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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两季风沙又大,而东都气候适宜,风景甚佳,理臻帝一向自私奢靡,只当是两头跑着散心游玩一般。群臣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裴云旷早就看不惯此事,但目前的形势下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等待有朝一日他荣登大宝再论迁都东都一事。眼下理臻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临江王最近动作也大了起来,因为目前局势已经很明朗,清平公主的下嫁对他来说是致命一击。裴云旷很乐见这样的形势,他已经暗中叮嘱展鹏和商雨与裴子由走的更勤些。临江王的异心已经箭在弦上,不过就是等个契机而已。
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后日,他便要启程去东都,成婚之日定在四月初六。按说公主的婚事短短三月准备起来倒有些仓促,但这是太后定的婚期,他也不能质疑。他隐隐感觉到太后也许是对皇帝的身体太过了了解,所以一切都才加快了步伐。
后花园的牡丹都开了,他信步走了过去,春光明媚催开万紫千红。突然,他发现司恬和苏翩从绣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套红色的喜服,那衣服上的金线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司恬一身米白色的春衫,微微风起如云卷,秀发如云,眉目含嫣。
他微微眯眼,看着她手里的红色不由自主笑了笑,但自己却觉得笑容有点微苦。
这几年,他失去了很多,通往颠峰之路孤独险恶,所以,君王自称孤,寡人。他似乎也笑得越来越少,记忆犹新的几次开怀欢欣都是和她一起。日后,怕是再也没有。她将为人妇,他将为人夫,错过并非是因为心生内在,而是外因使然,越发的让人嗟叹。
他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出神。脱了冬装,她如破茧化蝶般婀娜窈窕,十六岁的少女,洁净如莲,娇美若霞。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苏婉。三年前,她本是要作为一个宫女被送到宫里的,却不料突然被皇帝看见还甚是中意,他只好提前一月将她送进了宫。不过她的身份从宫女变成了嫔妃,她哭的肝肠寸断,为了什么,他心里知道。至今,他看见苏翩总是觉得有些谦然。
而司恬,如此容貌……他觉得心头纠结,不欲再想,一转身走出了后花园。
傍晚时分,邵培突然派人将司恬接出王府,到了一处庭院。
司恬已经很久没见到他,突然被师父叫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进了屋子之后她发现邵培面色沉郁,看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似乎有不满的意思,她不禁有点拘谨紧张。
她上前施礼:“师父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邵培蹙了眉,冷冷说道:“苏翩有个妹妹叫苏婉,跟谢聪一样棋艺出众。东都皇宫每三年换一届宫女,我和王爷打算将她送进宫里,宫里有人自会将她安排到皇后身边。红袖添香那一招是我想了很久,专为苏婉准备的。因为皇帝那人,除了炼丹就喜欢下棋,我希望苏婉能用银勾引发皇帝的陈疾,一来可以扳倒张国师,二来也希望皇帝病了之后能早日归西,朝局早些安定。一切都谋划的很好,偏偏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皇上看上了苏婉。她呢,对王爷情根深种,进宫当宫女可以,当妃子自然是死也不愿的,所以她对王爷由爱生恨,进了宫之后,皇上常常与她下棋,有着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她却不肯为王爷出手。王爷无奈,只好再找一位朱雀,就是你。”
司恬默然一震,终于明白了朱雀的最终用处。
“眼下又到了该换宫女的时候,不料,王爷不同意让你进宫。我想不通原由,左思右想,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目光一凛,看着她,面色冷凝严肃。
她立刻明白了邵培的意思,顿时心跳加快,脸上镀了一层绯红的颜色。
邵培的语气越发沉重:“所以,我一早就规定七势门的弟子不可有儿女情长。但我没想到的是,王爷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司恬的脸色更加的红了,虽然尴尬不已,但心里也有一份异样的感动,裴云旷对自己,的确是不一般的。
邵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和商雨定了亲,本来我不答应此事,但他先斩后奏,又请七叔出面,我也就默认了。他的身世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他身负重任,还有母亲的血仇,他也等着王爷登基,好带兵回到仓谰夺回他应有的一切。”
司恬低头不语,心里竟隐隐有了负罪之感,似乎自己正在阻碍两个人的前程。
邵培又放软了口气,低声道:“眼下不是你们儿女情长的时候,来日方长,我们从长计议。你们都还年轻,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再笑看今日,岂不更好。”
她思索片刻,抬头静静看着邵培,道:“师父说的我都明白,我听师父的安排。”
邵培点头赞许:“司恬,我很看重你,你比苏婉更理智更冷静。王爷对你有大恩,我对你也寄予厚望,我希望你能进宫,助王爷一臂之力。王爷登基之后,你的大仇才能报,而商雨也可以借机一平仓谰,以报母仇。这是你身为朱雀的最后一件差事。平常宫女入宫不过是三年,而你,只要王爷一登基就可放你出来,你从此便是自由之身。”
司恬看着邵培,想起自己初上兰周山的那一天。她忐忑的踏进修庐,身无分文,母亲病危。一个月十两银子如同是天上的星星,而一千两银子更是如做梦般遥不可及。那时,她几乎是走投无路,几乎要孤苦一人,遇见邵培,遇见裴云旷,再遇见商雨,她的人生渐渐柳暗花明。
裴云旷治好她母亲的病,将宅院赎回,又两次冒险相救,他的恩情,她一直放在心里,虽然她不愿意以情相偿,不愿以身相许,但这种大恩她始终放在心上,未敢轻忘。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而商雨,既然心里已经认定他是她未来的夫君,她更应该为他做些什么。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邵培。
她含笑道:“师父,我不会忘记自己是朱雀,师父只管安排我进宫就是。”
终于有机会为弟弟报仇,也可以给商雨一个机会报仇,她觉得三年的自由真的不算什么,本来,七势门一早就说了要买她三年的自由。
邵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道:“司恬,我没有看错你。王爷那里,你不要吭声,商雨那里,你也要瞒着,我自会派人安排此事。”
司恬颔首:“是,师父。”
邵培又安慰道:“你放心,宫里有我们的人,你进了宫去了苏婉身边决不会吃苦。”
“我不怕吃苦,师父放心。”
邵培甚是欣慰:“好,你先回去吧。”
司恬回到王府之时,突然在回廊下撞见了裴云旷,她的心情有点紧张,忙侧身低头施礼。
他站在那里,打量着她,觉得她的脸色有点不对。
他情不自禁问道:“你出去了?”
