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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从这年纪过来的,当时离了京城,举目无亲,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那时候要是有个家,有个哥哥能依靠,她也会好过许多吧?
“你放心,虽然现在走了,可将来总会我们总回来的。”
“嫂子也走吗?”
大公主笑了:“当然了。我要不去,你哥哥一个未必镇得住那些人。再说,他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虎哥还小,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潮生已经明白过来,大公主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偶然想起这件事来。
是的,哥哥在西北习惯了,在京城难以施展,从进京到现在,一直憋闷着。要是有机会能回去,还是回去更好。
“不怕,虎哥壮实着呢。”大公主说:“你不用挂心我们,只要你自己好,我和你哥哥也可以放心了。”
潮生垂下头:“道理我明白,就是心里舍不得……”
“你放心,老四他不敢欺负你,不然不用你哥哥,我肯定不放过他。”
潮生小声分辩:“没有,他待我很好。”
“好得就送你帕子当贺礼?忒小气了。”
潮生无语,大公主真是揪着一个破绽就不放手啊。
“嫂子……”
“行了,和你说笑呢,当真恼了就不好了。老四是我弟弟,你是我妹妹,我就盼着你们俩好。早点儿怀个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他疼着你,你帮着她,遇事千万不要焦急,要两个人商量着来。防着皇后,防着陆家。”
“嗯,我知道。”
大公主转头看着窗子外头:“京中现在平稳,来日如何就不知道了。皇后和陆家虽然吃过教训,收敛了很多,可是元气未伤,只要父皇一天没拿定主意,他们就稳如泰山。老三志大才疏,父皇为这个一直犹豫。其实若想立他为太子,早就立了,犯不着一直拖到今天。再说,他若能承继大位,陆家越发不可收拾,象常南的民乱,只怕以后会常常的出现……”
“皇上不想传位于昌王。”这个潮生也看得明白。
“是啊,可他占了嫡长的名份,皇后稳居东宫,陆家又势力广布。一二十年前,陆家不过也是寒门,可是靠着陆氏得宠崛起得快,现在隐然成了气候。父皇若想另做打算,又担心会伤筋动骨……”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
“对,老四也明白。所以他一向闷头做事。父皇不管是想稳妥为上,还是对皇后有夫妻恩情,那都是他的事。皇后,只有皇帝才动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公主声音里带了一丝,隐约的悲凉。
潮生本能的感觉到,大公主这话里的意思,不止在说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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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离
“这件事儿,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四皇子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今天才听姐夫说起。”他握着潮生的手:“姐姐和你说了?”
“嗯。”
“舍不得吧?”
“那当然。”
四皇子搂着她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也去跟父皇说一声,给我块封地,嗯,要不就封在余兰城,这样你和姐姐、姐夫就不用分开了,想见还能时时见着。”
潮生满怀心事还是让他给逗乐了:“你说什么哪。”
“这不心疼你么……”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啦,离开哥哥嫂子自己就不能过日子。道理都明白,就是心里一时转不过来。”
四皇子明白。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些年,陡然间和亲人重逢——没有失去过人,就不知道得到的可贵。
而潮生显然是深知道这种可贵的。
就象饿了许久的人,终于得到了一碗美味的饭。可是还没吃上两口,又要从她面前抽走。
这时候是只小狗都会狗急跳墙。
四皇子把潮生想象成一只饿急的小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虽然他笑的很轻微,潮生还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他。
废话,这种时候她这么伤感,他有什么好笑的?
四皇子迅速想了三个发笑解释,然后他一笔划去,选择了最简单直接最身体力行的安慰方式。
好吧……
等潮生累得半死,勉强撑着擦拭了身体就睡着的时候,四皇子觉得……这种安慰方式很好!
以后应该多多保持并发扬光大。
潮生累极睡了,他倒神清气爽睡意全无。
索性披了衣裳出来。
天气转热,府里人也都不会睡得那么早。
起码李申屋里灯还亮着。
李申身边有个长随,姓董,听见脚步声就立刻出门来看,十分意外。
“王爷怎么来了?”
“李先生呢?”
“正自己玩棋子呢。”
四皇子一笑。
主子很有城府,跟班儿的却是一根筋。
李申在屋里已经听到,掷棋子儿砸了这个长随的头。
“王爷快请进来。”
“先生还没睡?”
“王爷不也没睡?”
