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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雁儿眸中燃起了希望,似乎被她鼓动了斗志,又道:“雁儿姐姐你不必哭,今晚我家有人要来喝酒,我这会要赶着回去招呼,明儿我来教你一个法子,好生给姐夫一个教训,包管他没以前抠。你若是想让他一下不抠了,这也太难了些,但一点点改,还是有希望的。”
雁儿已有了几分喜悦之意:“我也没想着让他一下就改了这毛病,只要他略改改,我就满足了。”
莲香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书香心道:她这以夫为天的想法,几时要是同她敢拿着大棒子追得贺老伯抱头鼠窜的婆婆相处段日子,大概能改改吧?
认真说起来,郭大嫂子说不定能同贺家伯母志趣相投也说不定呢。
她心头暗笑,又安慰了雁儿几句,才回家去招呼客人了。
贴心
32
书香到家不多时,连存便带着一众军士前来。这其中除了春桃的夫婿卫央之外,其余的都是她认识的人。包括老郭罗头,贺黑子等人,竟然还有赵老抠。
雁儿此刻还在莲香家双眼红肿的坐着,难为这赵老抠还跑来喝酒,难道他还不知道
兼于来的人不少,桌上坐不下,书香索性从郭大嫂子家借了只炕桌来,摆到了桌上,燕檀伤后不能多饮,连存纯为了来吃野味,郭头家有禁酒令,书香再三向郭大嫂子保证只让他小喝三杯,便请这三人脱鞋上炕,在火炕上吃。
裴东明提着酒坛子在地下转悠,郭头被书香哄了三小盅酒,还不解馋,连连叫了几声裴东明“好兄弟”,裴东明只装糊涂,还热情劝客:“郭头儿你多吃,今儿这兔子跟鸡炖的,味道还不错。”
郭头目光只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书香生怕他还要酒喝,连忙吓唬他:“郭嫂子说一会过来要给妞妞拿几块兔肉回去解解馋,说不得这会也快过来了。”
老郭头讪讪转头,与连存一样埋头苦啃骨头。
燕檀心中有事,直恨不得借酒浇仇,饮了两杯之后,却被书香收走了,连忙伸手去要:“嫂子,且容我再喝两杯。”
书香双目一瞪:“伤口才好,怎能多吃酒?多啃两块骨头才是正经。”
桌上一盘骨头眼瞧着要被老郭头跟连存消灭了。
燕檀这些日子被她照顾,管头管脚的管出几分习惯来,见她一脸坚决,心中微动,拿起筷子来去挟兔肉,这才见她笑咪咪去了。
这一桌,到最后索性连个酒杯酒坛子都没有,三个人对着两盘菜跟一盆兔肉埋头苦吃。
地上那桌闹酒闹的十分厉害,贺黑子喝酒吃肉兴起,大大咧咧道:“书香妹子,你莲香姐姐这些日子害口的厉害,这兔肉有多的没有?给她留两块?”
“听说吃了兔肉,生的孩儿会是三瓣嘴,黑子大哥你说说要不要给莲香姐姐留?”书香在火炉边温着酒跟热茶轻笑。
贺黑子吓的酒都快醒了:“要是生个三瓣嘴的儿子,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吃。”
老罗头酒喝酒上了头,见赵老抠闷闷不乐,笑道:“老抠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丢钱了?”
他是个散银子快手,最瞧不惯赵老抠这副抠门的模样,这会不过是寻些乐子。
赵老抠是个认真性子,饮一口酒便叹气:“我本来想着吧,娶个媳妇儿勤俭持家,小日子也过得红火,哪知道娶了个败家的,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今儿竟然买了堆笔墨纸砚跟书回来,那些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抵喝,看着真糟心。”
卫央失笑:“老抠哥你不会以为娶个媳妇儿回来当摆设,既能暖炕还能干活,就是不花销吧?你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哪里寻这么好的事儿去?”
罗头与卫央意见不同,他剔着齿缝里的肉丝,满不在乎道:“一个女人家,花什么钱?没饿着没冻着就该知足了。女人不听话,好生捶打一顿便听话了,你在这里烦恼什么?”
书香屡次听到他这番论调,早对此人十分反感,但他凑上来又不能赶出去,心头憋闷,再瞧自家夫君裴东明,笑眉笑眼,只有愈瞧愈爱的。又留神侧耳去听赵老抠如何应答,生怕他被老罗头洗脑。
“娶这媳妇儿虽然没花银子,但也不能下手打啊。”
书香心道:总算这赵老抠不是个糊涂的,没有被罗头教唆着犯糊涂。
哪知道紧跟着赵老抠又道:“万一打坏了,不还得拿银子出来看伤吗?”
