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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仁德拱手回敬道:“东家娘子不必过谦,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斯是陋室,惟主德馨。”
黑老三听不下去了,从人堆里大大咧咧地窜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子也随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摆着手道:“老五啊,也就是你,贯会说这些文绉绉的客套话的。嫂子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怕个鸟啊!”
二姐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呃……黑三哥,潘五哥,我想问问,你们不是在庄子里吗?怎么……怎么这会子还劳你们大驾亲自出来送年租礼了?”
二姐其实想说的是,丫的,你们都是群见不得光的人,那就应该好好儿躲在庄子里安享晚年啊。怎么这会儿竟然还出来招人眼睛了?!是不是嫌命长了呀?!要是被人家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那可真就是完了!而且不仅他们完了,刘家也完了,于家估计也被带累着完了!可是二姐怎么敢跟这群人直说啊,人家可都是群混过江湖的人物啊,惹急了人家干脆鱼死网破算了!他们倒是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又没什么家族牵累,大不了就找块地头儿落草为寇了,可是二姐和刘老抠却不能够啊,他们有家室。有家庭,有家族,是绝对不能跟这群人鬼混下去的……所以二姐这会儿心里非常郁闷。也不知道梅姑奶奶当初为啥就肯接纳这群兵痞、活土匪!这不是招惹祸患来了吗?!
“嘿嘿,嫂子,我们真没啥劳不劳驾的,正好还能出来走走呢,老是在庄子里呆着。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黑老三果然是快人快语,生猛无比。
跟黑老三想比,潘仁德就温和多了。他原本就是很面善的人,说话还温和有礼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黑历史的人,倒像是个能当家做主的老板。或者是某地的乡绅员外,当然,不要光看他温和仁德的外表。那紧紧只是一层漂亮的皮囊罢了,要论起腹黑的程度,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不上他。
潘仁德眯上眼睛微笑道:“东家娘子不必忧虑,我等虽然是隐身于山野,可是每年都会出来几次的。这一回也不是第一次,青阳镇上还是有认识我们的人。不过……他们只当我们弟兄是东家庄子上的伙计罢了。”
呃……居然被人看穿心思了……他就不应该叫潘仁德,而应该叫潘狐狸呀!
二姐顿时觉得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道:“那样就好……那样就好……咳咳……我我我……我去看看五儿那边汤弄好了没……”
“热腾腾的姜汤哎……”
二姐正准备找这个借口离开一下,没想到这唯一的愿望都被傻乎乎的五儿无意间给掐灭了。
二姐撇撇嘴,压下心里的无语,又坐回了原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刘五儿提着俩大桶,于大姐则是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几叠碗,面色谨慎地走了进来。
潘仁德一见于大姐,就赶紧上前制止道:“于大娘子不可,您是我们东家娘子的亲姐姐,论理不该您亲自动手的。”
于大姐讪讪地笑开了:“嘿嘿……我这不是闲得慌嘛……不就是动动手嘛,其实也没啥费劲儿的……五儿一个小丫头,又怎么忙得过来呢……”
“于大娘子真是待下宽厚啊!”潘仁德点着头赞道。
“嘿嘿……我也是粗人一个,要是不做事儿反而浑身痒痒呢!什么宽厚不宽厚的,谈不上,嘿嘿,谈不上!”于大姐竟然笑嘻嘻地跟人家聊了起来。
也许正是姐妹之间的默契和心灵感应吧,二姐似乎猜得出大姐这样做的目的,估计是大姐担心二姐一个人在这里应付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儿会应付不过来说不定还得吃亏来着,于是特意弄了这么一出,嘴里不断地拉扯着家常,还就是呆在这儿赖着不肯走的。
这下潘仁德是没法子赶人走了,于大姐是太能唠嗑了……
因为于大姐在这儿,潘仁德没法儿说庄子里的事情,于是只得说出了今儿个来的主题:“东家娘子,外面那两车东西,是庄子上对东家一家人的一点子心意,还请笑纳。”
“这个……哎呀……这个不太好吧?!”二姐笑着想推辞了,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刘老抠又不在家,谁知道这些东西该不该收下?!山里的货,肯定就是野物罢了,说白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尽管二姐很清楚,要是刘老抠这会儿在家里的话,铁定是会收下这些东西的,不管值不值钱,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啊!
“东家娘子,您请过目一下吧,大小是个心意。”潘仁德微笑道。
“好好好,我过目,我过目……”二姐嘴里打着哈哈儿,嗯哼,估计吧,也没啥稀罕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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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古代还真是有庄子上来人送年租礼这种情况的,扯扯参照的是《红楼梦》中乌进孝进贾府送年租礼这一情节设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年租礼
是啊,的确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不过是六斤四大名菜之一的猴头菇,六斤“菌中皇后”竹姑娘(即竹荪),六斤“黑色瑰宝”黑木耳,六斤“菌中之冠”雪耳子,六斤白绵绵的药包子(即牛屎菇、马勃、马粪包),六斤脆生生的灰树花(即舞茸),六棵同样大小的赤芝,大鹿两头,獐子两头,狍子两头,野猪两头,腊猪两头,二十只雉鸡,二十只野兔,二十只野鸭,二十只鹧鸪,二十斤银霜炭,榛松桃杏穰各二十斤,山栗子二十斤,活鲥鱼两对,血燕燕窝两对,胭脂米二十斤,两斛碧糯,两斛紫糯,两斛珍珠糯。
这下可把二姐的眼睛都看直了。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丰厚的年租礼,就这么两车物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树上长的,还有地底下生出来的,真真是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样的规格排场,在青阳镇约莫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就算是那彭家在办婚宴的时候,吃个熊掌还得是老太太出的体己,而且还耀武扬威的,要是拿来跟刘家这低低调调的年租礼相比,诗礼彭家简直就是寒酸透了……唉,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不过……二姐很想知道,他们以前年年来送年租礼都是这么大排场吗?!
