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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是宋泓弛!
那是宋泓弛身上的味道!
我突地愣住,心中只觉不可置信。
难道,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同宋泓弛在一起?
思及那宋泓弛的倨傲无礼,说话的态度暧昧不明,我心如刀绞,只认定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却听她低声开口――
“重霜,这事我也思虑了许久,本不应瞒你……大夏的储君需得是纯正的大夏血统,你如今附在这南蛮摆夷人身上,血统卑下,若诞下第一胎孩儿,只恐日后立储之时落人话柄……所以……”
那一瞬,我听到她话语中的“血统卑下”四个字,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
☆、长叡(下)
你如今附在这南蛮摆夷人身上,血统卑下……
我脑中充斥的全是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像是锉刀,狠狠锉过血肉皮骸,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她与我缠绵床榻,唇齿相依,可是,她却打从心里嫌我血统卑下,所以,她连为我生孩子也不愿意……
是了,她一直恋慕的都是沈重霜,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沈重霜,从来都不是我。或许,她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
或许,也根本不用记得。
狠狠将她从我的怀里推开,那一刻,我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压抑不住心里几欲喷薄的怒气,某些积蓄已久的怨怒忍无可忍,如同出闸的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其实,我心知肚明,我哪里有发怒的资格,我不过一个牺牲品罢了,只是,这一直以来的缱绻情深,是否已经让我有了贪婪之心?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做不到云淡风轻,我想将她狠狠地撕碎,看看她胸膛中跳动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重霜,我知道你心里定是不舒坦的……”她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错愕,嗫嗫嚅嚅地踌躇了半晌,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妄图解释什么:“这事也不过权宜之计……当初,泓弛本就是母皇为我定下的凤君人选,第一胎的孩儿若是他的,朝臣便不会有异议……我答应你,不过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重霜,你要体恤我的难处……”
她或许以为,这样的解释能缓解我心中的怨怼,可是,我听了之后,却更加怒不可遏!
原来,她这半个月,真的是同宋泓弛在一起!
她也像与我缱绻缠绵那般,躺在宋泓弛的身下婉转承欢!
而且,她还要为宋泓弛生孩子!
我以为,有过肌肤之亲,就是夫妻,就要对彼此忠诚,我以为,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她便只属于我一个人,可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奢望罢了。
她也可以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她无需对我有任何的忠诚,她甚至也可以为别的男人生孩子……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大夏的女帝,我也不是她的丈夫,我不过是另一个男人的替身,是被进献的牺牲品,只是个血统卑下的战俘……
即便我把头昂得再高,把脊梁骨挺得再直,可是,我看她的姿势,却唯有仰望。
那时,如果我能预知最后的结局,我一定会选择将一切隐忍,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样,或许还能得到一个相对完美的结果,只可惜,我那时太过天真,不知进退,竟然冲动地将那不可言说的秘密脱口而出。
“我不是沈重霜!”我骤然起身,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斗鸡,只差没有怒发冲冠,目眦尽裂。我粗重地喘息着,不知该要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只能狠狠地低吼:“你的重霜,他早就死了!”
一直以来,我对她从没有也不敢有这样的反抗,而她似乎也被我这样的反应给惊呆了,愕然了好半天,才疑惑地询问:“重霜,你这是怎么了!?”
听她又唤起那个让我万分厌恶的名讳,我恼羞成怒得越发厉害,胸腹中淤积的怨气已是如炸药一般,轰然炸开。
“什么起死回生,什么换身移魂?!全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我退后一步,冷冷地睇视着她,不顾一切地吼道:“我根本就不是沈重霜!我叫思长?,我不只身体是个血统卑贱的南蛮人,就连魂魄也一样!”
我以为,我会在她的脸上看到失望,看到伤心,看到遭受欺骗的怒意勃发。我以为,她会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甚至于是祸及整个南蛮――
她没有。
她的表情平静得如同波澜不兴的洱海,就连风吹过,也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你不是重霜!?”她突然笑了。那语气不像是在问我,倒像是在自问,就连那笑,仿佛也是假面具被强行捏出的褶皱,只能说是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而她的眼眸,冷得仿佛结冰的湖,一如当初她被我射穿肩膀时抬头看我的神色。
我突然被震慑住,在她那样的眼神和表情之下,被逼得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背靠着冰冷的白玉屏风,再也无路可退。
她倾身上前,一步一步,极为轻缓,红唇上噙着的微笑越发令人费解,那笑容衬着她瘦削的身姿与绝美的容颜,不知怎么的,诡异的味道越来越浓,让人无法言喻。“重霜,你就是重霜。”她紧贴着我,伸手抚触我的脸,突然敛了笑,眸中便荡漾起冷漠的阴霾,红唇狠命地一抿,目光凌厉得摄人心魂,很是笃定地强调:“我说你是,你就是!必须是!只能是!”