“是。”
他顿了顿道:“后日随我去东都,这两天你抽空回去看看母亲吧,也许过一段时间你才能回来。”
她低声道:“多谢王爷。”他如此细致体贴的关怀,让她动容。她越发的想要帮他,此情不关风月,她是真的想让他登上皇位,他这样的皇帝,会是苍生之福。
他从她身边走过,步履如风,身上清淡好闻的味道,依稀如往日。她一阵恍然,想到初见他时,从他身边匆匆而过,闻见的便是这股独特的味道,那时,她不曾知道后来的种种,也不曾想过今日的自己。
她幽幽叹口气,回去看母亲,那么自己进宫之事,该怎么对她说?
翌日她抽空出府回了趟家。昨夜她想了一晚上,进宫这事必定不能瞒着母亲,不然自己突然失踪了,母亲还不要活活急死。
当她回到家里,陪着小心,带着撒娇,还没等把话说完,席然的眼泪就急了下来。
“这不成。我决不答应。”
司恬连忙道:“娘,王爷一登基就将我放出来了,说不定一年就好,也许不到一年。”
席然厉声道:“那也不成,皇宫那是个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去?”
“娘,小岸的仇你不想报么?”
“阿恬,我已经没了小岸,不能没有你。”
司恬一咬牙道:“娘,此事不是我说了算,师父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这一年,你只当是我嫁人了。”
席然听了,抹了一把眼泪,突然也不哭也不劝了,只说了声:“那好,随你。”
司恬有点奇怪母亲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时间紧迫她要回去准备明日启程去东都,便也顾不上多说,只是叮嘱母亲多保重。
翌日一早,裴云旷带着众人启程去了东都,随行的马车装载了许多为婚礼准备的物品,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刘重二月初从上京直接到东都的王府,已经提前将王府布置的喜气盈盈,花团锦簇。满眼的红色,铺天盖地,气派浓烈的似乎是烈酒的醉意,熏染了满园的春色。
苏翩站在回廊下,看着大红色的灯笼,心里五味杂陈。三年前,王府里也曾这样过,虽然那红色只是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庭院里,但她心里也是满心欢喜的。可惜,那欢喜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他合衣而卧一夜,从此宿在客房。
她微笑着走过回廊,迎面刘重走了过来。她对他客气的点点头,擦肩而过。
两个人,已有两月未见。自从和谢聪会面之后,她回了信州,他来了东都。
眼看她的绯红衣裙从他眼角边一拂而过,刘重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猛的一震,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他从没碰过她,连手指都没触碰过。
他第一次握着她的胳膊,心里一酸。她看上去刚强又骄傲,原来,她的胳膊如此纤细柔弱。
如果不是在回廊上,如果不是有下人在眼前,他很想冲动的拥她入怀。
错过了三年的时光,他整整后悔了两个月。他初听谢聪的话时,是很气愤,但后来一想,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她是一个女人,自然拉不下脸来问自己原由。而自己,若真的有担当,有胆量,若真的认定她信任她,也应该豁出去找裴云旷讨要她,即便她是裴云旷喜欢的女人又怎样?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待,带着侥幸和痛苦。
她倔强骄傲,虽然被他握着胳膊,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挣了几下。他第一次态度强硬,手下丝毫不肯松力。
两个人僵在回廊下,心里各是百味杂陈。
“苏翩,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原谅,从何说起?明明是谢聪做错了,为何对他有些幽怨?到底还是在意他的吧?遗憾他不如商雨那样不顾一切,遗憾他不如谢聪那样不择手段。因为在意,所以幽怨。
“苏翩,王爷对我有恩,所以我才那样隐忍,终归是我做的不够,我们是夫妻,你原谅我一回。”
她低声道:“谁和你是夫妻?”
他有些尴尬,读书人的脸皮一向很薄,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实在说不出那些挑动人心的话,虽然心里一直藏着。
他慢慢放了手。她失望的疾步而去。
夜深了,他在客房里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到了苏翩的房间。
苏翩听见敲门,开门一见是他,竟有些脸热,仿佛潜意识里意识到了他来的用意。
他脸色很红,显然是喝了点酒,难道来找她,还要借酒装胆么?她又有点生气了,这样的男人,她真是又爱又恨。
他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