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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象个壳子似的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外面响一声,她就哆嗦一下,看起来整个人都快给震散了一样。
何月娥忽然抓住她一只手。潮生有些意外,转头看她。
何月娥却没看她,定定的瞅着诚王妃的方向。
潮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下她的目光也移不开了,连何月娥的指甲掐进来她都没觉得疼。
温氏的表情很古怪,嘴角和眼角都斜着,象是被一根钢丝勾着牵过去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表情。
不等她们两人反应过来,温氏忽然间向后仰着倒了下去,椅子倒地,桌布被拖动,桌上的酒菜杯盏一骨脑儿的全掉下来。
旁边昌王妃惊呼着站起身这一切就发生在顷刻间,本来应该有很大的动静。可是外面焰火的声音很响,连成了一片,把殿里的这些动静全掩过了。不远处发生的那一切,就象一场默剧,一切都无声无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病
诚王妃迅速被抬走了,何月娥想跟过去,被拦了下来,只能回到她的位子上头。地上的狼籍被收拾过所有人都重新坐下,像刚才一样,如常的吃喝,说笑,看烟火,就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那些脚步杂乱的时候,透过人丛,潮生看到温氏在地上抽搐着,她的身体想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即使有人死死按住她,她还在抖动,甚至想被甩上岸的鱼一样,几乎要弹跳起来,力大无穷,令人生怖。
潮生两世加起来的阅历,足够她判断出温氏是怎么了。
可温氏怎么会这样?
她……
潮生一直心神不宁。
温氏这是头一次么?不,应该不是。虽然她了解不多,可这种病常常在幼年是就显露征兆。
她嫁过来的这几年里头,吃的药,有多少是为了不孕?又有多少是为了她的隐疾?
她到王府之后发作过吗?也许有。但是隐瞒了下来。那些药和方子,都只有她和秦荷俩个人才接触,防其他人像防贼一样……
他……知道么?
也许知道。
他们并不很亲近,她完全可以瞒得过。
大公主在回来的车上已经睡着了,何云起几次到马车边来,撩起车帘朝里探看,大公主睡得很踏实,一直没醒。
何月娥没睡着,她和乳娘黄氏两个说话。黄氏一直没睡,撑着等她回来。她终于问到一些应该很重要的事情,温家的下人总有那么两个嘴巴不太严,对她的打探不那么提防。
“姑娘,我问过了,”黄氏小声说:“大姑娘以前在家就吃的药里,有沉香啊,岑黄啊,还有大黄什么的,我托人问了药铺……”
何月娥重重坐下,黄氏说的什么她好像根本没听见。
“姑娘?”黄氏试探着问:“今天在宫里……不痛快?遇见她没有?”
“遇见了……”
“那、姑娘和她说话了吗?她答应没有?”
“没说上话。”何月娥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抓住了黄氏的手:“妈妈,她有病!他们家人瞒得死死的,谁都不知道,她还嫁了皇子。”
黄氏咽了一口唾沫:“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月娥把脚上的鞋踢掉,黄氏站起来:“我去给姑娘倒水,姑娘慢慢和我说。”
潮生这一晚也睡不着。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把旧的一年送走,把新的一年在夜中迎来。
她翻了个身,芳园今晚上夜,她睡得警醒————又或者她也没睡着。
“姑娘,要茶么?”
“不用。”
今晚睡不着的远不止她们。
大公主在车上补了一觉,现在精神百倍,何云起却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不得不强打精神舍命陪媳妇。
“哎,你说,今晚的事,父皇能忍住么?”
“忍住什么?”
“嘿!温家这下可好看喽……”
何云起又打个哈欠:“这也不算什么,姓温的老滑头只要一口咬定事先不知情……皇帝能把他怎么着?”这又不是乡下,俩亲家老头儿能揪着领子对掐一架。
“能把他怎么着?这不过是个开头那……”大公主靠在何云起肩膀上,“可惜这会儿抓不到他别的把柄,这老油条。”
“没事,他好日子已经到头二。”
温御史的确如何云起说的那样,脑门都在青砖上磕出血来了,还是死死咬定了他事先并不知情。
来公公站在殿门外————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皇上并不避讳他。但今天也实在……来公公当然是识趣的,这种时候皇帝当然不希望有旁人在,哪怕是自己的心腹太监也不行。
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你府上药房每个月熬什么药,你女儿贴身的丫鬟全都远远的发卖,你一点儿都不知情!好得很呐!”
温御史又碰碰的磕头,痛苦流涕,替温夫人请罪,说什么妇人无知,又说她是一片爱女之心。
来公公想,温御史其实是个聪明人。
如果诚王妃没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发病,能一直隐瞒下去。
皇帝还得把这件事儿盖着。要不然如何?说堂堂皇家也让人骗婚了,娶了个有痫病得儿媳进门?皇帝有这么昏聩?四皇子有这么倒霉?
“很好。”
皇帝不像刚才那样暴怒,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毫不知情,你夫人一片爱女之心,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女儿年幼无知,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哪?”
