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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公大惊:“天寒地冻,先生要往哪里去也?”晴朗天气尚且难寻觅他,天下再一飘雪,走失了苏先生,可如何是好?又不敢狠拦他,只得把自己的小厮儿匀出一个来,令平安儿跟着苏长贞:“你与明智一同伏侍先生出门儿。往秀姐那里取两陌钱,就说是我说的,出门好打些酒。”明智正是新买与苏先生的使的书僮儿。
程秀英正在林老安人处,因放假林老安人极不放心,把玉姐带在身边,教导些家长里短事务:“天气寒冷,着风易病,你不要出门了,跟着我罢。”
玉姐不甚乐意,口上不言,却把嘴撅了起来。程秀英见了道:“这样的天,好人才不出门,你再闹,仔细叫拍花子的拐了去,倒好做个小花子!”玉姐也曾见过叫花子,又皱起鼻子来。
冷不防平安儿于门外道:“娘子,苏先生要出门看景儿,太公叫取两陌钱使。”
程秀英放下玉姐,便要回房取钱,林老安人道:“大冷天儿,跑出去冻着,我这钱匣里有,取来用就是。”摸出钥匙来开了柜子、取了匣子,拿出两陌钱来,又抓了把散钱,叫迎儿:“都与平安儿,怪可怜的,跟着先生出门儿。”
玉姐把嘟着的嘴一弯,笑了。阖家皆知苏先生一出门儿就找不着了,又不能使绳儿拴了他走,是该多与些赏钱。林老安人既已出了钱,便不再管这事,男人的事情,还是交与太公罢。又抱着玉姐,看着她写字儿:“这是与你舅公家的、这是与纪主簿家的……”一一令玉姐写上条子,以防混乱。
玉姐一顿,跳下椅子:“平安儿呢?”
程秀英道:“你要做甚?”
童音尖锐,平安儿早停了下来,门帘子外头垂手道:“小的在哩,大姐儿有甚吩咐。”
程秀英截口道:“你这去,她是也想出门野去哩,”又数说玉姐,“开了春儿带你去上香也使得,去乡下也使得,大冷天儿,你不许往外去。”
玉姐儿道:“我又不出去哩,你们看着,出也出不得。我怕先生又走不见了,想法子哩。”平安儿站住了,听见程秀英道:“你有甚法子?写你的字儿去。”
玉姐大为不乐,作出要哭的模样儿来,林老安人心疼了起来:“你说她做甚,许有法子哩。”
玉姐果然是有法子的,她取了自家手帕,提笔写了“望好心人送还厚德巷程宅,与钱两陌”命平安儿:“拿去系在先生领子上,先生找不着路了,就拿出来。”
林老安人笑着拍桌:“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玉姐道:“就是方才,老安人使我写字条儿哩。”程秀英且气且笑:“平安儿自去的,多的钱与你打酒吃,”回来拧着玉姐的脸,“你先生又不是东西,怎能贴了条儿?”一语毕,又觉失言,这东西与不是东西,便是学究一时半会儿也难分解得明白——只得闭嘴,又恨恨戳了玉姐额头一指。
林老安人抱着玉姐:“好狠心的娘,就这般拧咱们的脸,不理她,咱们写字儿。”
苏先生颈上到底没系个写地址的条儿,人也回来了,只累得平安儿与明智两个脸色便如天下飘下来的雪。他们两个终是把苏先生跟丢了一回,全赖苏先生出门儿骑的那头老驴把苏先生领回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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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又走失一回,回来后犹不自知。平安儿与明智两个因得了赏钱,倒也不觉甚苦。反是林老安人疑道:“你说他原是京中大官,学问好,怎地连路也不识得?他做官的时候每日上朝,难道也走丢了?别是你认错人,弄了个假人儿罢?”
