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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姑娘用袖子掩住口笑了:“还真是巧,我夫家姓何,夫君排行第四,现在人都唤我何四娘子。”当今皇后也是姓何,这样看来徐姑娘是嫁入后族,见她面上神色,日子定过的十分好。
已经有少女笑声传来:“徐姊姊,好些日子都没见你,怎么我进来你都没瞧见,和这位姊姊在说什么?”来者是周姑娘,她和徐姑娘看来更是十分熟稔,一过来就挤着徐姑娘坐下,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徐姑娘轻轻拍一下周姑娘的手:“还有两月就出阁了,还是这样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等嫁过去,怎么做人家媳妇?”周姑娘眼珠一转就抱着徐姑娘的胳膊:“徐姊姊,爱说爱笑有什么不好了?老莱子斑衣戏亲,还沾了个戏字呢,难道在公婆面前都不说话只知道立规矩才是好的?”
徐姑娘低头一笑,周姑娘已经继续嚷开了:“姊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吗?”陈樾在旁忍不住笑了,来京城这么几个月,竟头一次遇到像周姑娘这样的。徐姑娘听了这笑声,轻轻拍一下周姑娘:“周妹妹你瞧,陈家妹妹都笑你了。”
周姑娘的眼转向陈樾,眼里有几分好奇,陈樾见了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再装端庄已经装不下去,笑着对周姑娘道:“这位姊姊活泼大方,我十分喜欢呢。”清瑜也笑了:“小姑在家时候也是爱说爱笑的,只是出门难免有些拘束,现在看着周姑娘是这样的,她心有戚戚焉,怎会不高兴呢?”
周姑娘一双眼眨啊眨,仔仔细细瞧着陈樾,陈樾的眼鼻总是有些不大一样,别人这样瞧自己,总是让陈樾感到有些敌意,但周姑娘这样瞧自己,陈樾却觉得十分欢喜,也带笑瞧向她。
徐姑娘用手扶一下额:“你们两个既然一见如故,这开席还早,何不去花园里逛逛?”这话陈樾爱听,已经起身拉住周姑娘的手:“姊姊,那我们就去花园里?”说完才瞧见清瑜揶揄的眼神,陈樾吐一下舌和已经站起身的周姑娘双双走出去。
徐姑娘见她们俩手牵手走出去,话里不由有些感慨:“成亲前的女子都是无忧无虑的,等嫁了人,这样的无忧无虑就难见了。”清瑜微微一笑,徐姑娘说完就瞧着清瑜:“那日在宋宅见面时候,还当妹妹冷清孤傲之人,谁知今日又见,妹妹竟是这等可亲,真是人不可只以初见断言。”
清瑜笑了:“那日和今时,处境不尽相同,况且当日姊姊在我瞧来无比高贵,自然只能以冷清待人。”徐姑娘又用袖掩住口笑了一声:“阿妹好一张巧嘴,既赞了我又没贬了自己。”两人说了这一会儿话,已经厮熟起来,坐在一起亲热说起话。
瞧着两人在那亲热说话,林夫人对氏冷笑道:“瞧瞧她那个样子,真以为攀上高枝了?小姑,我就说你心肠太软,这样的人哪能给什么好脸色,你啊,就是怕妹夫着恼,也不想想,妹夫原先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又是什么人?还不是全靠我们林家,真要做什么,他敢……”
林氏叹了一声,接着就道:“不是怕他着恼,总是伤阴德的事,况且陈家这种也算不上什么上好的亲事。再说那人素有克妻之名,我只但愿这个名声绝不是外面虚传。”说这话时林氏面上已经露出笑容,就当说着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伤阴德?林夫人心里暗笑一声,但很快就道:“你说的也是,横竖两个外甥都要对亲,等陈家一回了凉州,山高路远的,谁还会提起她?”林夫人说话时候林氏已经站起身行礼笑道:“周夫人您也来了,怎么不见七侄女?”
周夫人回了一礼才道:“县君你是知道的,我家那个七丫头,调皮成什么样子,方才在路上我就叮嘱她,到了这里定要安静守礼,可才一进来,她就说瞧见何四娘子要过去打招呼,我就眼错不见也不晓得她去哪里了?这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嫁了,到婆家还这样,岂不丢我们周家的脸?”
