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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然这么多年装疯卖傻,背地里却与玄玥勾结,不过是为争夺天下,篡夺皇位。可是皇位夺来以后,玄玥却不一定坐得稳这个位置,最大的威胁,就是曾经的盟友——安陵然。
安陵霄手上有多少兵力、夙凤有多深的背景,我全不知,就一个张世仁、一个李庭正,这两个安陵然的心腹就足可以让玄玥如芒在背。
如果,可以借助王婉容这件小事,削一削李庭正的威风,压一压安陵然的气焰,玄玥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玄玥抿抿唇,哈哈大笑道:
“公主冰雪聪明,玄玥甘拜下风。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文墨玉在旁冷哼一声,不言语。
玄玥问:“只是不知,公主如何断定李庭正七夕之夜果真会去王婉容闺房?”
我怔了怔,突然想起前几日,荷塘月色旁,我与“墨玉公子”的约会。
彼时浓情蜜语自不在话下,我问什么,小笨蛋就答什么,只搂我在怀中窃笑道:
“我与先生十几年交情,可用人格担保他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负王婉容。”
“先生的确与王婉容有些芥蒂,不过廉枝你不用管,全交给我就好。”
“几日后七夕,先生自会去找王婉容解释清楚,廉儿放心罢。”
耳鬓厮磨,历历在目。
当时趁我走神,安陵然还偷了我的香,脑海里依稀还残留着他唇软软的温和滋味,可惜,一切美好全部被我摧残殆尽,了无踪影。
我套了安陵然的话,出卖了他的情,全承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玄玥。
王婉容事毕,临离穆王府时,玄玥问:
“小王斗胆冒昧,公主何以为一个王婉容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出卖安陵然?”
我眼睛亮了亮,最终垂下眼皮道:
“同为女子,受不住她的心酸。”
就在昨日,王婉容还拉着我道,若七夕前仍不见堕胎药,她宁愿“玉碎保身”。
玄玥听罢仰天长笑:
“非也非也,公主是在给自己铺后路罢!你怕承安陵然半点情,日后舍不下。所以干脆亲手扼杀掉他所有希翼,以求万全退路。”
我依旧没抬首,转身长去。
玄玥说得对,我怕承小笨蛋的情,自己半点的动心。所以,我亲手扼杀掉了“墨玉”对我的所有信任,我想让安陵然看清,本公主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自私奸诈的女人。
以前上学时看歪书,曾读到过一句:“千古情长只一梦,竹篮打水一场空。”当时只觉好笑,讥讽诗人情愁自扰,怎么能睡一觉起来就好似什么都没有了呢?
现在看着小笨蛋静静地躺在床上,却觉得这句话说得尤为得理。
或许,我还体会得不够真切,待安陵然醒来后,更能渗透个中滋味。
翌日,安陵然醒了。
我在夙凤那请安回来,就见他只着一见薄衫,迎风对着满园的牡丹发呆。
淇儿搀着我的手竟有些抖,我却泰然处之地走到安陵然面前。
“昨晚睡得可好?”
“嗯。”
“昨个酒喝得多了些,你摔了跤,可还疼?”
“嗯。”
“表姨已被李先生接回去了,可知道了?”
“嗯。”
一连三个“嗯”,似把昨晚小笨蛋给我表的情又全还了去,我有些挂不住,心尖尖如被旺宅挠般疼,可终究还是不大甘心,又问:
“昨晚你说有件事要与讲,是什么?”
闻言,安陵然终于从花海中移回目光,定定瞅我,眸子澄清见底。
“哦,没什么的。”
我晃了晃身子,果真,讨了个老大的没趣。
我笑道:“那就好。”
离“求休书”的路,终于不远亦。
第三十四章
有句话说:谁爱谁,谁倒霉。
感情世界里,总是爱得多的那方处于劣势,这是个不等式。付出得愈多、爱得越深,却往往伤得愈重。可伤得愈重,愈要爱得更深,付出得更多……周而复始。
所以说,“恋爱”的“恋”字是由“变态”的“变”的上半部分和“态”的下半部分组成的。
只要沾上这个“恋”字,都是疯子。
我面前,就坐着这么个疯子。
前段时间还哭着喊着要玉石俱焚的王婉容,此刻正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一脸幸福地坐在我旁边,就连嘴角都溢着腻死人的甜笑,我有些汗颜。
这幸福到全身散金光的新婚少妇实在和我这西院的气氛不大符。
两个月前,安陵然寻了个借口,搬去了前厅的书院住;夙凤也以“近日身子不大爽”的理由回了我每日的请安;就连西院的老妈子丫头也随着安陵然走了一大半,只剩下淇儿、王妈妈和一个老厨娘伺候并监视我。院里的仆人少了,院外的家护却多了七八个,本公主再钻不得半点空子出去玩耍,王妈妈也不似从前般好说话,每日鼓大眼睛瞪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我都不离她的眼。
我被彻底的,软禁了。
原因很简单,我出卖了“文墨玉”,聪明如掉毛老鸟,再笨也该摸出些门道,开始怀疑我早已知晓他儿子就是“文墨玉”,估计着,也开始怀疑我是玄玥派来的人,这次李庭正一事,安陵然痛失一只“左臂右膀”,穆王府开始防我也是再自然不过得了。
既然被软禁了,我也就懒得再演戏。
既不上前厅去吵闹,也不出院走动,每日盯着牡丹发发呆,看看书,时日也是好打发的。
我想,皇宫内的冷宫也不过如此。
所以,刚才淇儿来报,说表小姐马上要过来看我时,本公主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婉容今天回来看表姐掉毛老鸟我是知道的,可她还能想起我这个救她们母子的恩人实在难能可贵。
我和淇儿在屋里翻了大半天,才找到些上上个月在上房领的碧螺春,这还是小笨蛋搬出去前喝剩的。实在没办法,自从被软禁,我就被莫名没收了每月领供奉的正当权利,就更别说这茶了。
可没料,把茶端上桌,王婉容却笑弯了眼,她道:
“我相公说了,喝茶对孩儿不好,还是给我倒杯温白水罢。”
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她现在温婉动人的标准贤妇模样,于是决定用话激她一激。
我道:“咦,这才三个月,肚子就出怀了,该不是算错了时日吧?”
