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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睡梦中被突然打醒的戎玄毫无招架之力,生生挨了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躲闪,嘴里“哎呦哎呦”叫得愈发大声,甚至还喊道,“娘子勇猛,相公就是不要腚了,舍腚陪娘子!”
落嫣愈发觉得不对劲,戎玄虽在闪躲,却在笑得意味深长,而且他这话……
外头传来一阵低笑,落嫣腾一下脸红透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寨主就有什么样的喽啰,到了哪儿都没改掉听房这毛病。
落嫣意犹未尽地气恼收手,戎玄见她闹情绪地别过脸去,便对门外吼了声:“适可而止啊,还不都给我滚回去!”然后笑嘻嘻凑过来,“娘子不生气了?”
“不生气才怪!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有娘子的人,还去逛什么鬼的湖花盛会!你要是真流连花丛想采野花,那娶我干什么?省得娶回来管着你!还害得我差点没有摔死!不过我要是摔死了,你应该更高兴吧?从此以后和你的湖花娘子纵横五峰十八寨、神仙美眷千秋万代,活成一对老妖精……”
落嫣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直骂得酣畅淋漓。
“娘子说完了?”戎玄不紧不慢地从旁边桌上倒了杯水递来,“喝口水润润嗓子,相公还想听。”
落嫣呆若木鸡,不是她听错了,就是戎玄有被虐症。
“你是不是被那湖花娘子下迷魂药了?”
“我被你下迷魂药了……”戎玄笑着舔了舔唇,暧昧至极。
“不要屁股脸!”落嫣想不到其它形容人脸皮厚的话了。
“娘子骂得好,越骂,我这心里是越暖和。娘子气成这样,是在吃醋?”戎玄眯眼望落嫣,笑得狡黠至极。
轻飘飘一句话落到心头却像是狠狠一击,落嫣如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跳起:“你胡说什么!吃醋?吃什么醋?谁吃醋了!吃谁的醋!我……我我不过是怕你染上花柳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还是关心我。”
“你……我……我是怕传染给我!”
戎玄恍然大悟:“那你是想和我……”
落嫣气得满面通红,一把推开他跳下床,吼道:“我告诉你!我真的生气了!你敢背着我找花魁,我就光明正大去小倌馆找美男!”
☆、19二吻
落嫣愤愤出了客栈,在并没朝她说的小倌馆行去,而是便气呼呼直奔药堂问掌柜买了点巴豆末。方才走得急没留意周围人,直到从药堂出来,落嫣才听见路人们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落嫣耳尖,听清楚时心都凉了一半。对啊,徐安!昨夜她在房顶看见徐安了,然后他们就一起掉下去……刚才只想着戎玄做了错事,怎么把徐安给忘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皇一定会迁怒徐安!不行,得赶紧回去救他,虽说自己落入山贼窝,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想到从前,落嫣的心霎时软了,她必须救他!
魂魄归位这事,指望不上神仙,那大概要找巫师吧。落嫣摸了摸身上仅剩无几的几件首饰,便向一个店家开口问路。
狭窄肮脏的小巷子,脚边随时都会出现污秽粪便,落嫣捂着鼻子往前走,怀疑那些人是否真跟她说实话了,这样的一条巷子会住着最灵验的巫婆?
小心翼翼挪到了处矮小阴暗的院落外,落嫣刚抬手敲门,那木门就自己开了,很是惊悚。隐隐听得紧闭门窗的堂屋里有人在说话,四下又无人,落嫣便大着胆子踮脚进到院内,踮脚凑到堂屋门口。
低沉的男声传出,“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告诉我,十天前是不是有个年轻贵妇来找过你?”
沙哑的嗓音干笑两声,“我这儿天天都有女人来,求姻缘求得宠求拴住男人的心,求子求保胎求得男……”
“别跟我绕弯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她不是来求姻缘更不是求子,她是来害人的对不对?”
有刀剑出鞘的声音,落嫣急忙紧捂口鼻往墙角退去,心扑通直跳,她她她不会是要撞见凶案现场吧?不过这声音真是好熟悉。
“官爷,老婆子这条命早就挂在阎王老爷殿门上了,你吓不了我。”
沉默片刻后,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软了几分,“老婆婆,算我求你!你告诉我她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要伤害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对我万分重要,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很多事她不知道,她不能死。”
“死?”一声干笑,“她不会死,顶多成具行尸走肉。”
“你说什么?!”
“魂魄被逼走,快的话已经遁入六道轮回,转世做他人了。留具残躯,也是她阳寿未尽。”
“你做的?把她魂魄逼走?”那声音竟微微颤抖。
落嫣心头似被重锤击中,她想起来了,庞啸川,那个曾经企图轻辱她的人的声音。
“你再帮我把她找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官爷别急,老婆子我收人银两就要替人做事。不过,这魂魄我倒觉得不像是那肉身的,要不然也不会入不了那肉身,你要找那人的魂魄说不定还在世上。”
“真的?她在哪里?”庞啸川惊喜的声音足足拔高了十个调子。
老婆子阴阴地干笑两声,吐出两个重如千钧的字眼。
“门外。”
落嫣整颗心“嗖”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腿脚却像灌铅般提不动,待她终于搬动腿脚要跑时,庞啸川已打开了破旧的木门,然期许目光在扫到她的那一刻万千复杂。
落嫣一声哀嚎,完了,他一定是想起客栈被偷袭的事了。
庞啸川眸色渐深,定定凝视落嫣许久,仿佛这么盯着就能看出她的魂魄是谁。
落嫣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阴森的屋里有个可怕的巫婆,门外是个直勾勾看她的淫贼。咽了口唾沫,今天这趟来得真是悲催,她小心瞄了瞄身后,是巫婆家的院墙,没记错的话外头是个死胡同,不过有墙就行。
落嫣在心里默数到三,然后转身拼命跑,老远就扑向那墙,手脚并用往上爬。可左脚上踢下一层灰,右蹄踩滑到地上,倒腾半晌,半堵墙黄灰飞冒,墙顶离自己好像还是那么远。
庞啸川站在不远处,看着于墙角不断折腾的女子。那张脸,他记得,是那个自称是公主的女子。怎会如此巧合,巫婆说她身上有落嫣的魂魄,难道是真的?
