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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捏捏秀挺的瑶鼻,盘坐在床上,长长的黑发,如丝缎般垂下,身上披了一件裘衣,眉心微皱,脸颊上,癣皮横陈,狰狞无比,没有回答,正在嚼着刚刚得到的消息:皇帝赐婚九公子,九公子点名娶倾城——
这玩的是什么戏码?
九公子怎么想着要和晋王抢人?
他要抢,为什么五年之前不抢?偏偏现在抢?
五年前,他风云鼎盛,是帝驾前的红人,五年前,晋王也曾几度想要退婚,他有的是机会……
“逐子,根据你的看法,这个九无擎和东方轲是什么关系?我看他好像很尊敬东方轲,而且,这东方轲失势好像也是缘于五年前开始——五年前五年前,这个时间点,好像是一个大转变呀……嗯,等等,五年前,公子府公子造反,一干公子死的差不多,凭什么七无欢他们没有事?”
关于这些事,有些事,她知道,比如公子府谋反,拓跋躍带着拓跋弘一起监斩曾经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义子,有些事,她先前没有留心,没有深入研究过,自然就生了重重疑问。
逐子曾是龙苍大地上顶级的杀手,熟知着江湖之上各种消息。当初她之所以会收他留在身边,一是这人缠着自己不放,非要报救命之恩,二是他有“利用”的价值——物尽其用,人家贴上来当免费跑腿的,她若不收下,就有点太对不起老天了。。
逐子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听说七无欢和十无殇当时和九无擎在一起,所以才免了一死。”
“可为什么和九无擎在一起,就能免死呢?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皇帝大怒之下,公子府哪有可能还有人活命,而且还活的这么尊荣?”
等话出口了,她才发现用“尊荣”两字来形容他们的日子,并不太恰当。
逐子逮到这个漏洞,立即纠正她的说法:
“其实也不算尊荣——他们三位,说好听点,是皇上的亲信,说难听着,就是皇上的禁脔……治人杀人的时候,拿他们出来,不用的时候,他们只能关在鍄京城这个大笼子内,哪里都不能去,什么人都不可能见!”
金凌以葱白的食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鼻翼,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在碰到解不开的迷团时候,常常看到她这么沉思。
逐子没有说话,主子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于是,他便闭上了嘴巴静静的四下打量起来。
等看厌了这房内的陈设后,他不由自主又把目光落到了这个女主子身上。
她就这么柔柔静静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半分杀伤力,丑陋的人皮面具贴在面具上,呵,不减她半分姿色,就不知道藏在她心里的那个熙哥哥,是怎样一个角色,竟稳稳占据了这个骄傲女子的心。
“逐子!你在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忽然间,金凌笑眯眯的问。
逐子收回思潮,转而无辜一笑:“主子的脸现在跟牛头马面有得比,能长什么花?”
“啧,又是一个看重臭皮囊的男人!”
金凌对他嗤之以鼻。
“主子之前不是说过的么,男人是感官动物!”
逐子笑笑,用她说过的话来反击——他这个小主子说出来的词,有时很让人“膜拜”,从没听过啊!
金凌白他眼:“得得得,别啰嗦了,我再问你一个事……”
“主子请问!”
“我听说九无擎和七殿下关系极好……”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以前你当杀手的时候,在鍄京城内混吃骗喝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这个叫拓跋曦的小鬼,你见过没有?”
逐子嘴角直抽,他家主子将他的杀手生涯称为“混吃骗喝”,真的很打击人——好歹他也是凭真功夫吃饭的……呃,不对,应该说是靠摘人头吃饭的……
主子就是主子,他也不想多辩,便回答上去道:
“没见过!皇帝老儿宝贝七殿下,极少放他出宫来,大概是怕有人加害于他吧!听说九贵妃不是西秦人,乃是个异族人。三十几年前,皇上还是顺王的时候,曾去过万里之外的九华,在那边出过事差点回不来,有一个名叫‘九儿’的姑娘救了他。多年以后,这位九儿姑娘被人贩卖到龙苍当奴隶,顺王爷在奴隶市场上偶然间遇到了她,便将她买回了王府,一番盛宠怀上了身孕,一度曾宠到为了这个女人差点连江山都不要了。后来国内大乱,这女人早产后在战乱中消失不见,她生养的小公子莫名夭折了,紧接着尸骨也神秘失踪。十三年前,已登基为帝的顺王居然又找到了这个九儿姑娘,这九儿姑娘顺理成章再次成了帝王身侧最最得宠的女子。紧跟着九贵妃生养的七殿下,也自然成了皇帝眼里的宝贝。如今这位七殿下已经有一十二岁,传说生的风流倜傥,更有满复惊世之才,皇帝迟迟没正式给他封号,依我看,也许是想把储君之位留给他……否则太子病故后,如何会迟迟没立新储君,这有违常理……”
金凌带着一团迷雾睡下去,她突然之间发现,因为倾城,她踩进了西秦国的权势之斗。
她并不想参予别国的争权夺势,只想找到燕熙哥哥,早日回去——沧国才是她的根,才是她的天地,可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想要马上抽身,很难。
窝在被窝里,无数纷扰在脑海沉浮,她的代嫁,引发了一系列之前预知不了的后续发展,拓跋弘,九无擎,龙奕,墨景天,每个人物都大有来头,都大有目的,她一时的抱打不平,将会带给慕倾城的是怎么一个归宿?
关于这一点,已无法受她掌控!