但凡女人,都对“怀孕”这样的字眼异常敏感,这就犹如孕妇对“算错时日”这样的字眼异常敏感般,因为时日的对错可能关乎一个女人的清白和忠贞。
我原以为本公主这般一说,王婉容定变回原来的开屏母孔雀,与我驳上一驳,谁料,我只见她小脸绯红,羞涩地低下头去道:
“我相公说了,是双子胎,所以比起其他女子出怀早了些。”
我很失望,相当失望。
以前那个天天哼气冲鼻子、和我吵架的开屏母孔雀哪去了?
最是那多嘴的淇儿在一旁眨眼,问:
“表小姐,表姑爷好厉害,居然会把脉,还能看出您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王婉容捂着香绢咯咯娇笑两声才嗔道:
“他哪会,是张大夫说得,然后我相公告诉我的。”
我抖了抖,不得不感叹爱情的伟大。
仅仅十来句的对话,王婉容每句前面必加个“我相公说”,甜蜜之情不言而喻。我实在有些想不起两个月前蓬头垢面、大骂李庭正是“衣冠禽兽”的王婉容来。
原本我还担心王婉容嫁回李家后不受待见,或是李庭正露出真面目,对她不冷不热,现在看来,是本公主多虑了。
王婉容不仅没责怪我当日擅作主张,更是拉着我的手泪诉衷肠。
她道:“廉枝,旁人不知,但我省得当日七殿下突然闯进来,把事情闹大定是你策划的,不然当日你也不会用保胎药骗我是藏红花吃下。全亏了你,我才没有犯傻害了怀里的孩儿,不然……相公必怨我的。”
我扯了扯面皮。什么旁人不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间谍鸟,只是你这个幸福少妇腻在蜜糖里没察觉罢。
我懒得解释,只相当好奇王婉容到底是如何与李庭正言归于好的。
“你当日不是说李庭正是个乌龟王八蛋吗?怎么——”
我话未毕,王婉容杀人的眼神就射过来:
“不许你这么说我相公!”
我咂舌,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
王婉容满眼的纯真无暇,“其实七夕那日相公来找我,就是想向我解释。原来他一直未接我回府是因为有仇家追杀,他怕仇家以我为筹码威胁利诱,这才演戏把我休出了府,就连婆婆也被相公安排到了隐蔽的寺庙去居住。”
顿了顿,王婉容啐了口水才道:
“我当日怀疑相公的一片苦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过相公说还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血,悔恨余生,他也会惋惜一辈子。”
我被茶噎了口,与淇儿面面相觑。
淇儿的脸色不比我好看到哪里,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什么仇家,我是不信的。李庭正有苦衷,故此故意把王婉容休掉、把老娘送到山上去是真,但避仇家却是假。
如果本公主猜得没错,李庭正怕的是与安陵然举事之措失败,连累妻儿,所以才会有这样与王婉容“偷情相会”的三年煞费苦心。
这么说,我这次真是……好心办坏事了。李庭正与王婉容破镜重圆,老婆又大肚翩翩,不知他又作何打算。
果然,王婉容拉着我切切道:
“廉枝,我这次来就是专门给你和表姐道别的。相公说,仇家未除,我和孩儿一日都不安全,所以我这个月底就会离开帝都去其他地方安胎。”
我默了默,如此着急……看来,小笨蛋和玄玥的举事之日不远了。
孕妇情绪波动颇大,不知王婉容是舍不得本公主,还是舍不得穆王府安逸的生活,一道别,就哭哭啼啼个不停。
我和淇儿陪着叙叙又说了会子话,李庭正才接着王婉容走了。
李庭正倒还算个正人君子,本公主如此害他,他见我依旧行礼致意,不差半点礼节。
我道:“表姨夫不须如此多礼的,前些日子廉枝多有得罪,您多担待着。”
李庭正扶着爱妻,笑得也是一脸灿烂。
啧啧,这小两口站在我这枯草都不待见的西院,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道:
“庭正应该反过来道谢才是。当日因为小小的猜忌,差点害得娘子打了我们的骨血,虽然公主坏了些局面,却无伤大雅,反救了我妻儿三命,也算误打正撞。我相信公主也并不是恶毒心肠,彼时也全因怜惜婉容才会出此下策,所以——若有什么误会,还是早向心念之人解释清楚罢。”
“莫再走我和婉容的旧路,因一些小小猜忌折磨多时,何苦呢?”
说罢,小两口就甜甜蜜蜜、肩并肩地出了西院。
我唏嘘不已,这李庭正不愧是安陵然的是手下,说起话来九拐十八弯,既正言了我小小诡计坏不了安陵然的大局,又劝解我去给小笨蛋道歉。
真是好笑,借用道明兄的一句话: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更言,本公主从来就没想过向安陵然低头,我并无劳什子“心念之人”,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举事之日不远,也就意味着我该早些为我自己的将来打算。
休书,依旧是我唯一的出路。
淇儿见我怔怔地望着李庭正他们离开的背影发呆,以为我心里难受,便悄悄道:
“公主,这是您如何看?”
我叹口凉气,才道:
“女人,犯…贱啊——”
闻言,淇儿僵了三秒,才哈哈大笑。
“公主,您能如何豁达那是最好的,我就怕您在这荒凉的西院呆久了,有些想念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