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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什么特别偏爱。
最后,还是管家小心翼翼地建议——
巧冬姑娘侍奉相爷的日子最长,就连宵夜都是她亲自做,不假他人之手,或许,她会了解相爷的喜好……
尽管心中万般不情愿,可如今无计可施之下,石艳妆也只好妥协。
“把那贱——”召来了影卫首领,她本能地想以“贱人”来称呼巧冬,可前半句才出口,后半句却不免有些语塞。其实,她心知肚明,依照宋泓弛的性子,哪里可能跟个婢女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那时也不过是震怒于他想要离开的事,所以便抓住个借口就大做文章,想先发制人,谁知——
颓丧地长叹一口气,她自知理亏,便压低了声音:“把那侍奉锦书的丫头从天牢里放出来罢……”
巧冬虽然被投进了天牢,可却并没有遭罪受刑,毕且不说宋泓弛的影响力在那里,大内影卫个个机警,又怎会看不出石艳妆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一时愤怒?
可是,看到不省人事的宋泓弛,巧冬便就明白,她没有受委屈的原因在于——
相爷已经替她将所有的委屈都受了!
按照太医院院判的意思,她不声不响地去做了宋泓弛最喜欢的吃食,端到寝房里来时,就连石艳妆也免不了有些不可置信。
“锦书喜欢喝桂花白果汤?”她蹙起眉,望着那白瓷小碗里香味扑鼻的甜汤,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陛下永远只在意别人喜欢什么,几时在意过相爷喜欢什么?”巧冬搁下那清甜的汤,豁出去了一般,把话回得极是讽刺。她一直对宋泓弛有着超乎寻常的尊敬,几乎是当做神祗一般放在心尖上供着,如今见他受如此委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见石艳妆双眸黯了黯,似乎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便更是不平,不依不饶地继续道:“陛下知道么,前两年,相爷宿疾犯了,太医院的院判给开了药方子,可却是怎么也找不齐那些调养的药材……”
“找不齐药材?”对于这样的事,石艳妆从未耳闻,自然错愕不已。她惊异地站起来,望向站在一旁的太医院院判:“不可能,各地进贡的药材,不是都在内务府的库房里么,怎么会找不齐——”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义愤填膺的巧冬给打断了!
“怎么不可能?”这是第一次,巧冬不怕死地直视天颜,可眼眸里全是讥嘲与讽刺,还有那么深切的不平。她不明白,这一直被相爷宠着惯着的陛下,为何这般地没有良心,独独无视相爷的好?
“陛下难道忘记了么?那时,内务府库房里最好的药材,都被陛下给勒令送到沈家去了……在陛下眼里,从来只有那姓沈的,几时将相爷看在眼里?!”
对于这样的说法,太医院的院判一言不发,全然默认,而石艳妆对着这样的质问,一时竟然半个字也驳斥不出!
的确,那时她只想着要讨好沈重霜,偏偏沈重霜对那些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之类的毫无兴趣,她便就寻思着给他送些难得一见的药材去。不过,她对药材毫无认识,只想着什么最好最罕有,便就笼统地谕令全都送去,以此来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
如今细细一想,她才忆起,当初负责承办这事的人,正是锦书……
锦书他真的就按她无理要求的那般,将所有的好药材全都送去沈家了……他为何从没开口对她说过,他病了,他也需要那些药材调养身子?
是的,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过,甚至于,她一度以为,他身子强壮得像头老虎,根本不会病……
可眼下,他昏睡不醒,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会病,他也可能会死……
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巧冬用调羹将那桂花白果汤和着药一滴一滴地浸到宋泓弛的唇间,并不多的汤和药,却喂了整整一个时辰,而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最终,摒退了所有人,她倚在床边,颤巍巍地抓住他的手,细细地看他——
遥想起许久许久之前,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曾这样看过他。
他的积劳成疾,其实那样明显,为何她一直就忽视了?
他的五官清隽,微微笑起来让人觉得和煦入春风,比起沈重霜寒冰般的冷峻来,一看便让人觉得温暖。而事实上,她一直依赖着这温暖,甚至肆意挥霍着这温暖,总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曾经给沈重霜送去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可她竟然不知道,锦书这么久以来,因为政事而积劳成疾。她那么多次丢下朝务,私下里出宫与沈重霜相会,可如今才发现,自从母皇驾崩之后,她竟然从没有与锦书用过一次膳,她对沈重霜的喜好了若指掌,却是全然不知锦书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甚至于——
如今身在她的寝房里,她才惊觉自己对他的忽视。
他的寝房朴素得不像话,任谁也不会相信是当朝一品内阁首辅的寝房。除了墙角那一株养得极好的芍药,整个寝房再不见任何的修饰,没有装饰任何的奇珍易宝,也不见古玩字画的踪迹,从家什到寝具,用的全是当初从内廷砚行轩搬到右相府时带来的旧东西,一件新的物什也不曾添置过。
看他的衣橱——
她曾经给沈重霜送去那么多上好的丝绸锦缎,可她却如今才发现,锦书的衣橱里除了那紫黑直裰的官袍与皂靴,其余的便服竟然全是旧衣,似乎,自她母皇驾崩以后,这么些年生,他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一件新衣……
甚至,她细细思量,如今才忆起不久之前自己一时兴起查阅户部发放官员俸禄的册簿,发现依照锦书如今正一品的官衔,月俸已有八十七石米,三百贯禄钞,可自他担任大理寺典簿开始,这么久以来,他的俸禄从没支取过……
当然,他身居要职,总有人想方设法弄来各种稀罕玩意儿巴结他,而且,他身份特殊,需要什么,往往都可以直接向内务府库支取……可是,这些年来,他私下里倒是将不少下属送给他的奇珍异宝送进了内务府库,或作朝用,而他从内务府库里支取得最多的,不是钱帛,只是最普通的笔墨纸砚……
握着他的手,她忆起他在上书房做她伴读之时,每一次太傅下学,她都拉住他的手飞也似地跑,那时,他指骨修长,一双手无论是提笔还是执书,都很是漂亮,如同玉雕一般,却带着暖意,常常令她一握住就不想松开,翻来覆去地在掌心里摩挲。可如今,那双曾如玉雕一般的手已是指节分明的瘦削,尤其右手的指间,那样厚的茧,一看便知是常年累月握笔而成……
这么多年,她基本不理朝政,若不是他一直主持着大局,这社稷只怕早已倾之覆之,这天下或许也已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哪里可能有如今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如今想来,他那般的玲珑心思,如果真的是为了一己之利,哪里会没有一分藏私?
