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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那……”我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们为什么让我避着他呢?”
师傅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浅浅笑道:“玉儿,这个问题,可超出我的承诺范围了。”
我一想也是,沮丧地低下头,心里直道师傅狡猾。
“不过,”师傅语气一转,“告诉你也无妨。”
我眼睛一亮,抬起头看他,心里又道师傅真是个好人!
“当初我匆匆辞官之后,便来此地隐居,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下落,此是其一。因此,我也极力避免与他碰面。”
我心想有道理,轻轻点点头。
“其二,方小侯爷虽说云游四海,但此时来此地只怕动机不纯,我们不想被卷进什么是非,能少一事是一事。他也不会在我们家长住,便忍他一时又何妨?”师傅柔声道,“玉儿,我们当初离开帝都,便已决定从此不问世事,只过平凡生活,难道这样不好吗?”
我心口一荡,急忙点头道:“很好很好,当然很好!我只是随口问问,没其他想法,师傅你别多心!”
师傅轻轻一叹,“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唐三目瞪口呆了很久,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飘了出去,嘴里喃喃念道:“不愧是官字两个口……”
师傅仍是一副浅笑清愁的倦倦模样,看得我这心一揪一揪的,只怕师傅误会我是舍不得那些名利权势。其实他放弃的又何尝比我少呢?
一代名相,就这么被我毁了……
想到这里,我便一阵阵地心酸,他十几年寒窗,十几年朝堂,在高位上激流勇退,那得是多大的决心啊。师傅这人,有时候是有点迂腐,但迂腐得可爱。他满腹心思地忧国忧民,整顿吏治,为民请命,辅佐帝君,几乎没有人能说他一点不是,民望之高,当世无人可比。他休息的时间很少,要做的事太多,也难怪后来他会愧疚地说,花在我身上的时间太少,一门心思想补偿我。可我知道他志向所在,对他只有敬佩,从没有过一丝埋怨。我这样庸俗,觉悟又不高的人,是永远无法领会他的情操的。如果没有我,他大概会在这个位子上兢兢业业几十年,然后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但因为我,他失了官位,如今这般闲养在偏远小城的深宅府邸之中,每日悠闲到了极致,他嘴上不说,但我心里知道,这种悠闲,未必是他想要的。
每想到此节,我如何能不心生愧疚?
心疼心酸,心动心痛。
唉,都是因为师傅。
其实又岂止是师傅一人,陶二唐三何尝不是如此。一个叱咤南北武林,一个傲笑蜀中,结果一个下海经商满身铜臭,一个被困李府无所事事整天宅斗……
其实吧,我始终觉得,男人和女人不同,这不是尊卑原因,而是性格原因。一个男人不能只有爱情没有事业,女人却可以把爱情当事业经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我的事业还挺成功的,多元化发展,但再进一步发展,我就该帮我的男人们追求他们的事业了。
就说唐三吧,起初我觉得他砸我的古董花瓶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花瓶的价值,这一砸就是半盒暴雨梨花针,对他这样说,他大概就能理解了。我想让他经营间古董店,跟陶二一说,陶二也欣然答应,他雷厉风行地在洛城最繁华的地带开了间两层豪华大铺,交给唐三全权经营。
一开始我见店里客似云来,他也精神奕奕,便也高兴了,寻了个日子和陶二微服私访,在店外看到人潮汹涌,我们笑容满面,一进店,陶二脸就青了。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这边有人古董论斤卖!
我扶墙而出,能把古董跟猪肉一样卖,我们家三儿真是天才。这几天得亏了多少银子啊?他还不如回家里接着砸……我眼前仿佛看到一只只煮熟的小油鸡拍着小翅膀离我而去……
唐三永远不会明白古董的价值。这件事给我一个警告,事业和衣服一样,要量身定做——在找到适合他的衣服之前,我觉得还是让他在家里接着砸花瓶吧……
唉……往事不堪回首,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师傅,见他懒懒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我也摸上软榻窝进他怀里。他手上仍翻着书,双臂将我环在怀中,目不斜视地问:“怎么了?”
我抽掉他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扔,双手抵在他胸前,望着他的双眼问:“师傅,你是不是不高兴?”
师傅诧异地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心情沉重地说:“我害你丢了官,让你没事做。”
师傅一怔,随即笑道:“与你无关,别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又道:“我花心风流,有了师傅之后,还四处拈花惹草……”
师傅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笑笑:“你开心就好,他们对你都是真心的。”
师傅说我开心就好,那就是说他不开心无所谓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对我都是真心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五次轮回来与他们一一相守,可是偏偏在这一世全遇上了。哪一个我都不忍心放手,结果落到眼下这个局面。
他们每个人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心高气傲,却不能放手干一番事业,陶二好歹能在生意场上发泄一番,燕五却是在我身上发泄怨气,唐三乔四互相找茬,师傅则什么都往心里藏……
老爷我,其实都清楚着呢……
可是这些事真不敢多想,多想了,这心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并非所有人都安于平淡,所谓平淡是福,小富即安,实在是庸人自我安慰的说辞,没飞黄腾达过的人说这种话实在没有信服力,若有飞天之能,谁愿意困于浅滩?人活一口气,我想,我这是要让他们生生憋死了……
唉,老爷我,愧疚啊……
想当年,老爷我也是一只海东青,怎么说也能跟他们一遂凌云之志,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我心里难过,师傅心绪也低落,两个人默默无言相拥入睡,只我这心酸麻了一夜,睡梦中仍在想着这件事。
隐约地觉得,原来一切都对的事情,其实是有些不对劲的。
曾经有人告诉我,做人要有一颗不着调的心,我一直奉为金科玉律,主张难得糊涂,但作为一家之主,老这么糊涂着,也真不是个办法……
在师傅怀里窝了一夜,第二天醒来仍有些萎靡不振,我照例探听方小侯爷什么时候走,得知他还准备多住几天,我又长长叹了口气。
来了个方小侯爷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来一个墨惟,老爷我这苦海何时是个尽头啊?
