不是刚刚才失去江山的。”
清瑜看着儿子不说话,陈煊的眉终于放开:“因为剑南那边的失利吗?所以失去了希望,才要在这时候赴死?”身为帝王,迟早都要面对这些死亡,而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
清瑜摸着儿子的头:“顺安皇后在此时想赴死,只怕是为了安乐侯。”人都有恻隐之心,用自己的死换取儿子得到善待,这也是何氏在赌,陈煊的眉再次皱紧:“可是我们对安乐侯,并没有侮辱。”
越是礼遇,只怕看在安乐侯的眼里却越是侮辱,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刘阿斗,可以乐不思蜀。清瑜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过了很久清瑜才对陈煊道:“下诏招安乐侯回京吧。”陈煊又是一脸糊涂,清瑜拍拍儿子的脸,声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