周夫人话里的埋怨带着浓浓的体贴,林夫人笑了:“虽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但活泼些也讨人喜欢,况且贵亲家秦夫人历来都有宽厚仁德之名,见了七侄女这样的,只会喜欢的,那会丢脸呢?”
赞自己儿女,是个做娘的都喜欢听,周夫人再是端庄,唇边也有浓浓笑意。林氏已经请周夫人坐下,这门亲事到底还没完全谈成,要是对方反悔也不好说的。林氏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有些焦急,想再开口远远挑明时候周夫人已经笑了:“说起来,下个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想请人去贵宅一访,还不知到时林县君你有没有空呢?”
这样说话就是应了,林氏面上露出欢喜笑容:“寒家简陋,到时定扫径相侯。”林夫人是知道周家长子要挑媳妇的,这么多年在京城里也是挑的眼花,现在花落到自家外甥这里,林夫人也十分欢喜。
刚要说几句恭喜的话,周姑娘已经走到周夫人面前,当着这么多长辈,周姑娘十分端庄有礼地走上前行礼,周夫人见她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拿着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你啊,难道不晓得跑慢些?”
周姑娘这才啊了一声:“我还忘了呢,陈家妹妹的鞋子掉到水里了,她懊恼的不得了,我回来找陈家嫂嫂要拿鞋去换呢。”周夫人忍不住嗔女儿一声:“既是这样事你就先去寻陈夫人,还有,叫个丫鬟回来就可以了,还要你急急跑来。”
周姑娘吐一下舌:“娘,女儿一着急就忘了,再说方才好像看见有男子过去,怕丫鬟跑不快所以我就回来了。再说看见娘在这,怎能不过来行礼?”说着周姑娘就跑去寻清瑜了。
有男子过去?林氏的眼不由一凛,宋昂素来爱好花木,若是此时走过去撞见陈樾,她鞋子掉进水里脚肯定光着。这男子见了少女的赤足,虽是无意撞上,也会被人搬弄是非,到时只怕就要被陈家赖上,自己儿子怎能娶一个胡姬之女?
一想到此林氏哪能坐得住,却又不好说出口,瞧见清瑜已经走出去,想是去花园那边瞧陈樾去了,林氏的眼一直没有离开,但愿清瑜在宋昂前面到。
清瑜脚步匆匆赶到陈樾在的水边,今日人来人往,男客也多,若被人瞧见陈樾的赤足,那才叫做个不好收拾。陈樾是在一棵大柳树后面,清瑜赶到的时候瞧见陈樾的丫鬟站在那里,清瑜见没有旁人,心里松了口气,走过去对丫鬟道:“五姑娘在哪里?”
丫鬟指着陈樾在的地方:“夫人,五姑娘在那边呢。”清瑜把鞋子递给丫鬟,自己走过去见陈樾坐在柳树边的一个石头上,眼里似乎有泪。
心事
虽说认识陈樾才十来天,可清瑜知道陈樾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况且又深得宠爱,从来只会笑嘻嘻的,哪里会有泪呢?再细一看清瑜更奇怪,陈樾不但眼里有泪,面上神情也不高兴,手里拿着柳枝在那无精打采地打着水。
清瑜没有先过去,而是悄声问道:“五姑娘方才可有碰见什么人?”丫鬟皱一下眉:“这园里人来人往,奴婢担心姑娘被人瞧见,紧紧守在此处,方才倒是有几位公子走过去,但他们见这边有奴婢守着,并没过来而是远远就走了。”
既没瞧见什么人,那陈樾又怎如此无精打采?清瑜走上一步,陈樾已经抬头,看见清瑜过来用手擦一下眼打算站起来:“大嫂你来了,再不来我这脚都要冻住了。”五月的天已经炎热,脱了鞋在水里只觉凉快,脚哪会被冻住呢?这不过是陈樾的托词罢了。