程老太公直擦汗:“我是真人,他为甚不识路,我亦不知。”
他却不在,苏长贞上朝的时候,早起五鼓,天色犹暗,甚都看不清,并无新鲜事儿勾着他。他娘子是晴天为他备一匹识途老马,雨天为他备一顶谁路小轿,千万嘱咐了牵马的、抬轿儿的:“不许听他的,下了朝,只管把他领将回来。”
但有要紧事,苏长贞也知道个轻重,只管辨明了方向一头扎去,不敢旁观,如此便可按时到了该到的地方。
新年前,家家洒扫一新,各各备年,又挂红灯笼,四下走亲戚串门子,玉姐得随着长辈四处走动一回。因下雪地滑,玉姐往纪主簿家玩时且跌过一跤,亏得娥姐眼疾手快,正在身边,一把拽了起来,方保住了门牙。玉姐吓出一身汗,自此走路便常留神脚下,纵玩得开心,也不肯不管不顾了。
回到家里,素姐见她身上衣裳糊了泥,便问出了何事。得知险些跌坏了,又挂心外孙女儿,遂取了一百零八子儿一串数珠儿与玉姐挂到左臂上,一圈一圈,仔细绕了半条胳膊:“这是我素日念经用的数珠儿,捻着它念过的经没有一万篇也有一千篇,你好生戴了,保平安哩。”
程秀英看玉姐短短一条小胳膊,被串数珠儿缠得胖了两圈儿,欲要拿下,又怕犯忌讳,只得一头念着“阿弥陀佛”,一头解了数珠儿,绕了三绕,给玉姐挂到颈子上了。
说来也奇,自打挂了这串珠子,玉姐走路便稳稳当当,不肯再跌跤了。
年前三日,因死了父亲分了家的柳家留下的老宅忽地揭了封条,又进进出出了五六个人来洒扫,忽忽半日,又有三、五辆骡车来。厚德巷里住着人的各宅把门儿一开,不免探出几个头来打探。
程福回来报与程老太公:“是前番闹分家的游大户家,他后娶的小娘子带着儿子搬了来哩。小娘子姓陆,二十上下,带着个四、五岁的儿子,唤做念郎。”
程素姐道:“恁狠心,年都不叫一处过,孤儿寡母的。咱们家还是使人去问一声儿,看有甚要帮的。”
林老安人斥道:“休要惹事,寡妇门前是非多,躲且不及,你偏要硬凑上去做甚?她既住得起柳家宅,那是手里有钱,不缺吃、不缺喝,儿子也不缺一个,要你帮甚?她要没了吃喝,又或有人欺负时,再打发人救场也来得及。”
程秀英焦躁道:“哪用咱去救!游大户又不是青年死了,才丢下个小寡妇,那是可怜。游大户好娶孙媳妇了,倒弄个差了几十岁的小娘子,图甚?青春小妇人,甚样儿郎嫁不得,偏要跟着个半脚踏进棺材的糟老货?一个好色,一个贪财罢哩!小寡妇既跟了老头儿,就该知有今日,她自家盼来的哩。这样人,倒好惹了?叫她粘上,怕不脱掉一层皮。”
说得素姐不吭一声。
不独程家,便是纪家、王家等,亦止命使女养娘一类人物往陆氏处说:“闻说娘子搬了来,使我来相看,年下忙碌,不得空儿亲来,娘子千万担待。”又丢下些糕饼茶果,权作见面礼。
各家心中是一样想:寡妇门前是非多。且游家是城中大户,既是家主不喜,谁又无事与她撑腰?又有一等妇人如秀英等,亦瞧不上陆氏一朵海棠花儿偏要送上门去叫满树梨花压——十分不待见她。
陆氏却把门一关,教着儿子读书,自过起日子来。
新年既至,各家吃起团圆饭儿来,程老太公强拉苏先生一同上桌:“我家人口少哩,一道吃,热闹些儿。”老安人便逗玉姐:“守岁不可睡了,守不到子时,老天爷不给你长一岁,你来年还是三岁。”
玉姐信以为真,饭也吃得不香了,眼巴巴等子时。待到亥初,实是硬撑不得,又恐不长岁数,把白嫩嫩一只左手塞到嘴巴里一咬,疼得哭了起来:“嗷,呜呜……”
素姐心疼不得:“这是做素,满桌子好菜,你咬手做甚?”
