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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的花开在海砂里。
覃川傻了。
“我说,你才刚痊愈,又搞什么鬼?”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在下面响起,覃川愕然低头,只见傅九云左紫辰并着玄珠三人站在贝壳屋下,仰头无语地看着她。此刻她的形象很不雅观,只披了一件薄衫,以恶狗扑食状趴在贝壳屋顶,伸长了胳膊要去捞屋顶那一篮子鸽卵大小的明珠。
大抵是因为少有的羞愧难当,她脚滑了一下,从屋顶上滚将下来,身子下面登时蔓延出一群一群的大泡沫。泡沫横飞中,傅九云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挟大米似的把她挟在腋下,似笑非笑低头看她一眼:“小贼想偷明珠?”
覃川诚恳地低头承认错误:“没有没有,我只是打算摸一摸,赞美一下这种奢侈。”
大燕国最奢侈的时候,也没听说用一篮子夜明珠挂在屋顶的,玉藻池的墙上能嵌两颗明珠都很不得了,后来还因为打仗国库空虚,被宝安帝拿出去偷偷卖了。可悲啊,堂堂一国帝姬,被夜明珠晃花了眼。
四人进了贝壳屋,很快便有几尾彩色小鱼头顶着茶盘游曳而来,茶碗里泡的不像是茶叶,也不知是什么海草,绿的十分鲜艳。覃川有些心虚,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味道别有一种清爽,不由赞了一声,这才问:“那个……我睡了几天?”
说真的,他们四个人会坐在一起喝茶,实在很诡异,诡异到她不得不先找个话题冲散凝滞的气氛。
玄珠脸色不好装没听见,傅九云只管望着她冷笑,笑得她浑身发毛,只有左紫辰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理她,于是犹豫着开口化解她的尴尬:“你被国师那一掌将全身骨骼震碎五成,上灵药后睡足了五日,如今身上还有什么不适么?”
“呃,我已经没事了……”覃川别过头不去看傅九云冷笑的脸,“那什么……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你和傅九云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我本打算离开天原,”左紫辰微微顿了一下,不看玄珠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无意遇到了九云,才知你和玄珠出了事。所以两人一起商量了这个计策,我与国师说话拖延时间,九云张贴符纸,伺机将你二人救出。”
“喀”一声,是茶杯碎开的声音,玄珠手里那只茶碗被她狠狠砸在地上,碧绿的茶水立时随着海水荡漾开了。她眼中满是泪,起身便要走。
“等下。”傅九云突然开口,“这几日我被你这走走停停的闹剧折腾的头疼,你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要么你这次走了就别回来,要么你就给我乖乖坐下来。”
玄珠看了他一眼,眼内满是难堪的恨意,不过那眼神很快又转到左紫辰身上,里面便多了许多委屈与愤懑,低声道:“紫辰,你也要我走?”
左紫辰默然半晌,忽然轻叹一声:“该说的我前几日已经全部和你说清楚了,也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愿意回到香取山那是最好,一味赌气在外,不过是给自己造孽。”
玄珠木然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他紧闭的双目,说:“你说你感激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欠她什么!你是欠了我的!你要还她,为什么不想着来还我?!”
没有人回答她。她点了点头,喃喃道:“你心里一点我的地位都没有,所以也从不觉得亏欠我……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门外走,一面又说:“我不会再回来。紫辰……我们在香取山的日子多好,我以为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不是么?只是你又要抛弃我一次。”
她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仿佛只有在香取山的那四年,没有国,没有家,没有秋华夫人,也没有帝姬。不过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尤其于她而言。或许那只是一个失忆男子无助之时做下的一个幻梦,梦醒了他倍感耻辱毫不留恋抽身就走。但那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切了。
“左紫辰,你会后悔的!我要叫你永生永世后悔!”
怨毒的诅咒渐渐消失在屋外,屋内三人良久无语。左紫辰动了一下,起身淡道:“……我累了,想去歇息。你们慢慢聊。”
覃川感觉到傅九云的眼神一个劲在自己背后打转,征兆十分十分不妙,急忙放下茶杯赔笑道:“那、那我也累了……好困,去睡觉……”
“覃川。”他的声音不高,语气里也没威胁感,甚至还挺温柔的,为什么会让她有出冷汗的欲望呢?她刹住脚,回头朝他一笑:“我真的困了,重伤初愈呢。”
傅九云朝她招招手,笑得诡异:“碍事的人都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直到死亡将你带走(一)
她坐回去,想了想,说:“好,你说,我听。”
傅九云却没说什么,只是扬手将两只信封丢给她,讥诮似的笑:“在你面前,天皇老子都要认输。你一直想要的东西,这就给你。”
覃川愕然望着怀里的信封,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国师的来历,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展开细看。
眉山君果然手段了得,连国师出生在何年,师从何人如何都仔细列了出来。
国师身负南蛮二十四洞妖一族的古老血统,妖血纯正,到今年已有三百岁高龄。大抵是贪恋人间繁华名利场,五十年前来天原做了个默默无闻的神官,其不老不死的模样引来皇帝的兴趣,想学一些长生不老之术,便提拔他当了国师。
太子无双命格一说,却是取自天原国自古以来的一个预言。数代之前曾有神官预言百年后天原降临无双命格之子,血战中原,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国师想必便是钻了这个空子,将自己的精血与凶煞之鬼糅合炼化,借了皇后的肚子生下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太子。他本身便有纯血妖魔之力,再加天生煞气,比旁人来得要嗜血善战,谁想一朝不查,被傅九云偷偷割了脑袋,连魂魄也取走,也难怪国师怒发如狂。
信纸最后写了应对方法,南蛮二十四洞的妖血统古老,十分难缠,就算割下脑袋将其细细切成碎片,也未必能杀之。覃川想起当日刺杀太子的情形,不由暗暗点头。如要彻底灭之,方法有二,一是割下脑袋后立即取出魂魄,这法子被傅九云拿来对付太子了;二是取极北冰底清莹石的灵力,做成一方结界将其困住,以其身体发肤做媒介,咒杀之。
要想割下国师的脑袋取出魂魄,何其困难,经过此役,他只怕也防备得犹如铜墙铁壁,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侥幸伤之。唯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试试了。
覃川看完之后难抑激动,连声道:“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接下来不用你再帮我,我自己会……”
“覃川,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自己去点魂灯?绝无回旋余地?”
