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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眸之中光影闪烁,袍袖无风而动,周遭围着的人众却浑然未曾发觉,身遭空中,荡起细微的小风,渐渐连成一片,而脚下的地面,本来结实的青石板砖,正在一点一点,无声而快速地龟裂开来。
他一念可毁天,一念可灭地。
35、破邪魔,执手而行
滚滚红尘浊世,百转千回人间,清尊独立人群,恍若出神,金眸微垂,似开似闭,金光却恁般炽烈,从中隐隐透出。
地上的龟裂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空中盘旋的风亦变得极烈,有人发觉不妥,喃喃叫道:“有些不对!怎么好似是……地动了!”然而大多之人双眸被眼前景致所迷,心神向往,沉浸于自家情思中无法自拔,一时又怎会留心周遭。
清尊茫茫然地站着,大袖渐渐地飞扬起来,头上的青丝亦随之飞舞,渐渐地,那沉沉的墨色退却,一头银发逐渐地露出本色,从发根开始,极快地往下,青丝逐渐化作雪白,一张脸更是冷逾冰雪。
身遭众人见了,顿时又是一阵惊呼,贪恋他的美色,木呆呆地看着,片刻也移不开眼,有人竟口角流涎。
便是如此,心贪恋于这世间绝美无双之物,却不知同倾覆近在一念,所谓“金风微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正在这满城百姓性命顷刻之间,有个声音,自远处遥遥传来,叫的是:“师父!”
清尊置若罔闻,长发上的银白极快地往发梢蔓延。
“师父,师父!”那声音极大声地叫,却淹没在众多嘈杂声响里。
来者,正是秀行。远远地望见众人围得人山人海,她虽看不到全,但那股极为熟悉的感觉,却让她确认,清尊正在面前。
可脚下传来的异动,身遭漂浮的凛风,以及那似有若无的恶意影浮,却又让秀行心惊胆战,她不知发生何事,但却知道若不阻止的话,将要发生的是何事。
秀行停了步子,轻轻一咬舌尖,舌上一股剧痛,顿时之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濛濛地血丝仿佛极微的细雨,秀行大喝一声:“天师当道,诛邪退避!”在无数的凡人喧嚣声中,隐隐地听到有几声凄厉惨叫,极快地却又消失无踪。
秀行不敢怠慢,趁势飞身一旋,身子腾空而起,故技重施,脚尖在前头那人肩头一点,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双臂一振,如飞鸟振翅般地,极快往前迈去,身形轻灵,似蜻蜓点水,极快地掠过人群。
秀行人在高处,便将下头看的清楚,见前面被人群所围着的,正是清尊无疑,似有几个凡人想要去碰触他,然而人还未到跟前,便被一股无形的风震得倒飞出去,昏厥在地,但众人已经被他容色所迷,均都不惧,反而越来越蠢动。
秀行心中大惊,见此刻清尊已经完全露出本来真容,双眸微微闭着,而在他周遭,随着愈来愈大的凛风圈绕,亦暗中伏着几道魅邪影子,东跳西窜,窃笑作祟。
秀行手搭桃木剑,喝道:“天师当道,诸邪退避!”她的声音虽是少女的清脆,却自有一股正气凛然,那些恶灵被桃木剑一斩,顿时惨叫散化。
秀行自人群中纵身一跃,叫道:“九渺山督教在此,谁敢冒犯!速速退避!”危急时候,也顾不得了,秀行心道:“师叔你不会怪我冒用名头罢!”手上将桃木剑一荡,周遭跃跃欲试的众人,一来被清尊所迷,二来被些恶灵操控,如今被秀行的清正之气一冲,顿时恢复神智,清醒过来,有人听到“九渺山督教”数字,顿时心神震动,纷纷地恭敬后退。
秀行来不及管他们,回头看向清尊:“师父,师父我来了!”