他若是野心勃勃,只怕早已谋夺江山,问鼎帝位,哪里还有她大放厥词的份儿?
可是,为何他没有?
他究竟想要什么?
到了这一刻,他静静躺着,她似乎才感觉到他的疼痛,那些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疼痛。他从没有喊疼,她便就认为那不是疼。从他那素白的里衣领口,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他肩膀上的一道旧伤,那是她咬的,甚至,她还记得,他偏后颈处,还有一道旧伤,也是她咬的……
她突然觉得心虚,一直以来,她任性妄为,似乎只要在锦书面前,她就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因为,他会温柔地包容她的全部,她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可若是自问她给过他什么,较起真来,她给他的,别说同沈重霜相比,似乎连一点点的优待与珍惜都没有,她给他的,全是伤,全是疼,全是食言,全是无声的委屈……
不知几时天黑了,也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强风,竟是大得“咚”地一声吹开了那没有关牢实的窗户,将那堆在桌案上的书册也吹拂得哗哗作响,一叠原本整整齐齐的绢宣也被吹得七零八落,像是漫天飞舞的蝶,洋洋洒洒在整间寝房内乱飞,最后,弄得满地狼藉。
其中有一页散落在石艳妆的脚边,她恍惚地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字迹。
她弯腰拾起来,发现那抄撰的是《大夏千秋策》——
她几时抄过那劳什子的国史,她怎么全无印象了?
看着那页绢宣,她愣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蹊跷,许久之后,终于才骤然忆起往事!
那根本就不是她抄的!
那是锦书仿着她的笔迹代替她罚抄的,而锦书代他罚抄的那一晚,她高枕无忧地蒙头大睡,可他一整夜赶下来,手已是颤抖得连笔都拿不稳了……
那几个老不死的太傅一状告到母皇那里,母皇却是一点也没有罚她,反倒是一反常态地罚锦书跪在省思殿思过……后来,她带着糕点去看他……再后来,那么冷的天,她靠着他睡着了,他脱了自己的衣服裹住她,自己却是受了风寒……
不,不只是这些——
后来,他去大理寺当值时,很多机会出宫,听她说想尝尝民间的糕点是滋味,他便悄悄替她带了些回来,给她尝鲜。民间的糕点比起内廷的,花样自然更多,见她食髓知味,他后来便每日四更起身,赶在宫门刚开时出宫去,专为她买那些糕点,每次带回来的都是不一样的糕点,就连三九寒天也没有间断过……
那时,他为了不引人注目,坐的马车里是没有暖炉的,有时,为了等着糕点铺子开张,买到最先出炉的糕饼,他得要在那铺子外等大半个时辰……
有一次,她破例起得早些,哈欠连连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热腾腾的点心时,却发现他双手冻得连关节也弯不过来了,就连发鬓眉睫之上也结了细细的霜。那时,她没心没肺,只管自己吃得欢畅,完全没有在意,而他一大早连早膳也没有用,手也来不及暖一暖,便就饿着肚子跟着母皇一起上朝……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一开始,她还觉得有点感动,可到后来,她却是习惯得理所当然,便就抛诸脑后了。他对她所有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全力满足,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也从没有说过他为她做过什么,可是,她如今才想起,他几乎为她做尽了能做的一切,心力交瘁,她却为何那般混账地伤害他,羞辱他?
他将她捧在手心,可她却将他弃若彼履,是怎样的绝望让他想要离开?微微垂眼,当沈知寒瞥着那白玉碗中倒影出的“自己”时,只觉这与自己原本的模样有七觉。
那仅有的一次,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同她缠绵床榻?
到后来,他是不是抱着就这样死掉的绝望,所以宁肯忍受那助兴之药的折磨,也不愿同她再有亲密?
那般温柔隐忍的锦书,她实在不该……不该这样伤他……不该这样欺负他……
甚至于,那时一心恋慕上重霜,是不是也源于叛逆作祟?那时对锦书有着不满,所以就很自然地痴缠上了一个与锦书是完全不同性子的男人,锦书文雅温柔,如莲,重霜傲若寒冰,似兰,她一个也不想放开,可最终,却是让他们一死一伤。
如果能早一点意识到锦书的好,一直被他捧在掌心里,那她现在会不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如今回过头去,再看当初对锦书的那些不满——
其实,除了她父君的死与他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