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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云上前为她松活肩膀,一边劝道,“娘娘宽心,咱们的人既没动,定是贵妃那边搞的了。皇上本身盯的就紧,咱们再推推劲,哪能查不出来?要奴婢说,这贵妃娘娘,恐这次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见她仍不语,低下头又道,“再说,咱们不还有那些个娃娃?”
皇后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却又摇头,看向兰云,“着人细查,若真是徐妙飞搞的,那些个埋进去的劳什子,也不必用上了,免得画蛇添足。”
兰云先是惊奇,后一想也是,见皇后神色和缓了些,便凑趣道,“倒便宜了那姓刘的婢子。”
皇后一笑,“她值什么?你且小心看好了春、夏两宫,我若没猜错,徐妙飞八九要往本宫身上栽的。”
春芜宫中,却是静悄悄一片平静。
贵妃灯下习字,气定神闲,四平八稳。宋姑姑一边添茶伺候着,见她一气呵来,自己都颇为满意,看向贵妃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敬意,“小姐,老奴见您,越发放得下事了。”
贵妃闻言,抬眼看向她,宋姑姑摸着自己胸口,“这几日,老奴心中,时时扑腾乱跳,您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贵妃一笑,放下毛笔,“不枉我还是经了几次事的,比从前,自当要进益些。”
宋姑姑上前,叹道,“老奴老啦,到现在,还未查出究竟哪个是与皇后串联的奸人,哎,老奴未能为小姐您把好门,真是……”说着老泪又流下,就要跪倒。
贵妃拦住了她,“姆姆,莫要这么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说着看向她,郑重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宋姑姑垂泪点头,又是感动,又是动情,抬起头,语速因情感而稍稍加快,“小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咱们殿内这几个,是绝没有的,包括,”左右看了一下,压低了声调,“媚如。”
贵妃眼内精芒一现,靠回了椅背,“如此,我这心,就放下了泰半。”
宋姑姑还有些迟疑,“真用不着抓那内鬼?”
贵妃嘴角噙住一丝冷笑,“不抓,本宫也有办法让他(她)开不得口,做不了乱!”
宋姑姑叹息着,“只是可惜了媚如……”见贵妃不语,忙又强笑道,“到时候给她家中多几个补恤,也就是了。”
贵妃半合上眼,沉默半晌,又问道,“皇上那天下午,可是确定都待在养心斋?”
宋姑姑忙道,“是!小林子一直跟在远处,而且,皇上似是很不想让人见到,那日便上那车辇,都是让邱得意唤进林里,自己抱的上去……”
贵妃有一瞬间的沉默,冷笑道,“他宝贝一般的人物,可不是小心翼翼,遮三掩四,不过,若不是这样,哪里能方便我们的计划?”
宋姑姑还有些犹疑,迟疑道,“不过小姐,您那日与宁王,并未说是借着她的名啊,看宁王那样子,也是十分在意她的,到时候,会不会……”
贵妃木下脸,沉声道,“这就由不得他了。不过我想,他怎样也不会为一个女人与我徐家翻脸。”
宋姑姑见她累了,便要唤人整治汤水,刚起身,忽又想到什么,说道,“小姐,老奴看那小林子,着实是个有用的,先挡住了皇后那边的小西子,没让他跟到湖边,后头又盯准了养心斋那边,并没有半个人曾过去。以后很可以使唤。”
贵妃沉思着点点头,“待这事了了,便给他升升,我这殿内,确需要一个这样的。”
时间很快,一晃,就过了中秋,丽妃的流产,也是近一月以前的事了,据说宫中,查的很紧,丽妃宫里的宫人,不论品级,都已拷问了一遍,至今,还未有甚消息。究竟是丽妃自己自然流产,还是由药物、人为所致,太医们也都说不太清楚,或是不大敢说的清楚,和帝一怒之下,撤了三个有名的太医,而那查问的力度,便也更加大了。
自那日宫中回来,子钰便再没有进过宫,每日里只自己房中待着,除了王妃那边的晨昏定省,哪里也不多去。
马嬷嬷旁边看着,有些纳闷,那日青廷踹门,她本以为二人是闹了口角的,只怕他冷了这边,不再过来,却没想到,自那日起,青廷不仅没有冷却,反来得更勤,这一月,几乎都泡到了这里。且,夏日里衣衫薄,马嬷嬷又伺候了一两次子钰沐浴,见她身上,哎,饶嬷嬷她已一大把年纪,也不禁脸红,反过头又担心起子钰的身体。
这日午后,日头都已快落下,马嬷嬷见德芬巴头巴脑的在主屋前晃着,虎下脸,“宜人还睡着呢,一边玩去。”
德芬福了个身,想了想,还是蹭过来,“嬷嬷,您不觉得,宜人与王爷最近,有些不对?”
