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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小心翼翼的走进去,目光深深的在殿中四下来回的巡视。
一只只酒缸,皆上着窖泥,整整齐齐从小到大排列着,置放在正东方向,一列列,极多。
正西方向则摆着各种盛酒器皿,有小巧的夜光杯,有大直径的金边大口碗,有造型奇特的酒壶,一排排罗列在器皿架之上。前后共有三排,在烛光的映照下,折射着异样的光华。
一阵浓浓的酒香从酒驾后传过来。
她急步,极谨慎的往那边走去,用来休息的软榻上那条本该叠的整整齐齐的虎毛毯凌乱着,满是尘埃的榻,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有人来睡过,可那人呢?
也就这个时候,酒窖外,忽传来一阵咯咯咯沉而迟缓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合起来。
金凌一愣,是谁在启动这里的机关!
逐子飞快的跳出去,果见过道间的石门真在缓缓的关上。
金凌跟了出去,看到那情景,心头也忽然生了急。
她听“父亲”说过,帝陵中的机关,设计的极其复杂,现在,他只启动了主陵室的机关,整个陵墓并没有完全闭合,那是因为,时机未到。
但,一旦所有机关全部启动,就等于把帝陵闭合成了一个完封闭的球体。外界的人,很难再进得来,便是连他也没办法。
所以,启动封墓的机关,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今日这机关,会是谁在暗中开启的?
她骇然。
这时,却有人浅浅的笑出来:
“没用了。出不去了!这一段墓道上一共有三道门,最外围那一道已经关闭,机关已经叫我的人砸烂。凌子,我们将一起困死在这里!生不能同枕,死当同穴也不错……”
身后一个和颜悦色声音响了起来。
金凌的背上,一阵阵的生出鸡皮疙瘩来,碧柔脸上,则荡漾着一阵阵惊悚之色。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
门,已经轰的合上,逐子急切的狠狠挥出掌,石门发出一阵阵轰轰之声,但,纹丝不动——那厚度足有一尺的门板,绝非人力能震得开。
完蛋了!
金凌心头拨凉拨凉的回过头,瞪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正倚着酒缸呵呵而笑的凤烈。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会对你们家的皇陵的结构这么清楚?”
只着一件布袍,冷硬的脸孔,生着一层薄薄的红晕,泛着几分醉意,往玉台走来。
“说来很巧,要不要听我说一说?瞧,我都备好了酒菜,就等你来了……”
他坐到玉台前,姿态优雅的斟了两杯,举杯一扬,看着眼前大腹便便的女子——她的肚子里,生养着那个男人的种,瞧见手抚肚腹小心翼翼的模样,必定是将孩子视作了珍宝。
他笑,涩涩的。
现在这种情况,急也没有用。
金凌瞟了一眼皆僵在原地的几个人,逐子,碧柔,五六个侍卫,皆是“父亲”派给她的近身侍卫,一个个功夫都好得不得了,可在这里,功夫再好,也没有用。
于是,她推开碧柔,走向他。
“公主!”
碧柔想阻止。
金凌摆手,现在,他是有备而来,专程备了酒菜,将她困于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下杀招的。
她坐到了他的对面,却没有接那酒杯。
“我现在不吃酒!”
凤烈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笑,独自饮了一杯,斟了一杯。
“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要偷偷跑进我母亲的陵地?你想做什么?”
这就是金凌,哪怕是身陷绝境,也不变半分颜色。她在他面前,永远镇定而从容,也只有在燕熙面前,她才会表现出属于女子的娇柔。
他真是该死的艳羡!
为什么那个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天涯流浪,无家可归的才是他?
为什么活了这么多年,他永远是最最可悲、最最孤苦的那个?
***
明日继续!
第398章 情归处——地宫劫3
“如果说,我是想来陪陪缨姨,想再见见缨姨,你信吗?”
他打了一个酒嗝,盯着手中的玉杯看,然后,慢慢的移到金凌身上,她的神情告诉他:她不信!
凤烈一笑,挺受伤:
“你不信是不是?哈,对,其实这话,连我也不信!隔着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真心来祭拜缨姨?”
就是。
他们之间的梁子可不是一般般的大。
她清楚,他自然更明白,于是他的语气里不免带进了一些自嘲。
做了一次贼,永远是贼,犯了一次错,永远都是错。
他不想辩说,神情却带进了一些恍惚之色,事到如今,也只有他一直活在尘封的过去吧!
他轻轻的、黯然的叹息,嘴里则喃喃自语起来,说:
“可遥想当年,缨姨扶我做旃凤皇帝时,她待我真的很好很好。那三年,她当真令我感受到了一种世间少有的亲情,可以完全信任,可以对着她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那些经历,于他毕生难忘,既温暖,也绝望。
他迷恋着,又痛苦着,连声音也突然变了:
“可后来,却也是她将我废了,从云端到地狱,那落差有多痛苦,你一定不知道,那时,你那么小……”
“再后来,我居然害死了缨姨,弄没了金搏,被所有人仇视、记恨,那滋味有多悲伤,十几年来,我深记不忘。”
说到这里,又是一句沉沉的叹息,那声叹息中包涵了太多的苦涩。
而后,他又干了一杯,回味着那酒味,更像在回味往事里的滋味,久久才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凌儿,其实我一直想来拜拜,想与缨姨说,我不是故意的……呵,这么说,你一定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
“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从来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理得清的。
“而缨姨因我而死,她死了,那是一死百了,我却被你们这对母女整的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还是这样!
