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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兄,那些不是我埋的,真不是……我被人摆了一道……埋雷的地方,我原想跟你说的……鲁经坚持不让我提,说:晋王仁义,这么做,会死不少人,太冒风险……晋王若不同意,这事就做不下去,那么先前的事,都白忙活了……”
“我想,也是,以为这风险由我一个人担着就好,我欠四皇兄太多恩情,在太子之位上,一定要力挺你到底……
“我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没吃到羊肉,还沾了一嘴膻腥,不光为人作嫁衣,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终于,拓跋轩说完了,拓跋弦也听了个明白,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呼滋呼滋的吸着气,心情都激动。
的确,好高明的计谋,一箭数雕——太巧妙了。
“她又是怎么回事?”
指着地上昏沉的姬妾,拓跋弘沉声问。
若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五皇弟断不可能对骆晴秋下如此重的毒手,这女人,现在正怀着他的孩子——拓跋轩不像九无擎那般无情无义,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手。
拓跋轩的目光也落到了地上,那张脸再也不是明艳讨喜的脸,他心头一痛,咬牙恨叫:
“她该死……
“她想弄死我,把我划定的雷区图给泄了出去。
“那张纸是我亲手所画,有我的笔迹,当时忘了毁掉,竟叫她得了去……
“就在之前不久,她让小菊把地图送了出去,如今,极有可能已落到拓跋曦手上……
“四皇兄,你是不知道,若不是我回来时正好看到小菊从偏门鬼鬼祟祟的想溜进来,兴许明儿个,毓王府被抄了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幸发现及时,我做了设防,已派了人出去,兵分几路,一路去查探拓跋曦现在何处,另几路分别埋伏在拓跋曦回宫的必经之路,只要瞧见他经过,就立取他性命……
“这么布完局后,我就马上让人把你请了过来……
“四皇兄,这件事,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我已经没主意了……
“真是乱了……
“只要那图到了父皇面前,我是必死了,只怕到时还会连累了四皇兄……
“所以,我急死了,真是急死了……四皇兄……”
他是越说越急,越说越慌,紧紧的揪住拓跋弘的衣裳,又懊恨的甩开,扒着头发直揪。
****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办
这事,来的是如此的突然……
拓跋弘闭了闭眼,思绪早已纷乱如麻。
“到今时今日,你才把这些捅出来,你笨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真想狠狠打他一顿,这小子,平时聪明的紧,这番怎么犯了这么一件可怕的事?
“起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个明白……”
拓跋弘冲他吼着。
****
不错,这几天,案子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可是查探出来的事实,却大大出乎拓跋弘的意料之外,一切和他的预想完全不合拍。
祈福大乱之后,官府就将福寺的一干人等全部收押,过堂审问,从主持到小沙弥,一个个单独审训,没有任何破绽。
当时的情况是,福池的重整是常王负责督办的,可常王已死,死无对证,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往下查。
父皇也曾授令鍄京府搜过常王府邸,无所发现。
而后,官府开始查修池工匠,结果是那些人失踪的失踪,病死的病死。
如此查了几天,无果。父皇生了急。
七天前,他在朝堂上当众封拓跋曦为睿王,从此随侍朝堂听政,并宣布一道圣旨: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而太子之位悬空日久,需及早定下,以安民心,今朕之五子个个皆非嫡出,但都有伟才奇谋,今国逢大劫,谁若破了此劫,谁便是秦之储君。”
拓跋弘觉得,父皇这道指令,明着看,很公平公正,暗着看,却是在为七皇弟铺路。
当然,到底最后会如何,还得各看自己的本事,与他而言,也算是一个机会。
五天前,案情有了转折。
那日,刑部过堂,福寺一个管桃园的小和尚,经不住那顿烙刑,终于哭叫着招供,说:
“这事是常王干的。”
“福池底下的地室及逃生地道,都是常王在修整福池时,偷偷挖造的。知道的人不多,远致大师和四个玄字辈师兄亲自监督着此事,这事是小僧夜间出恭无意间发现的……”
当夜,那四个经过几番过堂不曾吐露半字的玄字辈和尚咬破牙中毒,自尽。
当夜,帝大怒,再度搜查常王府,衙役不经意间发现一处秘室,进而搜,找到福寺地室构架图数张,从雏形到定型一应俱备,藏于暗格之中,上有常王批谕,经鉴证,确为常王亲手笔迹。
当夜,帝亲审常王府诸多食客,严刑烤打,终有人爆出常王曾私下秘密会见江湖第一谋徐淼,来来回回足有五次之多。徐淼不肯出山,却和常王相谈甚欢,回来后,常王曾多日推病于府,足不出户。
当夜,帝令人至兴县捉拿徐淼,回报,徐淼逃逸不知所踪,只在其房中暗室找到数封与常王交往的信涵,证实地室的确为常王叫人督造。
可从来往的书信所表露的意思来看,常王秘密造地室,并不是想要盗宝,而是因为天坛曾一度要倒塌,于是,他根据三角定位原理,在地底下暗造这三间小室,铸以铁柱以固其位。所以,福池底下,总共有一间大地室,三间小暗室,一条通道直通桃园。
天坛构架不稳这个隐患,由来不是一天两天,虽每番祈福前期,都会修葺,依旧敌不过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