马嬷嬷厌烦,“你懂个屁,刚夸你老实了两日,又要做死,还编排到了主子身上。”
德芬也不恼,伴个鬼脸,“算我没说,我等下还来,宜人还等着我报告呢!”说着蹦跳着走了。
马嬷嬷虽斥了德芬,心中确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轻手轻脚得进了屋,子钰还睡着,刚想出来,见她薄被散落,便上来为她盖上。
子钰却醒了,马嬷嬷见她还有些迷瞪,便为她更衣,这小衣一解,不由张嘴“哎呀”了一声,子钰方有些清醒,忙拢住了胸口。
马嬷嬷也顾不上礼节,榻上坐了,叹道,“王爷近日,怎韧的孟浪!”子钰早红了脸,垂下头,“嬷嬷……”
马嬷嬷不顾她害臊,抓住她手,再叹道,“您得和他说说啊!”
子钰见她目光中充满了怜惜与慈爱,再想这一月以来青廷的无度,眼圈也红了,轻轻摇首,“我不知该怎样说……”
马嬷嬷还想说什么,见她神色迷惘,还有些黯然,便不再出声,只帮她穿戴了衣物,便出去了。
马嬷嬷出去后,子钰便坐在桌前,看着那窗棱上的光线,一点点斜下、变淡,这屋子里,便也跟着一点点被黑暗装满。子钰闭上眼,有多久了,那荒芜的感觉,本以为再不会有,如今却再次袭来,且看着它一寸寸,灰沙一般的侵吞心中原本已经柔软的角落,黑暗中,子钰感到一阵阵恶毒的凉寒。
也不知坐了多久,门外隐隐传来叫嚷声,子钰只以为自己静得久,听错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刚要起身,门却猛的被推开,一个胖胖的身影堵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立在那里,象一个沉重的剪影。
子钰有些惶惑,站起了身。
那影子终于开口,声音尖利,“刘宜人,皇后娘娘有请!”
青廷几乎在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大惊之下,一手撑住了桌案,才没至于坐倒,转过身来,见周成跪在地上,也满脸的焦急,沉声道,“你别慌,细细的说来。”
周成连忙稳住心神,放缓了声调,“小的刚才听宫正司的王公公说,丽妃娘娘流产的引子已经查出来了,说是咱们家宜人送的帕子上,浸过什么东西,丽妃娘娘使过。因现在查的细致,娘娘小产前七日使过的东西,都细细查来,便查到了这帕子上。”
青廷疑惑,“说是何时送的这东西?”