那时,我才明白,她并非不知道我是个替身,她不过是希望我能陪着她演一场戏,演一场自认为可以人月两团圆的戏,完美心中一些不可能再弥补的缺憾。
当所有人都告诉她沈重霜不可能再活过来时,她只能这样自己骗自己。
而我,不过她自我欺骗的工具。
我以为我是思长?,可我在她眼中,永远是沈重霜的影子。
又或许,不是影子,就如同真品与赝品,真品只有一个,而赝品,可以有无数。
我其实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个赝品,可是,却那般在意自己是那“无数”中的其一。
“我不是。”我倔强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抚触我的脸,而是无比认真地与她对视,唇边绽开了一抹冷笑:“即便我承认自己是,即便所有人都附和你,但是沈重霜知道,我不是,因为,所有人都可以骗你,就连你自己也可以骗自己,但沈重霜不会!”
我想,我这番残忍地言语或许是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她的脸色愀然一变,瞳孔一缩,胸口也随之剧烈地起伏着,红唇微微地颤抖。
我猜,她那时或许真的对我动了杀机。但,她与我对峙许久,却终是没有杀我。
“或许,你说的对……”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她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是清楚而分明地感觉到,她眼睑之间落下泪水,极轻地滴在我紧抓住她的那只手背上,烫得我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她退后一步,再抬起头时,面色已是如朽木死灰:“我喜欢的重霜,这世上,只有一个……”
那一夜,她黯然离去,留下我一个人在那水榭寝殿中。我卸除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发现那月牙白的锦袍,白玉的腰带,华贵的乌靴,甚至是那束发的玉衡玉簪,全都是不属于我的。
而她,也不是。
属于我的是那大襟短衫,青布的腰带,白布的长管裤,以及那属于部族族长所有的银制短刃。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将平素里无人服侍便穿不好的锦袍乌靴逐一地穿戴好,就连那极难束好的发髻,竟然也梳得极好,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灵巧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对着铜镜,我看到了自己,却又好像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那一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我的,又不像是,那种感觉,就如同我昏迷之时,又如同她第一次问我喜不喜欢她的时候。我分不清自己是谁,可语音却依旧是那么淡淡地,坚定地:“你说错了,我骗过她,曾经,她问我喜不喜欢她,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同她在一起,所以我说不喜欢。”
我原本迷惘,不知所以,可听了这话,我骤然想起当初那睁眼面对着我的尸首!
他满眼血泪,嘴唇轻轻地动着,像是在对我说话――
这!这是沈重霜!
我大感骇然,骤然从梦中惊醒之后,却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穿戴整齐,就连那发髻,也梳得同梦中一样!
我听说过,有的人死了之后,因着还有未了的心愿,魂魄一直在尘世间飘荡,难道,这沈重霜也――
我不断淌着冷汗,肩背处一片冰冷,无比恐惧地注视着四周,仿佛有什么妖魔鬼怪正藏在暗处,不知几时便会向我扑过来,将我生吞活剥!当望向铜镜时,铜镜中那般清晰地映出我自己的模样――不,那分明是沈重霜的模样!我头皮一麻,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一把抓过放在一旁的银色短刃,狠狠朝着铜镜掷了过去!
那银制的短刃不过是思姓一族族长的传承之物罢了,装饰性更强于实用性,哪里经得起这样力道地扔掷。
一声闷响之后,那银制的短刃落了地,刀把处竟是摔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藏着的东西。
我愣了许久才斗着胆子去拾起来,发现那是一小块破碎的白布,展开来,却见那白布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最古老的傣泐文。
我在烛火之下阅读着那些的傣泐文,因为那布实在太陈旧,有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我极费力地拼凑着那些断断续续地文字,却是惊得合不拢嘴。
那上头记载的是――
换身移魂之术!
原来,起死回生,并不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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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得知了换身移魂之术,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而且,自那以后,我没再碰过她,但其实,不是我不想碰,而是她不再给我任何机会碰。
她同宋泓弛缠绵床榻半个月,是为了要生下一个血统纯正的储君。而我,自小生在南蛮,在族人之中见惯了一夫一妻的专一与忠诚,对别的部族头人的三妻四妾尚觉鄙视,怎么能够接受这样匪夷所思的关系?
我不知该要如何面对她,听说她被太医确诊有孕,我心中的苦涩更甚于吞了黄连,痛得仿若刀绞一般,眼见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更是对宋泓弛恨得咬牙切齿。
我时常在内廷见到宋泓弛,我以为他该是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但其实,他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比我快活多少。
或许,他和我一样可怜。
我懊恼自己在她心中不过替代品,而宋泓弛,不过是她生育储君的工具。
但更可悲的是,我们都一样的嫉恨沈重霜,只不过,沈重霜已经死了。
她是大夏的女帝,不是可以被哪一个男人独占的,所以,宋泓弛可以隐忍我的存在。而沈重霜或许并不是不爱她,相反,或许是因为太爱,所以,不愿与任何人分享,宁愿退开去,了断一切的瓜葛。也或许,沈重霜才是最聪明的,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他一辈子也没有让她得到,也就成功地让她从此念念不忘。
我以为我会被这样就此冷落下去,直到有一夜,一个女人摸上了我的床榻。
我一直浅眠警醒,那女人还没碰到我,我便就清醒过来了,本以为是她,便直觉的伸手去搂住,可是,那女体虽然柔滑,却没有她身上的独特香味,而且,她如今分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