清瑜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好了,先穿好鞋再起来吧,怎么就把鞋给弄湿了?”丫鬟在旁边插嘴:“不光是鞋,五姑娘的袜子都湿了,还不是说看见那里有朵荷花开的正好,五姑娘就想从那些石头上跳过去摘,刚走了两步就整个脚都进了水。”
嘴里说着,丫鬟已经一膝跪于地上,把陈樾那只没穿袜子的脚小心放在膝上。陈樾的足洁白纤细,放在丫鬟膝上就跟没有骨头一样。清瑜看着丫鬟用帕子擦干净陈樾的脚,摇头道:“五妹妹你淘气了些,这总不是在自己家里。”
陈樾没有像平日一样接话,只是用柳枝没情没绪地打着水面,清瑜蹲下看着陈樾的眼:“怎么了,五妹妹,有话就说啊,你不是最不喜欢旁人说话只说一点点要猜吗?”陈樾眼里的泪一下就被清瑜说出来了,丫鬟见状忙道:“夫人,五姑娘的鞋已经穿好,奴婢就在旁边侯着。”
清瑜给陈樾擦着眼泪:“谁给你委屈受了?等回去我告诉你哥哥,让你哥哥上他们家给你说理去。”话里的纵容让陈樾笑了笑,但那泪顿时又出来了:“大嫂,不是谁给我委屈受,我就想问问大嫂,我这样的举动是不是非常不知礼,还是不懂廉耻?”这话说的奇怪,清瑜皱眉:“你又没做什么,哪里就不知礼和不懂廉耻了?”
陈樾的眼里有一丝心虚闪过,很快瞧一下周围才对清瑜道:“嫂嫂,方才我鞋袜湿了,脱了鞋坐在这边,方才那几位公子走过的时候,阿云只看见他们,可没看见还有一位公子从这边过来了,他瞧见我坐在这里就要后退,可我叫住他,问了他一句话,他就很不高兴地说女子怎能说这样的话,这样不但是不知礼,更是不懂廉耻。可阿父说过,喜欢了就要告诉别人,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说着陈樾靠向清瑜:“嫂嫂,到底是阿父说的对呢,还是宋公子说的对?”宋公子?宋昂?今日林氏定带他们姊弟赴宴了,清瑜没有料到只见了一面陈樾就对宋昂有了情意。不过仔细想想,宋昂年少英俊,又是太子伴读,自有一种风度翩翩,陈樾虽不喜这京里的纨绔子,但宋昂打一看过去并不是那种只有皮相的纨绔子。
十三岁的少女又是情窦初开时候,能看上他也很平常。清瑜摸一下陈樾的头:“樾妹妹,公公说的对,但宋昂说的也对。公公从一个兵卒能有今日之地位,自不是一般人能比,况且我素来听说公公豪气干云,他喜欢定会冲口说出。可是樾妹妹你终究是女孩子,现在又在京城,京城的各家千金,都以娴雅贞静为要,喜欢一个男子也不能开口,而是用别的法子让人注意自己。久了这京城里的男子自然也觉得这才是女子所做的事情,你乍然开口对宋昂说喜欢他,不吓到他才怪呢。”
清瑜最后一句已带了笑意,陈樾不由咬一下唇,眼神又变的亮晶晶的:“那么嫂嫂,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清瑜看着陈樾那闪亮的眼眸,虽然说出的话会伤了她但还要说:“樾妹妹,我方才说这里是京城,他喜欢的,见过的女子自然是那些娴雅贞静的,你天性就不是这样的女子,何必又为了他而变成这样的女子呢?况且我们很快就要回凉州,回了凉州公公还会给你寻合适的人家,这颗少女心,就放下吧。”
陈樾此时比方才还要伤心难过,趴在清瑜肩头什么都没说。清瑜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到她的悲伤,十三岁的孩子,应该感受到这些了,而不是像自己当年一样。过了会儿陈樾才抬头瞧着清瑜:“嫂嫂,真的吗?”
陈樾话里的悲伤清瑜听的很明白,清瑜轻轻拍一下她的头:“樾妹妹,大嫂不愿意骗你,你才十三岁,还能遇到很多好男子。”陈樾低头不说话,宋昂他也是好男子,可是林氏既抱了尚主的心,又怎会同意另娶,这话到了清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