玉姐抽噎道:“头悬梁,锥刺股,疼能提神儿,我咬得疼一疼,就熬过子时了,不想这般疼……”
满屋子撑不住,一头笑,一头给她洗手。亏得她满口乳牙,咬得不深,只留下一上一下两个月牙般印子,并未出血。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会努力拉快进度~玉姐要快快长大,展开情节~
☆、追打
往年新年,玉姐尚小,断无此热闹,今年非但添了一个苏先生,又有玉姐承欢膝下,程家热闹不少。因玉姐这一哭,众人一笑,很是提神。
玉姐终是哭哭啼啼挨到子时,四下里鞭炮齐响,玉姐握着胸前念珠,念一声:“阿弥陀佛,我可长大了。”
又逗得众人一笑,笑过便各各回房休息。程秀英又嘱明智:“给先生屋里再多拢个火盆。”再上下叮嘱了熄灯,看好火烛一类。程谦已抱了玉姐,玉姐两手抓着他的领子,睡着了。
次日起床,见面只许说好话,新年前后,风俗便是不能说“破气话”。这一天玉姐磕了几回头,先带往秀英夫妇屋前,将父母堵在床上磕头拿红包。又与秀英夫妇一道再往长辈处拜年。无论素姐、程老太公、林老安人,皆有所赐。林老安人发完压岁钱,命秀英给她收好:“往后都要她自家管钱。”这也是林老安人教女的不二法门,她总觉是因素姐幼时万事不沾,日后才刚强不起来。
玉姐道:“还有先生那里未拜年哩,我是要讨压岁钱,还是要送束脩去?”
程秀英道:“束脩还用你?我早备下哩,先生面前,少说这些俗气话,你只管进去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儿就是。不许讨要东西,记下了?”
玉姐道:“记下了。”
又往苏先生处拜年,苏先生的束脩程老太公自是不会克扣,早早清了上一年的,又付了下一年的。苏先生年前往街上一转,反手拣文房四宝买了一套来,权充作压岁钱给了玉姐。程谦算不得他学生,至今犹算是女儿的陪读,便不赠了。
次后便是拜神,苏先生不便相随。独自在小院儿里仰面望天,也不知在想甚。程家大小却以次进椒柏酒,饮桃汤。复入程老太公所居正堂,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进敷于散,脚却鬼丸,各进一鸡子。这回饮酒,却是必得从玉姐起。玉姐呛得面皮通红,涕泪齐流,看得素姐好不心疼。
继而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便是所谓“总把新桃换旧符”。
再次方是交际,程老太公新颇有几场酒要吃,有同年考中秀才的叶老举人邀他去吃酒,林老安人亦要携他回娘家,日日奔波。玉姐最是欢实,正旦又□节,到了这一天,便是春天了。玉姐随林老安人往林家时,又与林家月姐玩处一处。
新年时,正是荷包丰满时,两家都称小富,并不许哥儿姐儿随意上街,只好在家中玩。玉姐与月姐一月未见,各各十分想念。月姐指着玉姐颈上佛珠笑道:“僧不僧,道不道,你带它做甚,怪剌剌的。”
玉姐道:“我家阿婆与的哩。每日要我戴,说戴了就不跌跤了,我年前险些脸着地了。”
月姐捂嘴笑道:“是你跑得太快了罢?可要小心了。”
又各翻了荷包,互通有无。玉姐的荷包里有新年素姐与的两个海棠式小银锞子,月姐儿的银锞子却是如意状上头还有个卐字,叫做“万代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