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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福禄已经是把衣裳穿好了的,此时正窃笑着。金沐生瞪了他一眼,在母亲威胁的眼神下,慢腾腾地将衣服拉上。
李婉婷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眨巴着眼睛,一脸兴味地看着金沐生和佟福禄。
而另一个人李越之则气鼓鼓地瞪着眼睛,一脸不善地盯着金沐生,还不忘偶尔再瞪一眼偷笑的佟福禄。
“咱们是穷人贱体,看一眼都玷污了贵人的眼睛……”
金沐生不满地嘀咕着,立刻又被金林氏拽了一把。
将脸转过来对着李越之和李婉婷,金林氏讨好地笑道:“这小子没规矩惯了,少爷小姐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
李越之哼了一声,李婉婷反而不赞同地横了哥哥一眼。
“金奶奶,这是你儿子呀?”她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金沐生,说道,“他长得真好看!”
金林氏心里得意,面上仍故作谦虚道:“也就这副皮囊还能入眼。”
金沐生这是第一次见到李家兄妹,往日只从家人口中听过描述,本对这两人毫无兴趣,此时见母亲一味讨好对方,更加觉得无趣,便走到佟福禄跟前,两人互相挤眉弄眼,做出各种怪脸。
金林氏眼角看见了,忙回头暗暗拧了他一把,然后在儿子不满的眼神中,推推搡搡将二人撵到厨房去给金老六打下手,省的在跟前招人烦。
大约所有做哥哥的人,对于妹妹初次感兴趣的男人都会有莫名的敌意,尽管这个妹妹、男人包括自己,都还只是小屁孩。李越之就看金沐生不顺眼,连带着也不喜欢佟福禄,两人不在眼前,他是乐的清净。
而李婉婷,则略微有些失望,她觉得金沐生长得很好看呢,尤其他身上鲜活的野性让她觉得新鲜,当然以她这个年龄,还不懂什么是野性。
尽管各怀心思,但两人今日是带着心机来的,都显得有些紧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金林氏说着话,同时不停地往院门方向看。
正等得不耐,在外面看车的阿东走进院来,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李婉婷最是心急,跳起来问道:“可是金豆儿回来了?”
李越之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阿东。
阿东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俏皮地道:“少爷小姐真是料事如神,确是金姑娘回来了。”
李婉婷和李越之立刻跳起来往外跑去。
出了院子,站在大樟树底下一看,巷口一人脚步轻快地走来,正是金豆儿。
李婉婷忙回头对阿东摆手道:“快去车上准备。”
阿东点头,跳上马车,掀了帘子进去,不知鼓捣了什么,不过一会就又跳了出来。
这时候,金豆儿已经走到了跟前,疑惑地问道:“阿平,阿喜,怎的不进去?”
她一面说,一面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儿个云厚,将日头层层挡住了,倒显得比平日凉爽。况且看那云层走的快,显见的风大,怕是下午有雨呢。
李婉婷和李越之互视一眼,抿了抿嘴,都有些紧张,又同时抬头看了看阿东,后者眨眨眼,给了兄妹俩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婉婷这才扭过脸,对金秀玉道:“你怎么才回来呀?我们给你带了好东西,就在车上。只是眼下有急事要回府,不及与你细说,车子先留在你家,车上的东西,你自个儿去瞧吧。”
她背书一般匆匆忙忙说完几句话,也不等金秀玉的回答,便慌张地招手。
金秀玉方才远远瞧见兄妹俩身后站着个人,原以为只是普通的下人,还在纳闷今日怎么只来了一个随从,及至此时正面看到阿东,才有些吃惊。
这应该不是一般的下人,他的衣着穿戴都算得上十分考究,神态又是十分自信从容的,做下人的绝不会有这样的表象,于是便有些疑惑。
阿东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李家陈东,见过金姑娘。初次来访,本应将身份职务向姑娘一一交代,只是两位小主人急于回府,不便逗留,只得失礼告辞了。”
“你们,这……”
金秀玉还来不及问一声,只见阿东一手一个挟了李家兄妹的胳膊,一抬腿,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几个跨步便移出去好大一段距离。李越之和李婉婷好似被他提了起来,足不沾地,轻飘飘移了出去。
金秀玉不过眨了下眼皮,三人已经刷刷到了巷口,一转身便消失于视线外。
这,这也太神了吧!
金秀玉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张大了嘴。回想一下刚才的情景,她连阿东的脸都还没看清楚呢。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李家人的行事为何总是这般奇怪!
她摇着头,转过身见马车静静地停在家门口,又是一阵纳闷。
李家有什么急事?为何李婉婷和李越之连交代一声都来不及,连马车也不要,便急匆匆回去了?而这马车上又是什么?
她一面想着,一面抬腿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光线透过青色的窗帘,将车厢内映成一片浅蓝,显得朦朦胧胧。
一丝极浅的香气从鼻间滑过,快的难以察觉。
金秀玉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用手揉一揉,然后又再眨了眨,努力将眼睛张大了,然而看着眼前的场景,仍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一身浅蓝色的葛纱长衫,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于枕上,男人半躺在车厢内,慵懒如猫。
刘海散乱,狭长的眼睛紧闭着,细细的睫毛微微抖动,鼻梁挺直如同雕刻,稍嫌薄了一点的嘴唇微微张开着。
这,这不是画上的男人?
金秀玉的视线忍不住从男人的眼睛,移到鼻梁,再移到嘴唇,顺着微微仰起优雅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移到胸前。
如同画中情景再现!