温御史噎了一下。
这个无论如何是推脱不过去的。如果要硬赖到底,说女儿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那她这么久来服药,瞒着所有人让郎中开的方子……这是赖不过去的。
温御史老泪纵横,头深深叩下去:“老臣……老臣治家不严,教女无方……”
皇帝的声音越发温煦了:“温爱卿言重了。依朕看,你夫人治家很是严谨,女儿也教的的很好,很有心计。”
来公公伺候皇帝几十年,知道皇帝越是愤怒,表面上看着就越是平静。
听听,爱卿二字都出来了。
温御史就算不如来公公这么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意脾气,可他居官几十年一,也绝不是白给。皇帝身上威势不减反增,他头都不敢抬起来。
“朕本来觉得,老四什么都好,就是缺个孩子。现在看来,真是幸好她没生出什么来!”
皇帝今天这个人对丢大了!
当着宗室们,皇亲们,儿女们……温氏这病发的好!发的真是时候!“
按着皇帝年轻时的性子,把温家人全杀了也洗不掉他今天受的羞辱!可偏偏他不但不能处置,为了皇家体面,为了儿子的体面,他还得和所有人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面子撑着。
“跪安吧。”皇帝懒得再和这个人生气,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条烂泥里的死狗。
“皇上……”
“滚!”皇帝怒不可遏,顺手抄起案上的纸镇砸了过去。琉璃纸镇砸在地上,打得粉粉碎。一地碎渣,像是碎的冰块儿,闪烁着冷漠的寒光。
温御史腿直哆嗦,一步三晃得从殿里退了出来。
来公公看来他一眼。
他并不怜悯此人。
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来公公在他进去之前还会提点一句。
与其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把罪责推给旁人,不如自己光棍一会,全认下来。起码在皇帝那里还能搏个好点的印象。
皇帝也是为人夫,为人夫的,就算怪罪,心里也会有三分体谅。
反正碍着体面,皇帝肯定不会让温氏的事成为别人的话柄,温御史,一时也不会怎样。
现在呢?
他完全不知情吗?来公公不信。
皇帝又怎么信。
再说,妻女有罪,当家的男人不能保护她们,反而先急着把自己摘干净————
薄情寡义,毫无担当……
温御史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皇帝没处置他,绝不是放过他。
他只是……
哎,可惜了四皇子。
来公公招一下手,金诺寒蝉的小太监们进殿去把地上的碎渣收拾了。来公公拿了一件云豹氅衣,轻手轻脚走到玉案边,替皇帝轻轻盖上。
皇帝晚宴时饮了几杯,又生了这样一顿气,酒意上来了,合眼靠在那里。
外头有人说回话,来公公问:“什么事?”“皇后娘娘差人来问,皇上歇了没……”来公公看了他一眼,吓得那个宦官缩了下头。真没颜色。来公公挥下手让他退下,皇帝睁开眼缝:“什么事?”来公公忙说:“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关心皇上,差人来……”皇帝厌烦的抬了下手,来公公忙咽下后面的话。皇帝盯着殿门外一片茫茫的黑夜出了一会儿深,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阿荇,朕对不住你啊……”来公公垂着头,目光老老实实落在鞋尖上。程荇……程美人……来公公还记得她。
她初进宫时,也只是掖庭角落里一个普通的宫人。因为女红出众,在一条窄窄的丝带上绣了一百九十九朵花,朵朵都姿态各异,没有一朵重复,蔡皇后喜欢她的手艺,把她提到了身边。后来她成为才人,又升为美人。来公公一直记得,有一次,早上。程美人从花园里经过,用新摘的茉莉花枝缠在发间,上面的小小的茉莉花苞像一枚枚玉珠一样。程美人看起来也像茉莉花一样,柔嫩,鲜妍,带着一股清雅的馨香。可惜红颜薄命。一晃眼这么些年,宫里头那么多的美人来来去去……“老四回去了吗?”“回皇上,”来公公低声说:“四皇子还没出宫,一直在偏殿候着。”“让他回去。”皇帝揉了揉眉心,吩咐一声:“你送一送他。”来公公静静等了片刻,见皇帝没有旁的吩咐,才慢慢退了出来。殿外寒风凛冽,雪已近停了,可抬头向天上望,隐约能望见阴云轮廓,却看不到星月。白荣迎上来,喊了声:“师傅。”“殿下说什么了吗?”白荣摇了摇头。来公公挥手让他退到一边,伸手推开了殿门。
第一百七十章 疑
偏殿里空旷安静,四皇子正对着棋盘出神,半天没落一颗子。
偏殿里本来没有棋盒棋秤这些东西,不用问,肯定是白荣去拿了来的。
这小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很细心。
听到门响,四皇子回过头来。
来公公忙上前一步:“给王爷请安。”
四皇子伸手虚扶:“来公公不必多礼。”
对来公公,连皇后都得客客气气的。
四皇子先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来公公斟酌了一下言辞:“宋学院和今儿当值的两位医官都请过脉,确诊了…“是癫症。”
“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这个来公公倒也听太医说了:“太医说,可能是今晚人多,又放焰火被声响惊着了,这会儿虽然静下来了,不过还是不宜挪动。”
“她人呢?”
“用过了针药,现在还没有醒。王妃那儿有人照应,王爷不用担忧。”
四皇子点了下头,静了片刻,他问:“父皇怎么说?”
来公公心说,这才是有情义的人哪。也怪不得皇上偏重这个儿子,要换了二皇子、三皇子那此儿子,第一句话必定是问皇帝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