落嫣继续踢腾,明明很矮一堵墙,她不信怕不上。一双大手托住她胳膊,往上一抬,落嫣便飞跃了墙头,随后那双手带她稳稳落到了墙的另一边。
她惊诧回头,正对上一双明朗干净的黑眸,没有了初见时的深沉,短短十几日不见却多了些许憔悴。
“为何要在门外偷听?”庞啸川放开她的胳膊,淡淡问道。
“我……凑巧路过。”落嫣觉得还有一丝希望蒙混过去。
“凑巧?要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为何要惊慌失措地爬墙?”
落嫣将头瞥向别处,她实在受不了庞啸川如同审问般的目光,“为何为何,哪儿那么多为何?那你方才为何要带着我翻墙……”
“因为我怕你把墙推倒了,伤到人。”庞啸川话语里有一丝好笑。
落嫣回头望了望那堵确已摇摇欲倒的黄土墙,拍拍裙上灰尘,无碍地笑道:“啊哈,原来如此!既然墙没有倒,那多谢了。后会无期!”
落嫣在街上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地乱窜,她不认识路,也管不得到了哪里,她只想甩掉身后那条讨厌的尾巴。可那人似有千里眼,不管她隐到多庞大繁杂的人群中,他总能在下一条街的街角出现。
落嫣偷偷回头,见庞啸川依旧在十步开外不远不近地慢悠悠跟着。
被跟踪的人走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跟踪之人却如信步闲庭,悠哉淡定。落嫣顿觉泄气,这躲来躲去的游戏真没意思,索性回身,以万夫不敌之势叉腰立定街心,怒视那跟踪之人。
庞啸川微怔,放缓步子,在五步开外停住,抱手胸前,仿佛并未做什么不妥之事。
如今的男人都这么厚脸皮么?
街头已有三三两两的人聚过来,围着对峙的两人指指点点。
“快来看快来看,这有人要打架……”众人面色紧张而兴奋。
半柱香后,各种版本横空出世。
“这女八成是在家凶悍多了,她男人要当街收拾她一顿,压压她的傲气,你看看这摸样,哪里像是贤妻良母……”
“不是吧?听说是这女的要跟人私奔,被她的定亲对象逮住了……”
情节狗血,众人表情神秘而夸张。
落嫣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昏死在地。这都是些什么人,一男一女站在街心,竟是女的被关注的多些。睁大你们雪亮的眼睛瞅清楚,明明是这男的无赖玩跟踪,像坨甩不掉的臭狗屎,什么悍妻什么私奔!简直岂有此理!
落嫣咬咬牙,将心头恶气咽下,弯弯嘴角松松面部肌肉,然后慢慢笑开:“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还这么不要脸地跟着我?”
庞啸川愕然,面前女子的脸色真是比翻书还快。
“既然如今相见,也是缘分,不如茶楼一聚?”落嫣抬手指了指路边茶楼。
庞啸川慢慢品着茶,思忖该如何开口,若是冒然相问,自己对落嫣的心思岂不都昭然若揭了,她已对自己有了不好的印象,现下还不是搬出十年前旧事的好时机。再说,她是不是公主,也不能全凭那巫婆一句话。
落嫣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庞啸川已经喝下第五杯茶了,却一句话也没说,落嫣有些想问他,巴豆味道真这么好么?让人欲罢不能,连话都来不及说地一杯接一杯开怀畅饮。
庞啸川凝神思索,别说喝了搀巴豆末的茶水,就是喝毒药都察觉不了。
午后很沉闷,两人都沉默。物极必反乃世间真理,太深沉势后必要活跃,在满满一壶茶饮完后,庞啸川面色渐渐转红,蹙眉隐忍着什么,变得烦躁不安。
落嫣窃笑,却装作未察觉般望着窗外。
庞啸川从眼前那女子晶亮的眸子中看到一抹欣然,知晓他又中了她的招。
“你……”他呲了呲牙,腹部更痛了,忍不住用手摁住。
落嫣无辜转头:“嗯?”
这两个字成了当日二人对坐半个时辰的唯一成果,庞啸川憋得面色通红,再来不及说第二句,便迫不及待地狂奔下楼去问小二茅房何在。
作弄了庞啸川一通,落嫣心头恶气大消,想着他一时半会也跟不上来,便慢慢悠悠走下楼,大摇大摆出了酒楼。
刚迈出门外,就觉街头两道迫人的视线直直杀来,落嫣大大咧咧抬眼望去,只见酒楼门口的街上心定定站着个肃杀而哀怨的黑面神,似是已等她很久。
落嫣翻眼瞅了瞅西斜的日头,满不在乎道:“你?你来干嘛?”
戎玄恨得牙痒痒,一张脸比擦了锅底还黑几分,她居然还问他来干什么?
上午落嫣气冲冲走后,戎玄本是派了弟兄暗中保护,不料那弟兄久居深山,看京城什么都新鲜,又没有在复杂人群中跟踪的经验,居然把人跟丢了!
正和绸庄掌柜谈生意的戎玄惊闻落嫣丢了,而被跟丢的原因是她被另一男人跟踪,顿时心急如焚。想到她会不会为了气他,就随便找个什么男人乱来,戎玄更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