于大姐更是目瞪口呆。她曾经听外面的人说过,也听二姐亲口说起过刘家“家底微丰”,她也想过刘老抠家里有钱,可是她却没想过刘老抠家里竟是这样的有钱!那他们之前迎娶二姐的时候那点子聘礼算什么?!是在敷衍于家吗?!或者说是羞辱?
其实大姐还真是错怪了刘老抠错怪了刘家。说得好听点儿吧,刘家是百年世家之后,名声贵重,底蕴深沉,不是一般的家族可以拿来相比的。可是名声再好能当饭吃吗?!要是说难听点儿,那么刘家——也就是青阳刘家这一支,其实就是被真定刘家扫地出门的一支,当年离开真定府的时候,连宗庙里上几代祖宗的牌位都被人“请”了出来,这才辗转着到了青阳镇,开始白手起家,发家致富——如今,青阳刘家的家底顶了天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地主家庭而已,官场上没人。手里又没点儿银子,说实在的,他们已经完全算不得什么百年世家之后了。
而刘老抠当年因为焦氏死后。二房被大嫂刘何氏排挤,那就更是净身出户了,那天他只披着一件衣服,然后抱着刘小毛就匆匆离了刘家大院,住在了小小的朱家胡同的角落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吧。那个刘得荣就在一天又一天的奔波打拼磨练中……渐渐变成了刘老抠。就连二姐都是刘老抠自己做主娶的,梅姑奶奶和刘张氏当时都是既不同意的,既然存下了有意羞辱轻薄的意思,所以家里给出的聘礼,也就只有那么寒酸了。
同时,虽然永福庄年年都会送年租礼。然而今年的礼却是特别的多。因为邱罗汉他们也明白,往年送,送得再多。他们的好兄弟刘老抠拿到的也只是一丁点儿,最大的好处全都流进了刘何氏的腰包里。今年就不一样了,就在今年刘老抠已经正式转正,成为了他们名义上的东家。所以,他们送上来的所有东西。也都会全都完完整整地流进二房的口袋里,这样他们上交的年租礼就全都算是物有所值了。
正因为如此。邱罗汉今年是提前了好个月就在暗中张罗年租礼的事情,他已经在江湖上广发了英雄帖,号召了散落在各大州府的弟兄们,务必让他们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全都献给他们的好兄弟,他们的救命恩人。
加上二姐怀孕的事情,邱罗汉办起年租礼来就更是不遗余力,刘老抠是他的好兄弟,更是整个洪元帮的活命恩人,那刘老抠这个儿子(某扯默默飘过:谁告诉你二姐这一胎就一定是儿子的……)也就是他邱罗汉的亲侄子,是整个洪元帮的贵客,那这礼就更家不能寒酸敷衍了事了。也就是这样,二姐她们才有幸亲眼目睹这一盛况。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我不能收……我真的不能收!”二姐摆着手连连往后退,她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剥削伙计们的恶毒老板娘了呢……
“东家娘子,您说笑了,这年租礼是年年都送的,也是咱们永福庄上上下下各位兄弟对东家全家人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收,那咱们还能给谁去?!”潘仁德倒是很乐意见到二姐这一副好像是嘴里塞着个生鸡蛋的样子,那样看来这一趟至少没白跑。
不过潘仁德这下算是看出来了,东家娘子和周老夫人压根儿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档次的。他还记得当年弟兄们推着一车一车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去拜谢周老夫人恩德的时候,周老夫人那一斜睨一微笑时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仿佛那一车车贵重的谢礼不过都是世间最平常的俗物……啧啧啧,那才是大家风范,那才是世家女子应有的气蕴。
“算了,妹,既然是惯例,那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于大姐见二姐怔怔的样子就忍不住开口提点道。
“姐……可是我……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用不用还礼啊……要是还礼的话,那么多贵重玩意儿,我又该拿什么东西还呢?!你瞧瞧这个家,有什么可还的呀?!”二姐也急了,要真是因为这件事情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礼数的话,那她估计又成了个笑料了——还是个名声在外的笑料。
“哎呦喂,嫂子你也太客气了吧,那是弟兄们送上来的东西,大小是个心意儿,而且也不论贵贱,您哪,一一照单全收就好咧!至于还礼的事情嘛,嘿嘿,您啊,就把您家里这一坛子老酒给俺们兄弟就行咧!嘿嘿……”黑老三还真就是黑老三。眼睛无时无刻都离不开酒的!不过他这个大嗓门子啊,嘴里一嚷嚷,就把二姐和大姐的悄悄话儿全都嚷嚷了出去,真让二姐汗颜哪!
其实此刻在二姐心中更多的也不是汗颜,而是……她现在真想上去抽他丫的几嘴巴,还是一个爷们儿呢,怎么嘴巴比谁都快的?!
“哎……三哥,今儿咱们可是送东西来的,可不是拿东西来了!”潘仁德虽然叫黑老三为“哥”,但听这话里显然有着一种管束的意思在里头。
其实也是。要是洪元帮里要选一位副帮主的话,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候选人里头,冷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