周成皱起眉,“容小的想一下,啊,是了,便是小产前三日,就是,”说着抬眼望了一眼青廷,压低了声音,“就是贵妃娘娘请您进宫那日。”
青廷更惊,回想到那日子钰走后,贵妃亭中说的那计划,明白自己心乱之余,终被贵妃逮到了一点空子,思及此,心跳不由加快,他缓缓坐倒,使力按下越发慌乱的心神,半晌,对周成道,“你去准备一下,孤要去见皇上。”
宫中,经了一月余的紧张涌动,此番终查出了一点东西,便如凉水炸进了热油锅,渐渐的要捂不住盖来。因事出本大,又涉及到了春芜宫和宁王府,皇后也不敢托大,请示了太后和和帝,命人将子钰和媚如都羁到了坤宁宫看管,以防意外和不测。
媚如审了几次,受了不少刑,只咬定了当日徐贵妃命她送了东西给夏粹宫后,因子钰去了,贵妃又命她将子钰托送的锦帕送去。
本来,皇后见事发,牵出了这一宫一府,很是兴奋,但当媚如咬定了这锦帕为子钰所送,又有些不甘。她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但又不知关节到底在哪,但,总不甘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只灭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王府宜人,而徐氏,还无损毫发?
因此这第二日提审子钰,便颇费了一些功夫。
因命妇不得随意用刑,皇后也颇想攻心为上,便好生让她坐着,动之以情,晓以利害,只劝她认清徐贵妃的面目,“你一人死了不打紧,还要牵扯到宁王和府内众人,你就这样甘心被她利用?”
岂料磨破了嘴,子钰只是苍白着脸,一言不发,连头,都没抬一下。
皇后气急,无法,只得再转到媚如那边,连哄带吓,媚如也知此次难逃了活命,便改了口供,只说是当日子钰去了,贵妃又让送的锦帕,但并不清楚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皇后与心腹、家人合计了一番,自认为没有何不妥,便于第三日呈给了和帝。和帝看了媚如的供词,眉间深皱,半晌无话,皇后正有些惴惴,却听他缓缓道,“梓潼辛苦了。”
皇后微微欠身,观他神色,斟酌着说道,“臣妾只是实在想不通,那刘宜人为何要害丽妃妹妹,没有理由啊!”
和帝抬起头,“怎没有她的供词?”
皇后连忙站起身,“臣妾问了,她只是不说,便一个字也无。”
和帝把供词往案上一丢,“把她提来,朕要亲审。”
皇后一楞,见他又伏到了案上,便急忙答是,自出去安排。
心恨谁
子钰跟着邱得意,来到乾清宫。已是深夜了,和帝还没有睡,半倚在榻子上,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神色。
子钰,也着实没有心力再去看他的神色,在坤宁宫这三日,虽皇后并未慢待,但那时时处在惊吓焦躁中的不安,几未成眠,早熬的人神行俱瘁。子钰跪在和帝面前,觉的从未有过的乏力和,空白。
和帝看着她萎顿的窝在那里,嘴唇都苍白的失了颜色,当下缓住声调,指着桌上的饽饽、奶黄糕儿,“你吃点东西。”
子钰望望桌上,有一瞬的失神,半晌,轻摇摇头,“奴婢不饿。”
和帝柔声,“想沐浴么?”
子钰看向他,终轻点了点头。
子钰沐浴出来,和帝并不在室内,邱得意侯在那里,一躬身,“请随我来。”见她苍白眸中出现了警惕的神色,一双大眼,更显可怜,轻声道,“皇上提审媚如,请您也过去。”
子钰一楞,旋即看向自己月白的便服,声音因紧张和长时间不说话而干哑,“我穿这个……”
邱得意再一躬身,“请来!”
提审的地方,在一个小室,被几重烟水幔隔着,里边的人看的到外边,外间的却看不到里边。
邱得意将她引入,便退出了,乍进入这昏暗幽闭的暗室,子钰忽有些头晕,刚觉蹒跚,手却忽被握住,子钰一惊,见是和帝,早坐在那里,子钰顿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和帝却不放,带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不多时,媚如被带到。在坤宁宫时,因防着她二人串供,是以一直未见,此时一看,子钰但觉有些胸口一阵烦闷,转身便欲呕出,和帝见她这般,忙稳住了她。
媚如蓬垢着头发,手肘、腿脚已没有一处好肉,那眼睛,麻木着,却瞪的出奇的大,似要看透这幕布后面,究竟坐的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