这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过去。
一整夜,龙奕那张微带邪气的俊脸时不时在眼前晃悠——怀念这张脸孔,怀念着燕熙哥哥……她太想太想他了……真的好希望可以很快见到他……
但是,可能吗?
如果七无欢是燕熙哥哥,这些年,他没有回去沧国,又是因为什么?
虽说这五年,他是被人软禁的,但之前不是还有八年时间么?
倘若说小的时候,他没办法穿过万里黄沙,那后来,他长大了,成了天下闻名的七无欢,这个时候的他,怎么没有回来?
原本,她几乎可以确定七无欢就是燕熙哥哥,可现在知道龙奕是虎头之后,这个等式似乎又被重新划上了叉叉。
思来想去,乱梦扰扰。
这一夜睡的很不好,等醒来时,天已大亮,吃过早膳,云姑姑又跑来,吱吱唔唔的说:昨儿个那事,姑娘你太强人所难……
说了很多话,无非是想让降低标准,好让她家小姐可以顺顺当当的当上晋王妃,以完成人家的那份心愿。
金凌不说话,但凡她打定的主意,任谁都别想说动她。慕倾城是个值得好男人珍惜的姑娘,她这个干姐姐在离开龙苍之前,唯一想做的是替她多谋一些福利。
当然,她从来不知道,这番好心会给为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
拓跋弘这样一个角色,不是笨蛋,一旦招惹了,招莱了他赏识的目光,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而且,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拓跋弘和她会有另一番十三年前的旧缘,当然,这是后话。
****
近中午,金凌盘坐榻上正在运息吐纳罢,纤秀的柳眉微皱,体内的余毒,有点棘手。昨儿个她在回春堂吃的药里,因为没有九须参入药,清毒除根之效大打折扣。昨夜,逐子来的时候,她有让他去寻门路四下再找找看,今儿个他捎来话:放眼整个西秦国,除了公子府,再无其他地方可寻出几只参出来。
没有九须参,余毒难清。
她想到了墨景天放下的那个锦盒——盒内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一行字:千年雪莲,灵海神龟脂,九须参。
千年雪莲可治倾城做本内的毒,灵海神龟脂可去倾城脸上的癣,九须参能解她自己的燃眉之急。
这一行字,意味着她的身份可能已暴露,对方或许已知道她是冒牌慕倾城,也许还知道着她真正的身份是青城公子,故,当时,她的脸色不觉微变。
她再三思量,想不通,云国那位太子爷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给那位神秘的燕王来求亲?
一件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往她涌来,而这些事,似乎全是自己的无心之举所招惹来的,是自己在无形当中促进了这些事的生成,并将自己陷在其中。
嗯,她得去见见这位云太子。
主意打定,金凌跳下榻,去房间想寻一件外出的衣裳穿穿。
衣厨内的衣裳全是新的,四季衣裳全都有,是先前她让人做了送来给倾城的嫁妆。
那孩子的衣厨里,每件衣裳皆寒碜的见不得人,有的洗的都颜色尽退,有的则是样式不好看。半个月前,她听说皇帝下旨定了过门之期,她便置办了好些东西权当是送与这个妹妹的嫁妆。
在之前,金凌也一直不看好这桩婚事,但那毕竟是倾城中意的男人,心甘情愿想嫁的夫君,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原是打算在她结亲之时,以青城公子之名来送嫁——以青城之威名作为她入晋王的靠山,可以抬高她的地位,至于那张脸可以慢慢治,她与晋王的夫妻情份,也可以慢慢培养出来。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份田地上。
****
“小姐想换衣裳吗?”
碧柔自楼下上来,看到小姐站在衣橱前瞪前,走近笑着问,心下明白她的愁什么。
金凌有点头疼的拍拍额头,闷闷道:“怎么全是这种衣裳……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这些衣裳和她身上的湖水色碧云裙一样,裙摆长长拖地,走路拖泥带水,不利索。
“不是极好看么?这么一打扮,小姐才像小姐……”
“啧,臭丫头,怎么说话来的?你的意思是说,以前小姐我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不成……找打是不是!”
“嘻,这可是小姐说的!”
面对劈来的一掌,碧柔呵呵一笑,躲开。
金凌担心被裙摆绊倒,没有追上去:“算了,不换了,这些衣裳比我身上的还花俏……”
重新坐回梳妆台,用雪白的面纱遮起自己的脸孔,这才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下楼。
楼下,青子漪正和云姑说话,看到她们下来,两个住了口,一起走到她跟前。
云姑觉得这位不知名的姑娘似有外出之意,笑着问:“小姐也想去祈福大会转转吗?”
“不,我想去玉锦楼走走……云姑和碧柔留着阁里,子漪,我们俩出去逛逛。”
碧柔温笑的应了一声“是”。
金凌不再多话,身姿袅袅,碧云裙衬着优美的玲珑曲线,全不知女儿装的身段有多么的勾人眼球,就这么婷婷往外而去,将想说话的云姑姑甩到了身后。远去时,眼角的余光瞥到她无奈的站在原地一脸的忧心之色。
才出倾阁,却见小径上,东方轲带着一身玄色蟒袍的拓跋弘沿着小路往这里走来,侍卫安青紧跟其后,手上抱着一架琴和一个锦盒。
金凌回头和碧柔换了一个眼神:拓跋弘这是上门来还信物的呢,还是来给决定的?
若是还信物,不必他亲自再来自讨没趣,若是来给决定的,答应她昨天列出来的苛刻条件,那这个安青手上拿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风吹罗裙飘飘举,纤秀的人儿在明媚柔软的阳光底下,安静的看他们走近。
“倾城,晋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