清尊身遭的风围绕着他,他连眼皮都未曾动过,秀行叫道:“师父,你怎么了?师父!”欲靠近清尊,身子却被狂风扫过,顿时将跌在地上,秀行又惊又怒,将桃木剑一摆,往地上死命用力插去,抬头一看,见清尊眉睫若带寒霜,周遭亦越来越冷,秀行乍然一看,顿时想到灵崆曾带自己见过的清尊的那个梦境,顿时心头发寒,扬声叫道:“师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秀行!”
清尊眼睫微动,秀行一步一步靠前,终于一把攥住他的袖子,将桃木剑弃了,另一只手便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清尊的手,触手冰凉,仿佛握到了千年寒冰,寒彻骨髓。秀行本能地想松手,一咬牙反又握紧。
而就在秀行握住清尊手的一瞬间,周遭转动的风顿时便停了。
秀行身遭压力减弱,顿时将清尊抱住:“师父!”他虽不曾说话,秀行却知道,他定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秀行辛苦半晌,担惊受怕,此刻骤然抱着清尊,不由地便落了滴泪,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秀行只觉得,不知何故,当抱住清尊之时,心中万般的委屈,些许畏惧,还有些许愤怒,都好似被抚平了一般。
清尊原本闭着的双眸蓦地睁开,原本激烈张扬的金色,此刻转了淡色。
清尊目光定定地望着面前,继而又垂下眸子来,望向怀中的人。他的眸子里仍旧带着无限茫然,但唇却动了动,叫道:“是……秀行?”
秀行听他终于开口,顿时擦干了泪,仰头看着清尊,大声道:“师父!是我!”她心里欢喜,乍然露出笑容,笑颜灿烂可爱之极。
周遭都是人众,秀行见清尊无事,便放了心,可又不敢放手,便只握住了清尊手腕,道:“师父,你别撇开手,不然徒儿就找不到你了。”
清尊茫茫然地看着她,也不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先前的千般人面,都也退去,万种嘈杂喧闹,也都不复,只有萧秀行一人之面,只有她的声音,笑脸儿天真无邪,声音清清脆脆,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耳,入了他的心。
秀行牵着清尊的手:“师父,我们回去罢?”清尊不回答,仍旧只看着,秀行看他神色,便知道他神魂未定,就抚慰一笑,俯身捡了桃木剑仍旧斜挂腰间,拉着他往前走。
她所到之处,众人都纷纷避开,无声肃立,正要出了人群,却听得前方有人道:“九渺山掌督教同丹凤国师在此!退让!”一瞬间,原本呆若木鸡的人群纷纷地跪倒在地。
清尊仍似什么也没听到,一双金眸,只望着身前的秀行。
秀行抬眼一看,却见人群跪倒,便显出面前众人,当前两人,正是秋水君同国师水含烟,两人都是面带惶急之色,秋水君一看秀行,一怔之下,上前道:“秀行,这是……”
秀行道:“师叔,没什么事,我们玩耍来着……我先带师父回去啦。”
秋水君目光敏锐,上下一扫秀行,便皱了眉:“秀行你……”
秀行笑道:“师叔,真没什么事……”又急忙向国师行礼,道:“见过国师大人。”她虽恭敬行礼,自始至终,却从未放开过牵着清尊的手。
水含烟自出现之时,只略微扫了秀行一眼,便只盯着她身后的清尊看,奈何清尊眉眼不抬,只望着前头小徒弟,水含烟瞧出蹊跷,就看秀行,问道:“方才我们察觉此处地动,好似有……现在无事么?”
秀行见她欲言又止之态,就知道她大概也知道几分端倪的,便道:“也不知哪里潜进来几个恶鬼,已被我诛灭了。”
秋水君闻言,轩眉一挑,行过秀行身边往前而去,到了原本清尊所站之处,看了一遭,微微有些色变,抬眼看水含烟兀自站在清尊身畔,便道:“国师大人,可否过来一观?”
