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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文达庙堂,武冠江湖。你愿让他白白浪费天资陪你粗茶淡饭庸碌一生?”
“你放过他吧。”
啪,瓶子自手中滑落,坠入幽暗桶底。
“送儿。”
额头上一丝冰凉。
连送抬眼,是师父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我唤你几次了,在发什么呆呢?”
连送愣了愣,讶道:“瓶子掉进去了。”
她伸手去捡,奈何木桶太高,她根本够不着。
“我来吧。”今日朗拉起她,道,“你把满瓶花露倒进去,待会儿师父沐浴完毕,连院门都不得出了。”
“为何?”
“你师兄师弟们定要被我熏的头晕。”
“为什么我没头晕?我很喜欢师父身上的香气。”
“那还不是因为……”
微笑如花叶轻颤,他点上她的鼻尖。
“那还不是因为你宠我。”
“我宠师父?”
连送摸摸凉凉的鼻尖。
“快出去,师父要换衣了。”
他背过身,不让她看他的脸。
鼻尖很快捂热了,奇热无比。原来这是师父的一句情话,连送心儿怦怦跳。
转眼师父撤了发冠,脱的只剩一件底衣。他转过头,发丝在他颈间弯曲成一个娇媚的弧度,他说:“还不走?”
连送落荒而逃。
走到门边时,她有意停了下来。屏风的间隙之中,丝质底衣正从师父的肩头褪下,露出比蚕丝更光洁的后背,而肩胛之上,却有数个沉黑掌印。那掌印刻在他皮肉,却撕咬着她的心。
远处,夕阳西下,夏天的傍晚吹起微风,濛濛的飞絮不知是来自哪片失落的林子,飘停在她掌心。
身后的门被推开,今日朗着一件薄衣,头发湿着披散。
风亦被香气浸湿了。
他们相视一笑,他在她身旁坐下。
一身清爽,人也舒心,他笑着说:“自你来傲岸山,四季交叠,这已经是第六个夏了。”
“是啊。”她轻叹。
他为她拿下沾在发上的飞絮,柔声问:“你可觉日子过的慢?”
她想了想说:“与师父共处之前,从不记得日子,也不知道是快是慢。但是只要与师父在一起就觉时光飞逝如流水,想抓也抓不住。”
他眸中沉了沉,话在心中润了几番才说:“送儿,本该这次回来就让你下山。但现在你师伯身子不大好,师父不能陪你一起走。你可愿……等我三年?”
温柔小心的眼神,投进连送心里。她忍住心酸笑道:“又是三年啊。”
他握住她的手:“师父答应过你很多次,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刚沐浴过后,又是盛夏,全身应暖的才是,但师父的手却凉透骨。她反握住他的手帮他暖,不愿再谈那个话题,她转而问他:“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不用担心,”他抽回手,“我身子一向是冷的。”顿了顿,他低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忧愁中,连送听到师父的话竟泛起一股异样的甜蜜,但她依旧担心。
“我明明看到你肩上的有伤。”她凑近他,“你让我瞧瞧。”
“你这丫头。”他离她远些,捂住领子,“你又不是大夫,平白瞧男人身子,真不害臊。”
想到曾经师父对她的作为,她很想说,不害臊的是师父才对。可她没那个胆子。师父挪一下,她也挪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徒儿担心师父的伤。师父让我瞧瞧吧,就瞧一眼,就一眼。”
她伸到师父领口的魔爪,被师父一把扣住,动弹不得。
“师父不要小气嘛,让我……”
因师父纵容而逐渐长肥的胆子在撞上师父目光的一刻,缩水了。
师父的眼睛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他轻轻把她的手放下,语气充满魅惑道:“三年之后,若你还想看,师父这身子每天都让你看个够。”
热气涌上双颊,接着涌上双眼,她用开怀大笑掩住悲伤,笑了好一阵道:“这样的话,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等!”
“嗯。”他凝视她的笑颜道,“你别忘了。”
她怎么会忘呢。他们在一起,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她虽成天欢欢喜喜,晃来晃去好似对什么都全不在意,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清清楚楚。她已经不是孩子。
但师父却还是把她当成孩子,总以为孩子最是没心没肺的,一会儿哭转脸就笑,一会儿许下承诺转头便忘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赖在他身边做一辈子没心没肺的孩子。可她已经让师父承担太多,往后的日子,所有的痛苦,要担当的就让她来当,要拼命的就让她来拼。
正想到这里,院门被人重重拍了几下。
他们警觉,门早已拴上。那人进不来,急忙说道:“师叔在吗?掌门不行了,请师叔快去看看。”
今日朗听到掌门不行了,心中一跳。他整理好仪容,让连送进自己的屋子,方去开门。
门外的弟子无心顾及行礼,慌道:“方才掌门在炉旁炼药,忽然就倒了下去,这会儿怎么也叫不醒……”
今日朗没等他说完,忙提了步往袁沧州处行。
院子里乱做一团。弟子们纷纷跪在门前哀哀叫着师父。他越过众人进了屋子,屋内只有徐铉和斯放两人,见他来了,斯放对他摇摇头。
他坐到床边,替袁沧州把了把脉,又探他的鼻息,皆是微弱。
“师兄。”他叫一声。
袁沧州牙关紧闭,气若游丝。众人都以为他行将灯灭之时,他倏然睁眼,干枯地手抖了一下。今日朗握住他的手,沉默不语。
缓了许久,袁沧州的声音出奇的清晰,他说:“今日朗,我把玄宗门托付给你。你曾在师父面前发过的誓……不要忘记……”
今日朗震惊抬头。他怎知!