“名与利,富与贵,尽数全叫你们给搅黄。我他妈还真是背运背到姥姥家了……偏偏对你还就是恨不起来……
“如今我身无立锥之地了,连想见你一面,都成了一种奢望,居然得利用燕熙,才能把你引过来。真是可悲可叹……
“想曾经,你叫我一声烈哥哥,想曾经,你扑在我怀里玩闹嬉戏,想曾经,我们亲密无间,你爱骑在我肩头采枝上的桃李……现在这些旧事,你自不会再记得了,你的心里全是燕熙。
“自打你冠上金姓,自打燕熙出现,你就只知道绕着他转,而我的世界,则彻底变了颜色……”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脸上尽是追忆的疼痛的颜色。
金凌抱胸,静静的听着,脑筋极快的飞转,不知道现在外头已经乱成了什么样,也不晓得燕熙跑哪里去了?
这人能神神秘秘的出现在帝陵里,应该不可能是从正门进来的吧!他清楚整个帝陵的结构,这是不是代表地宫内另有暗道?
建造这个帝陵,周期太长,母亲入了帝陵以后,有些地方还在进行最后的修葺收尾,难道有人在帝陵中另造了一条入口吗?
她越想越心惊肉跳。
这人将他们一干人困在这里,又想干什么?
“凤烈,那些陈年旧事,有提的必要吗?少废话了,你把熙怎样了?”
她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对那些往事不感兴趣,只四下打量着,寒着声音的问道:
“你把我骗进来,这是想与我同归于尽吗?”
“嗯!”
他竟点头,冷硬的脸孔布满醉意之笑,摇着手中酒,仰头又一口,说:
“活着没意思。凌子,我们一起留在这里陪缨姨,你说好不好……”
这话,毫无玩笑之意,令金凌浑身一阵发凉。
那人以手上的玉金盏指指四面精工细刻的殿梁,却是笑逐颜开:
“这地儿,很安静,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死我亡,我挑了很久,觉得这里挺适合我长眠的。你呢,打一出生,就该是我的妻子,谁想半路出了差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别的男人怀里巧笑倩兮,美眸盼兮……凌儿,我放不开你,真的,所以,我想带你一起下去……”
金凌不由自觉的摸起肚子,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缘故,孩子在肚子里踢的厉害。
她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这人,到底是醉了,还是疯了!
“凤烈,这里是我母亲的地宫,你若想死,回你的龙苍,你爱怎么死随你怎么死,在九华,你还没那资格来打搅我母亲死后的安宁!你不会得逞的。”
一定得想法子出去。
与外界完全阻断流通,这附近的空气,会很快一点点的稀薄起来,一旦缺氧,他们会很快死去,这速度,比缺水断粮还要可怕!
“别担心,外头自会有人来救我们。大家沉住气,不过,我们也得自救……”
金凌冷静安抚侍卫们。
诸个侍卫跪地:“愿听公主调遣!”
“好!整个地宫结构我记得很清楚:三道石门若当真全部落下,就意味着整个帝陵的机关都已启动,密封成了球形,想出去难如登天。
“但我记得皇室主陵室内,有个天然温泉,泉底的结构成V型,好像能通到秦河那边,后来这个构造有没有改变,我不清楚,但总得一试才知道结果,你们说是不是?
“这里通往外头,一共有十七八道门,机关启动后,一旦闭合,我们想凿穿那些坚若钢铁的石门出去,根本就不可能,但这里离主陵室比较近,只有三道门,石门质地相对比较疏松一些,厚度也相对薄一些,你们手上有刀剑,现在给我砸门……金凌的生死就拜托各位了!”
说着,抚着腰肢,深深一鞠躬。
诸个侍卫忙再叩:“公主严重,我等甘为公主肝脑涂地!”
“这厮该如何处置?”
逐子看向那依旧在自饮自酌的男人,沉声问。
金凌淡淡的瞅了一眼,那人向她扬了扬手中的杯子:
“没用的!”
他咧眉直笑:“出不去了。信不信,就算这里的空气真能支撑你们知道将那三扇门凿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举起了两根手指,有力的强调了一下:
“两个时辰。你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以后,帝陵砰的一下,整个结构会被火药炸成一团乱石。这世上,再不会有凤烈,自然,也就没了你金凌。
“凌儿,这世界,太肮脏,没什么可留恋的,早死早解脱!
“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安安静静的坐享最后这一个时辰,吃吃酒,吃吃肉,说说以前的事……而不是做这无谓之举……来,为我们的解脱来干一杯如何……”
***
东罗回来禀报:“那条窄道通向秦山绝壁,那边有人出没的痕迹,有一道便于上下的铁索。我在一处枯藤下找到了这些……”
他递上来的是一个火雷……
燕熙接过来看了一看,心脏处直抽,这火雷,形状看似龙苍的物件,必是凤烈在私下秘密研制的,那人的居心可怕之极。
“里面出什么事了?”
刚刚,东罗听到一阵轰隆隆巨响,整个秦山似都在摇晃,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把暗门关上了!极有可能是有人启动了整个地陵的封陵机关……走,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燕熙沉得心窝窝上一阵烦躁,却又不得不按住那股躁动,由东罗前面引路,往狭小的山隙间往外慢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