水含烟身边带着许多服饰华丽的随从,此刻便鱼贯而来,维持秩序,约束民众,令他们退后。
水含烟到底是丹凤国师,虽贪恋清尊,听秋水君亲自出声,却也不敢怠慢,情知若不是棘手之事,秋水君是不会如此的。
水含烟冲秀行略一点头,又深深看了清尊一眼,才也跟过去,刚到了秋水君身旁,忽地变了面色,道:“这是什么!如此厉害的煞气!”
秋水君道:“噤声……国师也察觉了?这城内有我两人,更有些五湖四海的高手,竟给这等恶煞潜入,差点弄出大事。”
国师此刻已经垂眸四看,待看到清尊所站之处的地面碎裂开来,便如用巨石细细地敲打过一番,她心头一颤,道:“果然是差些弄出大事……”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清尊,复低低道,“师父他近不得邪气,若是邪气众多之处,极会引发他入魔……难道这些恶煞潜入,并非是无端的?”
秋水君道:“依我看,此事绝不简单。恐怕有人想设计九渺……或者背后,还有更大图谋。”
水含烟双手握拳:“竟敢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可恶,我定要将背后弄鬼之人捉出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水君道:“此事不宜张扬,那些恶煞都被秀行所除,此事要追究起来怕是不易,先打草惊蛇便不好。”
且不说两人暗地商量,那边秀行回头看看秋水君一脸肃容,连水含烟也神情凝重,她便挠挠头,看向清尊,正对上清尊定定看着她的目光。
秀行一呆,继而笑道:“师父,我们不管这事,先回去罢。”
清尊眼睛一眨,却不出声,秀行嘿嘿笑道:“师父,你当真是前所未有的乖顺呢。”话虽如此,却仍不敢松开握着他的手,生怕一松手人便嗖地跑了。
秀行说罢,便冲秋水君道:“师叔,我先同师父回去啦。”秋水君遥遥地一点头,水含烟却皱了眉头,望着清尊,很是不舍之色。
秋水君望着秀行转身,双目之中也带了忧色,正沉吟中,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道:“秋水你担忧他们么?”
秋水君回头,却见灵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嘴里还叼着半尾鲜鱼,此刻忙忙地咽了下去。
秋水君看他如此,便道:“你既然来了,我便不担忧了。”
灵崆舔舔嘴边儿,道:“我也正想跟丫头回去,本就是想见她才下山的,她自己回去,又算什么,哼,薄情的丫头!”
秋水君道:“灵崆,一路多多留心。”灵崆道:“不用你多说!”躬身一跳,窜出老远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灵崆追上秀行,并不去招惹清尊,只是小心翼翼又极快地跑过清尊身边,一直跑到秀行身旁去,叫道:“丫头,你怎么自顾自走了,也不叫吾?”
秀行见她来了,喜道:“灵崆,我一时着急忘了,你也要回去么?”
灵崆道:“哼,没良心的丫头。”两人说了会儿,灵崆叫道:“好似有煮肉的味道,趁着还未上山,先去吃一块!”便窜一窜,跑到前头去,秀行叫道:“灵崆,记得追上我。”灵崆道:“放心罢,吾的鼻子是极好使的。”
秀行招呼完了灵崆,便回头看清尊,见他仍旧盯着自己,便道:“师父,你方才可吓坏我了。也不知你到底怎么了,幸好……有惊无险。”
她回过头来,拉着清尊的手腕往前而行,走了片刻,天色暗淡下来,街市两旁花灯点燃,红灯笼亦挑起来,千万盏街灯一时通明,浮华灿烂。
秀行钱着清尊的手,道:“师父,花灯好看么?”
清尊不答,秀行张望了会儿,又道:“师父,你只记得,休要撇开我的手,你撇开了,我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找到你……师父,你就算是厌烦,也不要撇开。”她的声音低低地,不知怎地,就说出来。
清尊的目光,从秀行身上看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