唐三自从在酒楼尴尬了一下之后,就抛下方小侯爷,偷偷溜来沈园陪我了。师傅含笑在一边看着书,任我和唐三在一边闹。
其实我没有闹,唐三也没有,闹的是一只鸟。
一对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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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献宝似的说:“这只鸟是我花一对离火玄冰镖换来的,金贵着,听说还会说人话。”
我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斜了笼子里花花绿绿的小鸟一眼。什么时候老爷我堕落到玩鸟的份上了?
我懒懒地说:“老爷我觉得吧,天下的熊都是一个熊样,天下的鸟都是一个鸟样,这只鸟吃起来也未必就比小油鸡好上多少。”我又补充了句:“还没小油鸡肉多。”
师傅轻笑一声,别过脸去。
得了,知道你在偷听。我笑着对他抛了个媚眼,可惜他没看到。
唐三一听就怒了,把笼子往桌子上一扔,“老子来陪你消遣解闷不是来给你消遣解闷的!”
哟,这遣词造句用得更上一层楼了!
被惊到的花花绿绿会说人话小鸟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突然就“哎哟哎哟”叫起来了,那声音跟老爷我装死时候叫得一个像!
当时我就惊呆了!
连师傅都忍不住回头看来,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悟道:“原来竟真能说人话。”
唐三得意地笑,“看,我说它会说话是吧!”
我伸了手指头进笼子里逗弄它的肚子,死小鸟东躲西藏最后被我逼到角落——娘的,手臂卡住了!最近又胖了!
死小鸟就贴在笼子另一端哎哟哎哟地嘲笑老爷我。
“死小鸟,叫声‘老爷’来听听~”我朝它勾勾手指。
死小鸟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无视我。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抬头对唐三说:“拎只小油鸡来,让它知道得罪老爷我是什么下场!”
唐三白了我一眼,“得了,你还跟一只鸟较劲上了。”
“啊呸!”我啐了他一口,“明明是这只鸟跟老爷我较劲上了好吧!老爷我心情正郁闷着,你还找只死小鸟来气我。”
唐三也不高兴了,往椅子上一坐,翘起腿瞪我,“你别不识好歹啊!”
我眼神暧昧地在他修长的腿上扫来扫去,笑眯眯道:“知道你疼老爷,但可以用其他方法嘛!找只小鸟来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玩的。”我们家三儿这细腰窄臀长腿——一看就适合扛在肩上环在腰上!
唐三被我这红果果的眼神一扫,登时也不自在了,放下腿,色厉内荏地瞪着我:“老爷,你也忒流氓了!”
娘之,被一个男人骂流氓,我容易嘛我!当然,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义正词严道:“燕五说了,老爷我就算是流氓,也是世所罕见的烈女型女流氓!除了你们几个,老爷我对别人眼都不眨一下!”
唐三是属于嗓门大,但嘴巴未见得多厉害,对上老爷我这种一本正经的流氓无赖,一般人他不能不服输。
看着唐三脸上的红晕,老爷我不禁一阵荡漾。旁人都道我敬爱师傅,敬畏陶二,怜惜乔四,讨好燕五,对这四人说话我总是斟酌些语气,只是对唐三,便是一通稀里哗啦调侃,常把他气得暴跳如雷,老爷我还闲闲散散的。
我这是不喜欢唐三吗?不是,老爷我是疼爱他的,这所谓疼爱疼爱,就是你疼我爱嘛。
唐三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老爷我稍微撩拨一下,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等他要扑上来抓我的脸了,我又轻声软语几句,摸摸他的脑袋,他立刻乖了。
每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同,老爷我还是拿捏得准的,要让我像对乔四那样对唐三,估计他会白我一眼,扔下一句:“你今天没吃药吧?”然后扬长而去……
正所谓贱人自有贱人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他这个锅就得配我这样的盖,每天不来让我拍几下他就浑身不自在。如果没遇到我,他现在大概就是陶二的妹婿,唐门门主了。也不知道他这脾气跟那白虹山庄的三小姐陶嫣能配合得上不。
当年我为了躲燕五的追杀,跟着陶嫣的送嫁队伍从白虹山庄一路到了蜀中,在唐家堡外的渝州小林轩住下。陶三小姐对这桩政治联姻倒是不怎么排斥,只是一直催着我帮她夜探唐家堡,看看那传说中的红衣火神是什么模样。
我那时正水土不服,打了个哈欠说不去,她叉着腰一脚踩上我的背,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自称海东青,怎么连区区唐家堡都飞不进去吗?”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激将法,姐我三岁起就不用了。”
她又垮下脸来求我,我实在熬不住,琢磨着不去也会被她吵得睡不着,没办法这才换上夜行衣去。
唐家堡的护堡大阵号称千机变,说的其中有千种变化,其实多少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家堡所有的暗器、毒药试验都在此阵中进行,落入阵中的人,就成了他们的试验品。
我当年轻工力之高,可以说万丈悬崖都摔不死我,十三岁我就经常去大内一夜游,区区唐家堡我初时确实没有怎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