书香:……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抠果然还是有抠的好处的。
这天晚上裴家闹酒到很晚才散,书香炖的一锅肉,跟两个凉拌的菜都被吃的精光,连她后来又炒的一大盘蛋炒饭也被吃光,这些人才一哄而散。
这次郭大嫂子相信了她的保证,没再像上一次一样提着擀面杖上来闹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人都走光了,裴东明也催她赶紧去郭家睡觉,书香看着家里这乱法,困的都挪不动腿了,被裴东明推着送进了郭家小院子。
郭头正在房里向郭大嫂子吹牛:“娘子我今儿真的没喝酒……”
书香心道:你那不是没机会喝嘛,酒杯都被我收拾走了……
“信你才有鬼!”郭大嫂子粗声粗气的喝他,“大半夜的,还不快睡?!”语声里却不自觉带了丝温柔。
老郭头连连应承:“就睡。就睡。”
书香心中好笑,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郭大嫂子偏偏要做出一副恶神模样,镇在那里。老郭头有她镇着,倒真不敢做怪。
她摸黑进了东厢,听得房里大妞跟二妞沉静的呼吸声,摸到往常自己睡的地方,这俩乖孩子已经替她铺好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回家生火,想着昨晚家里的乱法,还要收拾,哪知道推门进去一瞧,不禁愣了——房间里整整齐齐,桌上碗杯都不见影子,炉火烧的正旺,两个大男人在火炕上睡得正香。
裴东明这般体贴,她做起事来更觉外面积雪深至脚踝,心头暖意融融,也觉不出冷来,走起路来,仿佛脚步都轻了几分。
红豆花生栗子糯米之类是昨晚众人闹酒的时候就泡好的,她起锅熬粥,守着火小心搅着锅底,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红豆花生翻滚了几圈,渐渐开出花来,粥水浓稠……
吃完了腊八粥,燕檀便提出要搬回营中去住。
怀香既然寻不到,就由她去了。他这些日子不在营中,想来也有事务要处理。
裴东明见他行走坐卧已经无碍,苦劝不得,只得嘱咐他早晚有空回来吃饭,燕檀应了,又谢书香照料,书香替他包了些自做的吃食带回去,边叮嘱他些不许喝酒,多添衣服身子发虚,别着调之类的话。
燕檀老老实实听着,都一一应了,这才被送出门去。
裴东明直等燕檀的身影去得远了,拉着书香回屋,先狠狠亲了一口,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上下抚弄,书香眼瞧着这是要勾出火来,连忙制止。他倒也记挂着要回营去,扔下小媳妇儿扭头跑了。
书香站在当地,只当惹恼了这急色的家伙,却听得他开了东厢的门,也不知道进去拿了什么东西,又关了门,脚步踢踏,又进来了,献宝一般向她手中塞了个冰凉的碗。
“娘子我昨儿给你留的。”
书香低头去瞧,一碗兔肉,细一瞧,全是腿上的好肉。
昨晚家中来人太多,她又一直尽够着桌上客人吃,到头来全被吃了个精光,她最后只扒了一小碗蛋炒饭,哪知道裴东明心细,竟然偷偷留了一碗给她。
“夫君,你几时留的?”书香目光亮晶晶瞧着他。
这个男人,一脸讨赏的孩子气模样,偏又人高马大,摸摸小媳妇儿额前柔顺的发丝,“我就知道这帮家伙们敞开了肚子,到最后肯定没了,昨晚你去黑子家,我就提前替你留了一碗肉。”
书香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燕檀都在,你就这样?”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心内实在甜。
裴东明顺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他还帮忙捡了两只鸡腿给你呢。”又恋恋不舍:“可惜我这会便要回营去了,娘子你等着我?”
书香手里端着碗冰得渗人的兔肉,笑意盈盈将男人往房门外推:“再不去营里,左将军可要罚你了。”
裴东明慌慌张张去了,书香将碗里兔肉热了热,分出一半来给郭大嫂子家三妞留着,自己啃了半碗骨头,又去了郭家一趟,才往莲香家去。
雁儿昨晚赌气没有回家,贺黑子喝完酒直接回了营里去睡,书香进去的时候,莲香与雁儿正吃完了饭,相对而坐。看到她,雁儿的眼睛都亮了。
“妹妹你可来了。”
书香轻笑:“雁儿姐姐这是一晚没有睡?眼圈都黑了。”
“又哪里睡得着啊?”
书香坐下来,也叹气:“昨晚赵大哥去我家喝酒去了,还说姐姐花钱大手大脚。”
雁儿一听,气得跟什么似的,恨恨的绞着手绢,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手绢当赵老抠身上的细肉了。
“老罗头一听,立马教他,这媳妇儿不听话,好生捶打一番,就乖了。”
雁儿顿时脸都白了,连莲香也吓得狠了:“这可怎么办呢?”
罗头打媳妇儿,是出了名的狠,附近人家都知道。
书香摸摸自己的鼻子,“赵大哥说,虽然娶这媳妇儿回来没花一文钱,可也不能下手打啊。”后半句话,她巧妙的咽进了肚子里。
莲香拍着胸口,“可教你可吓死了。”罗娘子摊上一个老罗头就够倒霉的了,可别再出来第二个罗娘子。
雁儿呆呆不语。
她一听这话,便知是赵老抠的原话。他那个人,三句话离不开钱。
书香拉着她的手,笑的狡黠:“既然赵大哥这般勤俭,不如姐姐就好生跟他学学,过日子嘛,一定要比他勤俭勤俭更勤俭……”
雁儿这会心潮起伏,一时里想着,万一赵老抠真是动起手来,像罗头打罗娘子一般,那她这后半辈子可真是泡到了黄莲水里去了;一时又想,总算赵老抠没听老罗头的混帐话,对她还有几分情意,这个男人抠门是抠门了些,又不识字,见识又少,可到底……还是疼她的……
书香见她表情松动,与素日的清高自诩截然不同,拉着她又核计了一番,雁儿转过了弯子来,心里有了计较,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节俭
33
这一天赵老抠从营中回家来,便见到昨日哭着不见了的媳妇儿一脸愧意的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比往日更亲热了几分。
“夫君你回来了?!”
他昨夜在裴家喝完了酒,回来家中炉火早已灭了多时,小娘子不知所踪,深悔自己说话重了些,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心出门去找,又怕被别人瞧见,扫了颜面,这一夜便如烙饼一般,在床上翻个不住。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又要去营中,一整日操练,心不在焉,差点被新征的一个力大的兵给挑到了手筋……那新兵吓的脸都白了。
赵老抠平生唯一爱敛财,但他敛财也非不择手段,都是拎着自己的脑袋从战场上拼杀回来的,因此花起银子来,一文钱恨不得掰作两文花。每花一文都要细细的算计过的,像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简直平生从所未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