常王受命督办此事后,曾让人勘测,后发现,天坛底座裂痕极为厉害,几个带福字的龙型底架更因为施工不当而出现严重破损。
常王原想禀明皇帝这事,有个叫张量的谋士阻止他说:
“重修天坛的需要一两年功夫,如今,祈福会期在即,耽误了时候,皇上必然大怒。王爷难得有机会在帝前得了这般大用,若把事情办砸,便是给晋王得了便宜。倒不如另寻他法……听说那江湖第一谋徐淼极懂建造之理,可去问之一二……量以为,即便要重修天坛,也要暗中进行——福池已有上千年历史,若在王爷手上出了岔子,便会失了福份,天下万名生忧不说,皇上更会不悦……如今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您万不能坏了自己的前程。”
这常王邀功心切,听了张量之计,会面江湖第一谋,那人就这般那般的教了他一番。
回京后,他就雇了一些能工巧匠,派心腹之人看着,入夜开工,四个半月时候,挖了一条暗道,在福池底下,暗建地室,地面上,拉固三角线以定位。有断裂地方,则在表面略作修铸,如此这般将一切粉饰的太太平平。
这些秘事,是后来常王府一个名为关顺的食客,在张量“离奇”死亡后,实在经不起官府里的人四处搜捕,折回鍄京府举报所得,如此一来,事情才终于昭明天下。
****
其实,拓跋弘觉得这番说辞,大有不通之处,拓跋弦若单单是为了巩固天坛根基,大不必如此作为,也许,他是有别的意图在里头的——至于,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人已死,无从查知。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被利用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仅拓跋弦被人利用了,就连拓跋轩也在这件事上遭了暗算。
听完了拓跋轩的叙述,拓跋弘再一次暗叹那背后之人手段之高,如此迂回的借刀杀人,真是见所未见。
首先,想要说动拓跋弦走这步险棋,便是一个大工程,而说服致远大师一起合谋,便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想这致远大师,乃是福寺的主持,有名有望,实在没有理由去做这种暗修地室的事。除非他有什么把柄落在常王手上,又或者说致远大师本就常王的人。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致远本身就是一个细作。
其次,这件事还要让拓跋轩安插在拓跋弦身边的暗人知道——
知道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最重要的是必须有人鼓动拓跋轩动这份心思,而且还要令拓跋轩瞒了他拓跋弘:若没有十足的口才和本事,想让向来谨慎的拓跋轩上了这个当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失踪的鲁经必也是一个细作。
再次,东林爆炸一事,五皇弟的目的是想把拓跋弦炸死,再嫁祸给九无擎。这个计划,他必是谋算好的,所以才能如愿的炸死了拓跋弦,可是嫁祸一计却失了策,真正被嫁祸的反成了他自己——
对极,那背后的人,不光想要炸拓跋弦,更想致他拓跋弘于死地,要是事成,朝中派人查办,最终的结果就是:拓跋轩会被指证为罪魁祸首。
而事实上,这事儿,他的确做了——证据一落实,就逃不掉这个罪名。
如此一来,帝驾前六个亲王直接就被废了三个,剩余三个,拓跋臻无心帝位,拓跋桓没那份能耐,拓跋曦年纪尚幼。在这种情况下,储君之位也许可以再保留上几年,又或许,父皇可以直接将拓跋曦推上储君之位——当然,在之前,也许父皇可以给拓跋曦上位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比如说,最终会是拓跋曦破了这个案子,找回宝物,如此,稳坐太子之位,便是当之无愧,便是顺理成章。
纵观这一盘棋,一个个棋子布下来,只要一子出了差错,就会全盘颠覆。
谁有那本事能在皇城里布下这么一局,而令旁人无从察觉?
书房内,拓跋弘捏着眉心,震惊事件的真相竟是如此的复杂。
“先前,我以为,这一切全是九无擎所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有些事,拓跋弘还想不通,但这个坚信已经在心中慢慢动摇,并且生出了另一种令他发冷心寒的设想。
“若不是他,谁能有这种谋划?”
拓跋轩也是这么想的。
“想要在父皇的眼皮底下设这样一个局,光造一个地室几个月不被发现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除非他故意视而不见!”
拓跋弘越想越有这个可能,目光顿时迸出沉痛之色:
“五皇弟,你别忘了,比起九无擎,还有一个人更懂谋划!”
如此一点破,拓跋轩一惊,背上不觉冷汗泠泠,连呼吸都一下紧窒:
“你是说……父……父皇!”
兄弟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与不信。
“为了拓跋曦,父皇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就好像二十几年前,他为了九夫人生的那个儿子,力排众议,用两个嫡子去交换是一样的道理……”
满嘴的苦涩,难以尽诉——
他便是其中一个幸存于世的嫡子。
空气凝重而压抑,拓跋弘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新仇加旧恨:父皇,你怎忍心,为了成全一个儿子,而要让其他人一起陪葬!
“可是……不对啊……若这是父皇设的局,他所做种种无非是为七皇弟,但那夜,七皇弟曾冒险进林救你,差点也死在了石林阵……”
拓跋轩的这问,考虑到了他刚刚没到想到的问题,于是,那已定型的真相又被打乱……
拓跋弘以为,从九无擎刻意隐瞒公子青是女子,以及用棺木来暗渡陈仓这件事来说,那个事事显示处在是非之外的人,分明也是一只黑手!
难道这一切是皇帝和九无擎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