傅九云冷淡的一个问句,令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信纸抓紧在手心,低声道:“……你说的不错。该说的话我也早就和你说过,九云,我很感激你愿意帮我。欠你的只怕还不起,我也只能就这么欠着了……接下来我真的可以自己……”
“即便我也会丧命,你还是要坚持?”又是冷冷一问。
覃川手腕微微颤了一下,喉头发紧,目光游离地望着在珊瑚里游曳摇尾的彩色小鱼,干笑了两声:“你丧什么命?事情本来也与你无关。不要说是殉情……呵呵,这种事和你一贯的风格未免大相径庭。”
她故作轻松,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傅九云静静看着她低垂的脸,或许他从来也未曾这样严肃认真地看过她,以往都是带着些许戏谑和爱怜的。这样的神情令她有些僵硬,本能地把衣带放在手指间使劲绞,揉得乱糟糟。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原本是想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他淡淡开口,“可那些漂亮的大道理说来能感动的只有局外人,我亦没有资格说叫你放弃复仇的话语。我最后问你一句,老实回答我,倘若我再次将魂灯夺走,你会怎么做?”
她神色慢慢变冷,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何苦再逼我?”
他笑了两声,缓缓起身,沉声道:“所以我也是不得不来帮你,不用你来感激。夺走也不行,我也不想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真要死,不如我看着你上路。不过覃川,你的心当真硬如顽石精钢,这一点连我也自愧不如。”
即使追上她,带着她一起生活,过了那么久,于她大约也只是水滴落在青石上那样轻飘飘的力道。怪谁都不好,在她最好的那些年华里,他没有赶上。
他转身走了出去,覃川急急开口:“你去哪里?”
傅九云淡道:“若不是有魂灯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问,我亦不需答。这样于你来说不是最好的么?”
他走出门,再没有回头。覃川怔怔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在周围缤纷摇曳,透明的泡沫像玻璃珠子一般扑簌簌往上窜,分明是罕见且绮丽的景致,她却再也没心思看。
这些应当是她期盼的,在死亡之前有人会一直陪着她,随时随地给她想要的慰藉和温暖,然后在需要他离开的时候利落干脆的离开。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这样,即使被说自私也好,怎样都好。
覃川木然地起身,胸膛里明明已经有了一颗心,却仿佛突然又空了大块。他帮了她很多,一直默不作声,在背后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好吧,那都是他自愿,其实与她无关,他自己也说了,不需要她来感激。
她一直都在盼望这样的局面会到来,直到它真的来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往下坠。她并不惧怕死亡,也不惧怕死后点了魂灯迎来的那些无穷无尽的痛苦。她只是怕……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像是阿满死去的那一天,还像先生含笑闭眼的那个晚上,她都没有流泪,只觉得心里被人挖走了一块,整个身体像是一张皮挂在骨头上,中间只剩飕飕冷风,吹得她想要发抖。
覃川突然拔腿就跑,一直追到门外,厉声高叫:“傅九云!你会死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个清楚啊!”
透明的泡沫随着她的动作翻滚,他已经消失了,或许是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也不想回答。她奋力向前跑去,觉得这样很傻,很不应该,可她还是做了。像是明知道幻想自己会活下去,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和傅九云一起坐在竹林里吹风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可还是忍不住要幻想。
是她自己推开他的,冷若铁石的心一遍一遍反复预想过这样的场景,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淡然接受。但他为什么会提到死?又是一次恶意的诈骗?还是一次引她上钩的诱饵?
她跑累了,蹲在柔软的海砂上大口喘息。透明的海水密实地包裹着她,忽然自身后传来一阵暗潮的波动,她急忙回头,来的人却是左紫辰。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默然垂头对上她的脸,过了许久,才说:“不要跑得太远,回去吧。过几天他应当就回来的。”
覃川无力地跌坐在海砂上,喃喃:“你知道他要走?去哪里?”
“应当是去极北之地寻找清莹石。”他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很快又松了手,“走吧,回去。”
覃川颓然跟着他回到贝壳屋,因见他瘦了许多,脸色越发白得好似透明,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低声唤了一下:“紫辰……”却又不晓得要说什么。
他却回头笑了一下,眉宇间虽有忧郁,之前的茫然与痛楚却没了,反而透出一股真正的仙家清淡之气来,柔声道:“覃川,杀了国师便不要再想复仇的事了,和他好好过下去,计划一下未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