男人的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胸膛,骨肉亭匀,肌理分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宽松的长衫掩不住他匀称的身材,两条修长结实的腿搭在榻沿上,弯出流畅的曲线。
金秀玉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是不是光线朦胧的缘故,男人的肌肤显出一种玉一般的色彩和光泽,隐约从他鼻间呼出的酒气,混合着特有的雄性体息,变成一种醺然欲醉的奇妙气息。
脑海深处关于那卷画轴的记忆,和眼前的现实,滑动重叠,产生了奇异的结合。
仿佛有只小手在心房最柔软敏感的地方,轻轻挠着,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
玉一般的肌肤,微微开启的嘴唇,轻浅的呼吸,都形成了一种诱惑,若有似无,绵绵密密。
金秀玉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时抬起来的,她只觉自己像被蛊惑了,身体不受控制,缓慢地,缓慢地向男人靠近着。
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一点一点,最前端的地方,一丝一丝触到了那玉石般的胸膛。
悚然一惊!
金秀玉猛然回神,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男人,这个画上的男人,不正是李婉婷和李越之的兄长,李家年轻的家主,那个传说即将娶她为妻的男人——李承之!
第二十九章 往女儿房里放人
金秀玉此时感觉自个儿脑子里装的是水,一层一层地泛着涟漪,一波一波地荡漾着。
她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感到车厢内的气味有些浑浊,连忙将两边的车窗都推开了。
新鲜的空气灌进来,很快将车内的气味都冲淡了,金秀玉这才能够开始清醒的思考。
她往前挪了挪,闻到了李承之身上浓重的酒气。
原来是喝醉了。
阿平阿喜这两个小混蛋,将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扔给她,可谓司马昭之心,昭然可揭。
“李承之,李承之。”
她用手推了推,李承之睡得极沉,连眼皮子都未曾一动。
光照在他脸上,金秀玉几乎能看到那一层浅浅的绒毛。
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
细细地端详他的脸,不得不说,李家的基因是相当优良的,李承之的俊秀,李越之和李婉婷的精致,都让人赞叹。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李承之的脸。
睡梦中的李承之皱了皱眉,无意识地一抬手,将骚扰他的物什一把握住了。
金秀玉吓了一跳,男人温热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手,拇指就按在她的掌心。
她动了一下,喝醉的李承之并没什么力气,很容易便将手抽了出来。
金秀玉飞快地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
用手按了按心口,她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心跳。
天上的云走的极快,且慢慢夹杂了许多乌云,怕是真个要下雨了。
可不能把李承之就这么留在外面。
金秀玉想了想,便走进了自家院子。
金沐生和佟福禄虽说在厨房里帮忙,但两个半大小子哪里安稳地下来,不过一会便心浮气躁,打坏了好几只已成型的蜡烛,被金老六各拍了一巴掌,扔了活计便跑出来了。
正好便见到金秀玉进门。
“豆儿姐!”佟福禄欢喜地叫了一声。
金沐生忙拉住金秀玉,一面朝门外看,一面问道:“李家那对兄妹,可走了?”
“走了。怎么的?”
金沐生松了口气,道:“走了才好。这两人烦得很,放着有钱的少爷小姐不当,做什么要老往咱家跑!”
他抱怨着,不妨金林氏正好走到后面,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记。
“胡说些什么。李少爷李小姐肯来咱们这小院,还不是冲着你姐姐的面子。”
金沐生撇嘴道:“我知道娘的心思,不就想把金豆儿嫁给李家大少爷么。打得好算盘呢!李家倒是有钱,我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做我的姐夫。”
他平时油头滑脑,只顾玩耍嬉闹,今日说出这般正经的话,已是罕见了,金秀玉不由拿怪异的眼神多看了他几眼。
金林氏却是失笑道:“你个半大孩子,懂得些什么识人之道,罢了罢了,还是与福禄出去做耍吧。”
母亲的笑话,让金沐生着恼,只是一时无辩驳之语,只恨恨道:“都当我不懂事,我便什么也不说了。佟福禄,咱们走!”
他拽了佟福禄,一路冲出院去,见门外停了李家的马车,犹自恨恨地踢了两脚。
金秀玉问母亲道:“爹可在厨房里?”一面问着一面便已经往厨房里走去。
金老六刚做好了一批蜡烛,正拿了颜料调色,准备做下一道工序。
金秀玉挽了父亲的胳膊,道:“爹,你且放一放,随我来。”
她将金老六拉到院门外,走到马车前掀了车帘。
金老六看了一眼车厢内,波澜不兴,问道:“这是谁?”
“李家大少爷,李承之。”
金老六挑着眉:“李家那两个小孩子扔下的?”
金秀玉点点头。
“这李家的人,做事就是不靠谱!”金老六淡淡地说了一句,摇着头,登上车去。
李承之在男子中算得上高的了,尤其喝醉了酒的人又显得比平时沉重,然在金老六手中,倒不成什么问题。他一手扶了腰,一手抓了肩,便将人提溜下了车。
金秀玉忙上前扶着,帮着父亲将人抬进院去。
“呀!这是怎么了?”
金林氏惊呼着迎上来。
金老六骂道:“大呼小叫做什么!你只管将门外的马车拉进来,这天眼看着要下雨,别让马受了惊。”
想了想,自个儿夫妻的房间不合适,金沐生那屋又实在乱的很,只有金秀玉的房间最是干净整洁。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说锦衣玉食,必定是爱干净的,还是去女儿屋里吧。
虽说女儿还是未出嫁的闺女,不过自家夫妇都在,也不怕有忌讳。
这么想着,便将人往西厢金秀玉那屋扛去。
金林氏瞪大了眼睛,暗骂这老头子真是疯了,怎么能平白无故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往未出嫁的女儿房间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