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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把手里的帕子攥紧了:“这里你照看着。让人备车,我亲自去。”
跟随她多年的丫鬟丽容也已经人过中年了,急切地说:“夫人,那些人是存心要命的,您去也……”
“我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我的命一起要了。”杨夫人狠狠地说:“就算我不去,王妃有了万一,我就能脱得了干系?”
要是那些人连皇帝的乳娘也一并下手,这事的结果也绝不会如他们的意。
丽容不敢再说。
杨夫人整了整衣襟,也不再换衣裳,快步朝外走。
她还没走到二门,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来了!太医来了!”
杨夫人脚步一顿,冲进来的人正是何勇,后面的人被拉得踉踉跄跄的,头巾也掉了,头发散着。
“胡太医!”
杨夫人顿时觉得手脚无力,身形晃了一下,丽容忙抢上去扶住她。
杨夫人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么折腾了将近一天一夜,怎么熬得住?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了,那股劲儿绷得紧紧的,突然间一下子松懈下来,也的确会让人崩溃。
何勇是怎么把胡太医带回来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潮生的血崩暂时控制住了,而许婆婆,一直都没有醒。
胡太医话说得很直白。
“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胡太医轻声说。
许婆婆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消息现在是瞒着潮生的,但是肯定瞒不了多久。许婆婆是什么性格?她只要能站起来,一定会守在潮生身边的。
李姑姑大着肚子也跟着心碌忧急,硬是让人架出去的。
“胡大人今天怎么出的王府,又是怎么回来的?”
胡太医沉默了。
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却离开王府。
他说了能够回来的原因。
有个人帮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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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改了两回,贴晚了。
么么大家。我真的是想早些更新的。
希望明天可以早睡。
第二七二章 药
已经过去的这一夜,有人彻夜未眠,有人睡得很沉。
皇后就睡得很沉。
她一向如此,越遇到大事,越沉得住气。而且,能做的都做了,尽了人事,后头的就听天命吧。
而且,在此前的十几年中,每当她醒来,常常有一个好消息等着她,接下去一天或是数天,她的心情都会十分的好。
可是这次等着她的并非好消息。
“怎么回事?”
下面跪的人声音微微发抖:“原来好好儿的,诚王府一直看得死死的,前后三拨出来求救的人都扣住了。可是后来亭二爷……”
“少亭?”陆皇后皱着眉头,握紧了梳子:“他做什么了?”
“他听着人说诚王妃难产危急,他,他背着人把那个何勇和胡太医放过去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追不及了。”
陆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憋着火,还是忍无可忍,用力一砸,玉梳摔在地下断成了好几截。妆台上的胭脂盒粉盒都带翻了,殷红的胭脂粉倒倾了一桌,象是泼了血。
“这个败事有余的东西!一门心思都长在女人身上了!”
陆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布了这么久的一个局,竟然被自家侄子拆了台!
之前陆少亭在上元夜瞅见了何家的姑娘,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娶她。结果陆家前去提亲,还碰了一鼻子灰。为这事儿,陆皇后早就不自在了。求亲不成,这两年陆少亭倒是改了过去的荒唐,行事不那么张狂,也终于又成了家。可是这心事刚刚放下,陆少亭竟然又做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娘娘,娘娘暂且息怒……咱们还有后着,这事还没完呢。”
是啊,这事儿还没完。
潮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只觉得窗上亮的刺眼。
她虚软地躺在那里,浑身软瘫如泥,连一根手指头都难动弹。
“王妃?王妃醒了?”
潮生先看到了杨夫人,还有芳园和春光她们,唯独没见着许婆婆。
“孩子……”
“孩子好着呢,乳娘喂过了,这会儿正睡着。”
“婆婆呢?”
“她照看了王妃一夜,累了,歇着呢。”
“要紧么?太医看过了么?”