“师兄!”
斯放见袁沧州目光一瞬间涣散,叫着扑到床边,他大哭出声,猛地把出神怔愣的今日朗推开,指着他骂道:“是你!是你强要师兄为你的宝贝徒弟配药,师兄耗光了心神,累极而去。是你害了师兄!你给我滚出玄宗门,滚出傲岸山!”
今日朗一语不发。
徐铉忍着大痛,站到二人之间,颤着声道:“师叔,师父临死前已立下遗命,由今师叔继位掌门。望师叔节哀顺变,以大局为重。”
“什么,由他来任掌门!”斯放眼泪收住,悲哀立刻变为愤怒,“他有什么资格!论武功辈分,我都排在他前面。为何是他!”
“这是师父亲自手书的遗命。”徐铉自袖中取出锦帛,展开在斯放面前。
白锦上黑字清清楚楚。斯放无以辩驳,他失望退一步,咬牙恨恨望着今日朗。为何他处处比不过他!
徐铉收了锦帛,迅速抚去眼角泪水,又取出掌门令牌双手奉至今日朗面前道:“请师叔即刻继位。”
斯放盯着令牌目眦欲裂。
今日朗垂目淡淡望着,问:“药可曾配好。”
徐铉双臂一僵。这时,他竟还没忘掉她的药?他难掩悲愤道:“师父心力交瘁,还未来得及添上最后一味药便倒下了。药没配成。请师叔尽快接任掌门之位,以慰师父他在天之灵!”
今日朗久久不接,忽然笑一声垂下头去,抬起时脸上一片平静。
他接过令牌,指尖摩挲。令牌上“玄宗”二字往外冒着寒沉幽冷的光。
踏出门去,门外弟子如云,看到他手握掌门令,皆齐齐跪拜洪声称颂
出云大殿之上,衣冠胜雪,漫天的霞云皆在他脚下。他展袍旋身,整个傲岸山似被他遮盖。
天已年八月初九,玄宗门第十七代掌门继位。
情深不寿(四)
短短数日连遭惨祸,玄宗门关门谢客拒人来贺。
今日朗搬至掌门所住的上华院。连送住在上华院的偏院。她作为掌门唯一弟子,一时间地位急升。以往欺负过她的人,纷纷来讨好。她很不习惯,遂很少外出。
她不外出,今日朗也不外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今日朗这位新继位的掌门却整日沉湎于汲典阁的书海之中毫无动作,下面弟子窃窃私语,说他与书为伍缺乏铁腕气魄,不是掌权的料。他对此无动于衷。
“送儿,你放心,我肯定会找到解药。”
自今日朗说完这句话,已过去五日。迷仙蛊的毒月圆之夜发作,如今已是八月十四。但他翻遍了汲典阁,始终找不到解毒的方法。袁沧州临去之时,他手中的药方已被炉火烧毁,先前炼的药已不能再用,即便能用,最后一味“无名子”,也不知是放一钱还是三两,是炒制还是水煎。
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上头,其他皆暂放一边。弟子来报有客上来,他拒之不见。弟子多说一些,他面上没有不悦,但态度冷淡,灵敏些的弟子便不敢再言。
若不是徐铉和斯放撑着,玄宗门怕是没几日就要分崩离析了。
而他殚精竭虑并不是一无所获。
若不能杀蛊,便引蛊出来。
有救!
他心中狂喜,把连送带至房内,对她说:“褪下衣物。”
连送不明所以。
他干脆自己动手。她惊讶反抗。他轻松握住她双腕,抽下她的腰带。
外袍敞开,胸前一凉,她倒抽口气:“师父要做什么?”
他剥下她外衣:“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她红着脸,木偶一样立着。反正此刻师父真要做什么,她也反抗不了。
他总爱逗逗她,欺负她不经世事。而此刻,她对他的靠近不闪不躲,竟像是在纵容。
“要做什么也得等你把身子养好。”说完,他轻咳一声,沙哑的声音恢复了清润,“去榻上坐着,我为你疗毒。”
“去榻上?大白天的……”她往窗外看看。
“没人会进来。如今你师父是一山之主,没我允许,哪个敢随意进出。”他声音傲然但轻飘。
她知他不屑这掌门之位。天下人皆爱名爱利爱权势,偏就她师父不同。她好奇道:“师父,如果可以选择,你希望下一世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自柜中取出几味草药放入纱布,随口答道:“若有来世,你师父我只希望做个旧宅大院里的闲散子弟,每天泡一壶茶坐于老树之下,由几株闲花陪着,晒两本书。”
微微用力,棉布渗上一层药汁。他把药汁涂抹在她肩上,抽出短柄尖刀,道:“有些痛,你忍着。”
感觉皮肉被割开一道口子,肩上果然火辣辣。师父的掌敷在伤口上,一股热劲送入她体内,轮转一圈又往外挣出。伤口像被人剥开撕扯,她额上冒汗,疼痛难挡。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逼迫自己想些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