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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而过,摇了摇头,牵着玉慕卿的手,携伴而走。
太庙里。
扫地的小和尚望着那三个背影,远远听见风中隐约带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父君刚才在太庙里你在想什么?〃
“我想问问,我何时才能娶到你的娘亲。”男人的声音很惆怅,淡淡的带着笑意。
小和尚在枯叶里抖了一抖,埋头继续扫,心想真是大胆的一家子人啊。 他惊叹完后,扫完了庙外决定扫庙内,却见到高僧送完人后,朝着门入定,然后一脸莫测地扶着门板说:“施主您又来了?〃
小和尚忍不住偷偷地笑,拉着高僧的手袖,搀扶让他去蒲团打坐:“师父,您眼神不大好了。刚窝在地上的是一团兔子。您先歇一会儿,不要逢人便说这句话,以后夜里少看些经,待眼睛瞎了便有你后悔的了。”
高僧似乎也感同身受,低头摸胡子,叹了叹:“唉,老了。不想得罪人只得说这句。对了刚才来的这三人,我看得甚模糊,小的那个应该是皇子。女的看起来是贵妃,男的不像是太监模样挺贵气的,难道是将军?”他说完砸吧了一下嘴。
高僧身后有一个案,案上卧着一支签,想着那是女施主没来得及看的。 小和尚终是忍不住,抱着扫把,好奇瞅之。所抽的签为:上吉。
解曰:
夫妇也,一生结为伉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决心结为连理之枝,一飞子天空之比翼鸟,终生得幸福矣。
玉慕卿的番外
对儿时的记忆,他记得不是很清楚。
依稀晓得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父君灿烂地笑着,眼睛弯弯眯起。
他鼻痒打喷嚏,前爪交叠,闭上眼,继续趴在父君肚子上躺着。他察觉出父君体内有两团气。一团绵长平和,一团柔软,是的,可不是柔软吗。
他一激灵,前爪趴下,踩了两三踩。
顿时一双温暖的手撑住他的前肢抱住,他有些惊慌,圆滚滚的肚子和腹部绒毛让父君看了个通透,觉得有些羞耻,他很忧郁。
他对上父君的眼,听到一句:“别闹,那是你娘亲的气泽。”
“你要同我一起守护你娘亲。”父君如是说。
父君想娘亲的时候,会望他一眼,然后露出一副沉痛的神色。
他的名字叫玉慕卿。
是父君思慕娘亲的意思。
他幼年期是在梨花林度过的。
那段时间父君经常笑,后来便不再笑了。
父君要把娘的魂聚在自己体内,养得滋滋润润的,再塞人她的躯壳内。所以父君一有空就躺下不动,手搭在腹部上,静静地望着寒玉床上的娘亲,一望便是一日,眼神态度千百年不变。
他可怜的父君始终都没能守住那一团娘亲的气泽。
魂怀术需要一颗完整的魂儿,父君肚子里的那团气总是聚不齐,娘亲的三魂七魄支离破碎,父君努力地拼着娘亲的魂,拼着娘亲的记忆,可再怎么凑也只有二魂四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将救回娘亲,把娘亲唤醒。
他懵懵地瞧着父君,渐渐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来。
他虽然年幼,但有些事还是明白的。
凡人皆有三魂七魄,就算少一个都难活,娘亲虽少了一魂三魄,仍顽强地聚成团盘踞在父君体内,那股气泽带着点儿微薄的生命迹象。他觉得娘亲真不是普通人。
最近三叔父喜欢偷窥。
叔父偷窥的不是他的父君,而是躺在寒玉床上的娘亲。
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他自认担负着保护娘亲的责任,他敏锐地跳下榻,悄无声息地溜到叔父身边蹭了蹭,蹭到第三下的时候突然夹着尾巴逃跑了,叔父的身子里有一小团气泽很像娘。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父君。
