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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自打看到这位吴美人,心里就咯噔一声。
妖孽。
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气,女人们身上的脂粉,头油,香囊……各种混杂的馥郁的香气中,潮生却能敏感的辨别出吴美人身上的香气,非同寻常。
她正这样想的时候,有人问了吴美人一句:“妹妹身上用的什么香?真是与众不同。”
吴美人声音有些低,象丝绸缓缓拉过,摩擦在皮肤上那种感觉,滑而痒:“我从来不用什么香,身上的味儿是天生的。”
众人动容,殿里传出窸窣细碎的一片话语声。
好吧,其实据现代一种考据说法,这体香其实和狐臭一样,都是分泌腺异于常人,并不是什么天降异人那样神奇。
吴美人应该没说谎。
她虽然没有刻意,声音却显得慵懒之极。潮生扪心自问,她要是男人,能抵挡住这样一个女人的诱惑吗?
说不好。
瞧,连身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性感,何况一众男人。
想到就是这位吴美人和四皇子传过绯闻,潮生感觉十分微妙。
回去后她就问四皇子,可见过这位吴美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凡一个漂亮的女子,见到另一个美女的时候,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绝没盛赞吴美人的美貌,一字都没提。虽然他并非花丛老手,可也不是不解风情的蠢货。他只说了这位吴美的人出身来历。父亲是个富商,也捐了个功名,家中三代都在本处生活,来历是没有可疑之处的。
潮生有些纳闷,打哈欠翻身时无意中说了一句:“这样美貌,还体有异香,就在京畿左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四皇子的目光一顿,轻声说:“多半是藏于深闺人未识吧。”
迟早会出事,一定会出事的。
潮生有这种预感。
只是她猜不到事情会什么时候,什么方式爆发。
皇帝体力已经不行,又有这样一个美人在怀。既服丹、又纵欲——简直是在一条死路上一路高歌着亡命狂奔。难道真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然,吴美人独占风头,也会引来旁人的不满。
不管是什么事,反正总会出事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焦虑。
尹州不稳,朝廷一直没个定议,说是要派兵,可是谁来领兵又成了个问题。从尹州来的奏报一封比一封要急。要说以前尹州的官儿还想把事情盖住,现在简直是在迫不及待的求救了。
从京城往西北去昆州的路上,尹州是必经之地。自打尹州乱起,潮生就再没接到过昆州的信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信他们能不能收到,更不知道那边是没写信,还是信在半途失踪了。
哥哥很有能力,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尹州之乱应该不会对昆州造成太大的影响吧?
那么多大风大浪他们都趟过来了,没道理在这小河沟里翻船。
只是一想起大公主曾经在回昆州的途中遭劫……遭劫之后大公主却不多停留,甚至没想回京城来避下风头,还是赶了回去——
昆州不会出事吧?
就这样心神不宁的,一天,又一天。
感觉象坐在一个上面,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
然而这一天来得很快,快得出乎人的意料。
潮生记得很清楚,就是进了十一月,初一那天的大朝会上,皇帝又看了一份关于尹州的奏报,怒冲冲的将奏折摔在脚下。摔东西的那只手还停在空中,只是,那只手抖了起来。
一众朝臣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从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上滑了下来,因为事出突然,一旁的内侍都没有赶得及相扶,皇帝的头重重的磕在雕着龙头的把手上,头上的冠冕都磕掉了,串珠一落地就散了开来,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呆在那里,一殿里象戳了许多木头桩子。
然后,就乱了。
潮生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
事前惴惴不安,不知另一只靴子几时落地。
现在却坦然了。
潮生吩咐下人紧守门户,禁喧哗嘻笑,更不许搬弄是非。即使她不说,也没有人敢冒大不韪在这时候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京城的人,尤其高官权贵府中的人,不管身份,都对政治有一种本能的敏感。这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中,在一场又一场的变迁中被培养出来的,灵敏无比。
这一天气温骤降,阶前落了一层霜。
潮生搂着儿子,等着丈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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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天气怎么一天比一天冷了!
第三0八章 驾崩
潮生很镇定,所以阿永也并不惊惶。虽然他能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今天李先生的课就只上了小半,芳园春光她们脸上虽然极力要做出平静的样子来,可还是有点沉重和惶惶不安。宁儿口水滴答的玩着他的玩具,丝毫不知道一场大的变故即将到来。
现在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若是皇帝病情不重,已经醒转,那是一定会有消息的。
四皇子这会儿一定在宫里,也许正守在皇帝的病床前。
如果皇帝这次真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顷刻间就要改朝换代,天就要变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会怎么样?