两人相视一笑。
李申自己动手泡了壶茶来:“今天府里好生热闹,王爷也应酬了一天,该早点歇着。”
换作别处可以说是酒过三巡,不过到了这里,是茶过三巡。
四皇子轻声说:“何将军要回西北。”
李申点头说:“何将军胸有成算,回去方是上策。”
四皇子开了句玩笑:“是啊,纵不济时,我也还有条退路。”
李申也笑了,不过他却正色说:“殿下说得是,大公主在西北经营多年,那边……朝廷实际上已经控制不到。西北将门自成一系,大姚将军已老,小姚将军又勇猛有余,智计不足。何将军既有能为,又能借势——象当年的何都督,蔡将军的故旧部众,我看西北迟迟早早的,就要改姓何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这一点,朝中能看出来的人不少。
但是朝中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西北那块地方原来连年征战,朝廷从来没有真正的,实际的掌控过那么一大片土地。无他,实在是因为离得太远。
而西北这些年来的安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从大公主和亲西北开始的。
分化,利诱,挑拨,这些手段大公主用得出神入化,昆州那里的人
李申由衷地说:“可惜大公主生为女儿身。倘若她是男人……”
倘若大公主是男人,那还有他们下面这些弟弟们什么事儿啊?皇位铁定是这一位的囊中之物。
李申又给两人杯里斟上茶。
“昌王爷一心想建功,可是总待在京城寸步不离有什么功可建?皇后和国舅又绝不放心他离开京城。”李申一笑:“想抓军权没错,可是老虎猛兽都没有这么圈起来养的,圈里养大的只有猪。”
两人一起想到昌王的衣裳冠冕包裹到一头猪身上的模样——
“朱家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还有贺家。陆氏现在已经如此嚣张,何况将来。”李申捏了一颗五香豆扔进嘴里,颇有些享受的眯起眼:“大公主和驸马离京,想必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会挪到旁的事情上,不会总盯着咱们。”
四皇子点了下头。
“王妃不太好受吧?”
“是啊。”
李申点了下头,有些感同身受:“王妃和驸马兄妹两人相依为命,西北又千里迢迢,这一去可能又是几年见不着面,王妃不放心也是当然的。王爷这些天多开解开解,驸马他们走之后, 不妨带王妃去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那儿不象京城里规矩严,人也少,住在那儿想必人也能心胸开阔。”
四皇子深以为然。
其实他觉得,可以给潮生寻些事儿做。
比如……这要是有了孩子,估计潮生就顾不上难过了。
过了端午,何云起与大公主带着虎哥一家三口走了,何月娥也被打了包装上车。潮生本以为她肯定不愿意走的,可是看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被强逼的迹象。
潮生站在亭子里,一直到车队远去,再也看不见,才慢慢坐了下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虎哥刚才牙牙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再见面,可能虎哥儿都不认得她这个姑姑了。
四皇子把帷帽替她戴上:“咱们走吧。”
他们没有回城,四皇子带潮生去了庄子上。
潮生掀起车帘往外看,四皇子轻声问:“以前出过京吗?”
潮生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有。”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又进了宫——一直到现在,她都没离开过京城一步。
这是头一回。
这个世上其实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的,一生就生活在院子里,从娘家的院子,到婆家的院子。外面的世界对她们来说是陌生的。
潮生现在就是这样,看什么都新鲜。整齐的田垄,在田间耕作的人。他们中途停下来的时候,潮生还看到农家吱吱呀呀转动着的纺车,感觉特别新鲜。
这村子小,听说还有人家有那种织布机,脚踏、梭织。潮生只听过,也没见过。四皇子说:“那回来到了庄子上,找来给你瞧瞧。”
“你见过?”
“见过的,那年出京的时候见过。寻常人家,就自己纺出线来织布、做衣裳穿,很多人家图省事省钱,也不染颜色。不到年节的时候,绝对舍不得买鲜亮的布做衣裳。”
“嗯,所以说男耕女织……都是为了张罗衣食。”
潮生笑了:“那咱们俩男不会耕,女不会织,真是一对懒人。”
四皇子捋了下袖子:“谁说的,耕田又有何难,回来到了庄子上,我耕给你看看。”
他们在庄子上住了几天,四皇子和潮生换了衣裳,去垄间地头漫步,还教她骑马。庄间的河沟里,有光着腚的小孩儿摸虾摸螺蛳,小的喂鸭子,大的人可以吃。潮生和四皇子从那窄窄的小桥上过,一看见桥下面晃动的几个光屁股,潮生顿时惊呼一声,不知道该把目光朝哪儿放了。
四皇子哈哈笑着说:“不怕的,都是孩子,没什么忌讳的。”
潮生也笑笑。
嗯,她都快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了,刚才看见那个画面,第一反应就是想捂眼——非礼勿视嘛。
桥下的小孩儿看见了桥上的人,也就站在浅水里瞅着他们笑。有大一点儿的男孩子会不好意思了,两手捂着前面,遮遮掩掩的把自己藏到芦苇丛里。
这里的人和事都那么简单。
庄子上种了些樱桃,已经熟了。四皇子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动手摘,潮生兜着围裙在下面接着。熟透的樱桃从上面落下来,有的掉进兜里还会弹出去,还有的碰破了,樱桃汁儿染在手上身上。两个人玩儿得象小孩子一样高兴。
果然潮生的离愁被驱散了不少。
虽然到了晚上的时候,还会叨叨几句:“不知嫂子他们走到哪儿了。”又或是:“也不知虎哥习惯不习惯……”
在庄子上待了几天,四皇子带她返回京城。
潮生越来越习惯她的新生活,她现在完全进入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