“太医看过了,王妃不用担心。”
潮生微微点了下头:“让婆婆好生歇着,她这么一把年纪了,夫人你也是,都是为了我……”
“看王妃说的,这还不都我们份属应当的么。”
杨夫人使个眼色,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
潮生这会儿才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五官看起来生得比他哥哥还秀气——幸好他平安无事。
潮生真怕自己早产会对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她慢慢抬起手来,乳娘知机的把孩子抱到近前,潮生的手指在孩子的小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初生婴儿的皮肤软极了,上头还有软软的茸毛。他眉头皱着,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呼吸匀细,鼻翼微微的一张一张的,胎发卷曲着贴在脑门上,
看着他,潮生觉得心里发酸,那是一种既失落,又满足的感觉。怀胎十月,突然间与他分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只觉得心里和身上同时挖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看着他生得这样好,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人们总说的虽死无憾,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潮生虚弱地笑了一下,虽然不舍得,还是说:“抱出去吧,这屋里气味儿不好。”
虽然收拾过了,可是屋里还残余着些许污浊的气味,毕竟这时候的人都认为产室进不得风。
杨夫人用孩子岔开了潮生的注意力,这一手很是高明,潮生果然没有再接着追问许婆婆的事。
药汤端了过来,杨夫人接过来吹了吹,尝了一口,才给潮生喂药。
春光忽然出了声:“等等。”
杨夫人的手顿住了。
潮生也看了过来。
春光有些不安地说:“这……奴婢刚才煎药时有点儿迷糊,分了神。这药好象熬过了时辰,不知道药效是不是还对,要不,请胡太医看看,要是没事儿的话,再给王妃服……要是不成,奴婢就赶着再煎一副。这都是奴婢的错……”
杨夫人很自然地说:“也不能怪你,你从昨天也熬到这会儿,还没合过眼呢。”
潮生微微点了下头:“这不打紧的,再煎一副就是了。”
杨夫人把药放回托盘里,又和潮生说了两句话,才起身出了屋。
药煎没煎老,一看颜色,再闻气味,杨夫人心里有数,她刚才尝了,并没有问题。
但是春光素来稳当,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用意。
春光站在门边,见杨夫人出来,便跟了上来。
“说吧。”
春光从托盘上端起那碗药,闻了闻:“奴婢也不懂得,夫人再尝尝这药。”
药刚才杨夫人已经尝过,是没有问题的。
她看了春光一眼,把药接过来,先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舔。
药不对了!
刚才她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药就出了问题?
这中间除了杨夫人自己,并没有人碰过药盏一下,众目睽睽之下,药是怎么被做了手脚?
看着杨夫人的脸色,春光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是怎么回事?”
春光说:“奴婢也不是很肯定这药有问题,只是……刚才忽然看到这勺子不是原来用的那一把。”
勺子?杨夫人把调羹拿了起来。碗和勺子都是安窑莲花纹白瓷,杨夫人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原来那把勺子,因为有次磕着了,底边有一点裂纹,药的颜色侵进去,就能看得出来……”杨夫人迅速把勺子翻了过来。
这把勺子的底边是光滑平净的,没有裂纹。
是了,问题就在这把勺子上头。
杨夫人手指在勺子上抹了一下,送到鼻端闻了闻。
手指上感觉略有些黏。
杨夫人瞬间明白过来。那下药的人把药液抹在勺子上,外面又轻轻的涂了一层胶,杨夫人用勺子搅药的时候,药汁烫,胶遇热融化,药液也就化在了盏里。
好心计。
有杨夫人在这里,潮生每样入口的东西她都要亲尝。想在药里面动手脚,绝对过不了她这一关,所以下药的这人选择了勺子。
杨夫人手直哆嗦。
终日打雁,今天却险些叫雁啄了眼。
要不是春光眼尖看出勺子不对,这药现在已经进了潮生的肚子。一想到她会亲手把这有问题的药喂给潮生……杨夫人牙咬得格格响。
“药是谁煎的?都有谁动过碗和勺子?”
春光抬起头来:“药是我和春芽一起煎的,碗和勺子是从柜中取出来的——平时也是和我春芽一起收管这些东西。”
杨夫人的眼眯了一下。
刚才杨夫人和春光一起出去了,春芽对春雨说:“你去西边看看许婆婆的情形吧,回来杨夫人必是要问的。”
春雨看了一眼里屋:“那……这边呢?”
“这儿有我呢。“
春雨应了一声去了,春芽掀帘子进了屋,走到了榻边:“王妃可口渴么?要不要吃口水润润?”
潮生也真渴了,轻轻点了下头。
春芽先倒了些热水烫了下茶盅,然后斟了半杯温水端了过来,递到了潮生的嘴边。
潮生眼睛眯了一下,接过了茶盅,转头看了看窗子,低声说:“把帘子放下些,太刺眼了。”
春芽应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把帘子放下了一半,又重新勾好。
她转过身来,潮生已经喝完了水,把空杯递给她。
春芽的手终于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没露出什么异状,把杯子接了过去。
“王妃再歇会儿吧。”
潮生点了点头,春芽扶她躺好,替她把被子盖上。
春芽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潮生安静的躺在那儿,看起来象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春芽快步向外走去。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出了院子,立刻拐进了夹道,快步一直朝前走。走到了针线房后面的一排矮房,伸手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等着的两人立刻跳了起来,紧紧的盯着她。
春芽咽了一口唾沫,才发出声音:“成了。”
“真的?”
春芽确定的点了一下头:“先下在药里没成,可是后来我倒了水,她喝了!”
满儿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始终没有亲眼得见,所以难以置信。
也可能是……觉得事情如此顺利的解决了,大功告成,竟然无所适从起来。
还是春芽先镇定下来:“得快把消息送出去。”
“哦,”满儿回过神来:“我这就去禀告陈姑姑……那你呢?”
“我得马上走。”
两人出了屋就分头行事,满儿的心怦怦直跳,越跳越快。
潮生真的死了?
太阳升了起来,秋天的阳光比夏天的还要耀眼。满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蓝得让她有些眼晕。
她知道王府马上就要乱起来了,这想法让她口干舌燥,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