谁都说不好。
潮生莫名的想起她听大公主说过的从前的事情。现在的皇帝登时,京城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卷进了那一场夺嫡之争,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绝对不夸张。那时候被杀的,被牵连的,万余人只怕还说少。
现在的情形呢?似乎和那时很相象。皇帝骤然倒下,并没立下储君人选。陆家有昌王,朱家有七皇子,都是实力派兼实权派,两方都不可能退后,一退就是粉身碎骨,灭族之祸。
潮生这会儿真心的替皇帝祈祷,但愿他熬得过,但愿他能醒来。
这一夜能睡实的人很少,潮生把两个儿子都搂在身边,睡一会儿,就要醒一次。屋里烛火未熄,外面风声愈紧了,窗纸窗棂一直被风吹得发响,屋里灯影幢幢,帐帘微微垂荡,就象现在她的心事一样飘摇不定。
四皇子不知怎么样了,如果人需留守在宫中回不来,起码应该递个口信儿回来。潮生派去的人,也没见着四皇子,只在银汉门就被挡了回来。
芳园和春光在外间床上值夜,两人也都没有睡实。半夜里宁儿撒尿,喝水,两人起身伺候。
从来没觉得夜有这么长。
芳园的目光转到窗子上,既盼天亮,又怕天亮。
春光侧身卧着,芳园轻声问她∶“睡着了吗?”
春光低声说∶“没有。”
芳园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说∶“什么时辰?”
“快四更了吧?”
芳园想说什么,可是胸口乱糟糟的,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再过一会儿,下房的粗使奴仆已经该起身了。天,也快亮了。
芳园睡不着,躺的身上反而酸疼。她穿衣起来,先将窗子开了一条缝,一股凉风顿时从窗缝里直钻进来,芳园忙掩上窗∶“这风真凉。”
“你是刚起来,脸上热,所以凉风一吹就难受。”春光也坐起身来,拥着被子∶“再穿件夹衣的好,这会儿可不能病。”
说到这个病字,正触到敏感处。
这个病,会怎么样呢?
入了秋之后白日一日比一日短,空气也越来越干燥,在京城生活,要是脸上手上不涂些油脂,那很快就会变得象枯树皮一样粗糙。芳园和春光说了两句话,就见她的手已经有些苗头了。
春光不是京城本地人,一到冬天就有些不适应京城干冷的气候,不烧炕的时候别人不觉得,她先冻得受不了。等烧了炕,又开始一天连一天的上火,最夸张时鼻子上整日塞两团棉花不敢取下。
她那副鼻塞棉团的尊容还让四皇子见过几回,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都忍不住莞尔。芳园想到这个,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她打开匣子,取了一盒油递给春光∶“别不上心,时时记得擦。”
春光伸手刚要接,忽然转头朝外看。
“怎么了?”
“有人来了。”
芳园却没听到,她将信将疑走到门边,果然在风声中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院门响了。
芳园忙披上衣裳,脚步声到门前停住,是齐管事的声音,喊的正是她的名字∶“芳园姑娘?可起身了吗?”
芳园忙应了一声∶“起了,齐管事有事?”
“有事要禀报王妃。”
必是要事。
芳园不敢怠慢,忙掀帘子进里屋去禀报,春光一骨碌爬起来,利落地套上衣裳。
潮生也没睡实,已经醒来了。她也匆忙披上衣裳就出来——反正齐管事是宦官,和他没什么可避讳的。
“出了什么事?”
齐管事连行礼都顾不上——对这个从来规矩刻板一丝不苟来说还是头一次。
“娘娘,刚才有人报信,皇上已经……龙驭宾天。”
潮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王爷呢?”
“王爷还在宫中……”齐管事声音更低∶“听说,来公公失踪了。”
“来公公?”潮生问∶“是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从皇上病倒,场面一乱,就没人留意了。等想起来要找他的时候已经找不着人了。”齐管事说∶“来报信儿的就是来公公身边的小徒弟,应该不会有错。”
“白荣来了?”
“对。”
“他人呢?”
“在前头,李先生在问他话。”
潮生站起身来,又缓缓坐下∶“等李先生问完,叫他来我这儿。”
“是。”齐管事又说∶“宫中还没传出消息来,咱们……也不好先预备。”
“嗯,这不忙,看看库里,先预备着。”
既然宫里没敲丧钟,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先举丧挂白。
春光她们也都听到了。等齐管事一出去,就沉默的过来服侍潮生梳洗,衣裳也是一件素色的。
等了不多时,白荣就过来了。不知是谁给他换了一身府里的衣裳,天还没有全亮,看起来和府里寻常的小厮没什么不一样。
潮生有无数疑问。
“你师傅……怎么样了?”
白荣低声说∶“师傅……肯定不是自己躲起来或是逃了的。昨儿师傅伺候皇上起身,皇上精神不济,所多服了一丸丸药才去上朝,可是在朝上就出了事。师傅那会儿还在皇上身旁。当时场面大乱,等把皇上抬回寝宫宣太医来的时候,我就见师傅被人叫去到门外面去说话,然后就再没回来。”
“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认得。”白荣说∶“是内侍监副掌司赵公公。”
潮生顿了一下。
这位赵公公,在宫里也是有名的,有个绰号叫笑面虎……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后的人。
“你和别人说过吗?”
白荣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后来找师傅找不着,我就先悄悄躲起来了。刚躲起来,就有人进来找我,搜了一圈没找到才出去。”
幸好白荣机灵。
“诚王爷怎么样?皇上……几时去的?”
“奴婢不知道王爷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