父君沉默良久,说了句:“想来是涅盘的时候沾上的,我说你娘怎么让我好好待你三叔父,原来是自个儿的魂落他身上了。”
三叔父其实也不是亲三叔父。三位殿下要有兄弟间的友爱,所以才有这一唤法。
可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么友爱,就要商榷了。
不久之后,他清楚地看到,三叔父潜人梨花林,趴在寒玉床边上,把父君放入娘亲躯壳内的二魂四魄给吸走了。
他很悲愤。
父君却睁开眼,坐起来,搂过娘亲说,你就等着吧。
要不了多久,你的娘亲就能醒了。
这个多久是多久,玉慕卿不记得了。只晓得后来他便被兆曌抱去了仙界。然后上界传来消息说父君出了梨花林,然后又传出父君傻了的消息。
那一瞬间,玉慕卿对这个父君有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玉慕卿是一只生来便带着仙根的狐狸。
他出生的那一日,有着无比值得炫耀的荣耀,天上出现了一只凤凰,将他的毛发染得格外血红与金黄。
正所谓,凤凰出则天下安宁。
所以他给自己定义为,是一只能给大家带来安宁的具仙根的狐狸。
与他一同生来便具仙根的天蚀狐,总是爱抬起前爪挠它说:“你就是那只爹爹不是狐狸,娘亲不是狐狸,生出来却是狐狸的狐狸?〃
这句话有些绕口 。
但字字实情,他悲愤之余来不得任何反抗。
他的父君是南纳人,是个鼎鼎有名的主公。
他的娘亲是大美人。嗯,有没有南纳血统倒搞不清楚,却不是只母狐狸,因为无论修为再怎么高,但凡是狐仙狐妖狐狸精之辈,死后都要化出原形,可他的大美人娘亲却漂漂亮亮地躺在寒玉床上。
而,他却是只狐狸。
所以他有些苦恼,而且苦恼中带着丝悲摧。
他想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子。
他被天蚀狐欺负得狠了,也常常反击。两小毛球抱成团,拿尖牙咬对方的耳朵。屡屡受伤却不敢回仙府,一瘸一拐地走在云团里或趴在池边舔伤。 “这个品种能生来便具仙根的委实不多,天上地下就这一只。”
天庭的仙友们总是爱围观他。然后探手摸摸他,他起初有些惊惶,后来亦能淡定,一动不动地趴在青石板上。
再后来… …
他哼几声,把头搁在前爪上,眯起眼睛,受用之余觉得十一分舒服。
玉慕卿喜欢别人夸他的相貌、毛色。
可大多数的仙友们都围绕着他的修为开始讨论。
“生来具仙根不稀奇,这个品种也不是珍稀品,只是生来便能引来凤凰三声鸣的狐狸,只有他了。”
最后众仙友们得出的结论是,玉慕卿是只漂亮与运气齐聚,并有悟性的狐狸。
可这个悟性,悟了千年才化出人形,而且还出了岔子。
“小毛球长四肢,小娃儿长兽耳。”早已变化成漂亮小少年的天蚀狐和一群仙童聚一起笑话他的耳朵。
玉慕卿低头不语,悲愤得几欲岔气。
他觉得他的奄年过得很悲摧。
正在难过的当头,兆曌把欺负他的这群泼皮童子赶走了。
与兆曌同行的仙友们之中,不知是谁摸了摸玉慕卿的头,突然咦了声,说了句:“这孩子的一双眼生得和九玄灵君有着七八分的相像。”
又补了一句:“忒有灵气。”
玉慕卿立刻抬起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他是知道这九玄灵君的,是个上神。据说很厉害,可惜死得早。
果然,众人此刻聚成一团,凑着兆曌仙说,这么一看,还真像。
兆曌上仙双眼也朝他看来,一脸沉思。
一个仙娥道:“九玄灵神君虽灰飞烟灭,但灰飞烟灭之后玉帝还为她正名,恢复了往日的虚号,或许这也预示着,她还能转世也说不定。”说完眼睛骨碌地朝玉慕卿看去。
初化人形的玉慕卿受了打击,灵力耗过了头,此刻正卧在仙娥脚边,浑身的红毛在风中微微起伏颤动,他趴在地上舔爪子,完全是狐狸模样。
仙娥似乎想起了九玄灵君,又被惹得伤感了一遭,磋叹了声。
玉慕卿莫名地望了他们一眼,继续舔爪子。
众仙友在这股忧伤的氛围里又回忆了一遭从前,无非都是九玄灵神君当初多么豪爽,待他们多么的好,多么的不摆架子。
最后又触景伤情地望着那可怜兮兮回望他们的狐狸。
从那之后,竟有很多仙友送了不少灵丹妙丸给他。当然在他的要求下加了些糖。吃得他狐狸眼眼眯眯,尖牙龇龇,惬意得很。
玉慕卿,记得那一日肚子胀得圆滚滚的他回仙府后,兆曌君的脾气已缓了缓,也细细将他看了一遭,慢慢回忆了一下 。
这一望使得他汗毛乍起。
“九玄灵君当年一万岁便从上仙修成上神。至于她何时修成上仙,老夫倒不晓得,那时候约莫我还没出生。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九玄灵上神是不需化人形的。所以这一点到没有可比性。你如今一千岁,一万年也就弹指间的工夫,你可得多加把劲才是。”
他尤其记得兆曌上仙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深深地扎伤了他千年稚嫩的心脏。被怄得肺疼的玉慕卿,对着池子照了会儿,自责了一番,又反省了一番。
天界的灵兽不少,灵力不济的灵兽也不少,却没见过一个像他这般经常冒出尖耳,或是尾巴,有时候干脆砰的一声化为原形的。
为此他又郁闷了好一阵子,然后把这些归咎于自己羸弱。
待回到上界后,把这些推论告诉了父君。
父君看着他,良久之后,垂眼咳嗽,气息方才慢慢舒缓平复:“大抵是我那会儿身子没养好。”
生娃娃不都是娘亲的事儿?父君身子没养好和他修不出人形有何关系?
父君定在诓他。
玉慕卿眼眶里立刻含了一泡泪,他觉得十分委屈,脑海里顿时浮现了童年。
“天蚀狐生来便能化人形,就是狐妖百来年都成形儿了。为何玉慕卿单单会这样。”他揪着尾巴,十分纠结地摸了把,垂头,尖狐耳抖了抖,偷偷瞄了一眼卧在寒玉床上躺了千年的娘亲,’漫慢蹭到父君身边,“我是私生子?〃
父君把手放在他脑门上,摸了把他的软耳朵:“你一直是我们的孩儿 。”
玉慕卿怔了怔。
父君俊逸的面上沉静:“你是我与卿儿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后父君讳莫如深缄口不语。
玉慕卿离开后,看见父君从容地望着寒玉床上的人儿,手摸着她。玉慕卿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安慰。
这些年只要是关于娘亲的事,父君都有些丧失理智,变得异常的温柔。 说到娘亲,他不禁又忆起了悲摧的身世,悲摧的童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看到这一次从凡间选上来的一个叫皇小妹的弟子。他暂时又可以把私生子的事搁在一旁,暂且忘一忘。
皇小妹是个看起来并不惹眼的姑娘,但她身上的气息让玉慕卿觉得熟悉,莫名地想起了那一片梨花林,甚至想与她窝一辈子。
为此他专门请教了二叔父。碧尘叔父说这就是缘分。
可怎么才能将这种缘分持续下去呢。
玉慕卿深深地思索了起来。
二叔父转了转眼珠,说娶她。
玉慕卿一直对二叔父的智慧深信不疑,所以待办宴席之际,他憋足了劲儿化了整只人形,学着公狐狸精的引诱伎俩,风骚地见了一遭“意中人”。 可,很显然意中人嫌弃他年幼。
他灰心,矜持地与父君说了。
父君这次倒没装傻,怔了征,细细地问完之后,长眉舒展怅然道:“果然是母子,这点儿气息都被你嗅出来了。”说毕招了招手,唤他过来,脸上露出莫测地笑容,“你不要吓跑了她。”
表情虽莫测,但却很真心地笑了,在漫长的年岁里从未笑的父君确实笑了。
一个小小的黑影悄悄地爬过栅栏,潜进了凡人弟子修行的平房内。
虽然父君一再提醒,不要骚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