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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摸着罗大小姐再无上门的可能,这些日子核计了一下,去外面集市上买了些萝卜白菜茄子豆角之类的种子回来,在院子里研究了半天,准备把小院这一方菜田种起来。
裴东明从营里回来,被她抓着挑了十来桶水,正累得惨,燕檀也从营里回来了,这个月发了饷银,他索性送了回来。裴东明见来了个劳动力,将手中水桶往前一递,笑得一脸奸诈:“兄弟啊,你嫂子说了,今儿谁挑不够十担水,不给饭吃。”
燕檀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香气,狐疑的瞧着裴东明:“别是你偷懒吧”
裴东明朝厨房里喊一声:“娘子,今儿晚上吃什么?”
厨房里立时传出欢喜的声音:“小鸡炖蘑菇,发菜鸡蛋饼,干豆角炒肉,郭大嫂子还送了些茄子干给我,用蒜泥拌了……哦,还有一条河鲤萝卜丝汤……”
本地缺水,但一百公里以外却有河,盛产河鲤,城中有一家酒楼特别定制的半人高的木桶,专门装了水往返运鱼,有时候店里卖不完,也会在酒店门口拉出来卖,只是价格十分的昂贵,比猪肉贵了好几倍。
城中能吃得起鱼的多半是官员家眷,又或者极少部分小有资产的人家,大多数人家都是苦哈哈,锱铢必较,哪里吃得起鱼。
书香今日出门去买菜,看到活蹦乱跳的河鲤,这才想起来她都快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肉叫鱼肉,花了四十五文才买回来一条河鲤,这会还在厨房里心疼。
燕檀光听听菜名,就不由咽了口口水。营里的大锅菜吃得人反胃,立时二话不说接过扁担去挑水。
这里书香将一应菜都准备好,火上砂锅里奶白色的鱼汤香味正浓,又放了氽好的萝卜丝去炖,等到燕檀最后一担水浇进菜园里,鱼汤刚刚起锅,她又拿了铁勺倒了点油,抓一把花椒放进去,小心放到火上去烧,等花椒渐渐被炸出了香味,将花椒捞出来,花椒油泼在鱼汤上面,顿时鱼汤更添一层椒香味。
她的小菜园有这两兄弟通力合作,浇得透透,过些日子再翻了,平整了,她便请了郭大嫂子来教她种菜。
郭大嫂子家里大妞二妞都很得用,自家菜地也已经种好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自然乐意。
二人在书香家院子里折腾,莲香将将四个月的身孕,在家闲不住,也来书香家串门,连雁儿这个才两个月的孕妇也在家闲的发慌,也来书香家串门,院子里顿时热闹的紧。
雁儿这些日子过的甚是滋润,想吃什么都不必拘着,但凡赵老抠说一句:“娘子你是不是……花的多了些?”她必捧着肚子佯装要哭:“孩儿,你爹嫌弃咱娘俩了……嫌咱娘俩吃的多了……“
赵老抠束手无策,心口再疼也只能认了,由得她花用。
几个人提起来,均是笑得合不拢口,郭大嫂子提着锄把在地里锄出浅浅的沟拢,等着书香往里面洒种子,一会骂她:“你个笨丫头,撒多了……到时候还得拨掉几棵……多浪费种子啊?”一忽儿又埋怨她:“撒少了,不能数着撒吗?”
书香笑嘻嘻反驳:“好不容易赵大哥不抠了,郭大嫂子倒抠起来了……”
莲香抚着肚子笑的一派温婉,雁儿站在菜园旁边指着她叫:“大嫂子快撕了她的嘴,听她编排你什么”
郭大嫂子直了直腰,睨一眼她:“比起母夜叉来,这抠门也算不了什么。虱子多了不痒,再多几个外号老娘也不怕,只要我家老郭头没话说,旁人管得着吗?”
书香指着雁儿得意的笑:“看把你急的,大嫂子都不在意。”被郭大嫂子脑门上敲了一记:“还不快干活,要磨到日头落山吗?”
几人正闹着,院门响了两下,有人径自推开走了进来。
“裴娘子,沏壶茶来喝。”
书香手里端着萝卜种子,呆呆瞧着正大步走进来的罗大小姐。可能是院子里闹的厉害了,倒未曾听到她的马蹄声。
对方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拉过雁儿方才坐过的小木凳坐了下来,指着书香手里的碗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转头拿马鞭指着莲香:“去,你给本小姐倒杯茶来。”
书香:“……”这进门就指派人的毛病是几时被我给惯出来的?看来要趁早纠正。
郭大嫂子:“……”这女娃真憨,憨傻憨傻的,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嘛。
不过鉴于她抽老罗头那顿鞭子实在太过痛快,她倒对这大小姐生出些好感来。
莲香要起身去倒水,被书香拦住了:“我姐姐怀孕了,大小姐要喝水,自己去倒,西厢桌上有茶。”
罗桃依扔了马鞭,大大咧咧起身去西厢,倒了一碗茶,又端了过来,坐回小凳子上喝。她喝瞧着渴的厉害,但却仍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很是优雅。
众人心中皆想,这大小姐打起人来不遗余力,真正瞧不出还有这样的家教。
罗桃依在裴家喝完了一碗茶,正闲看着书香跟郭大嫂子种菜,小絮气喘吁吁跑了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罗桃依的脸色都未曾变,等她讲完了,这才对书香道:“裴娘子,今儿我就住你家不走了,这几日先在你家住一阵子。”
书香顿时傻了眼。
她从未料到,自己借了把刀去砍人,那把刀砍完人了回头却赖自己家里不走了。
她端着菜种,站在那里不死心的拒绝:“大小姐,我家屋小,你瞧瞧只有一间房里住人,你若住在我家,我家夫君来了住哪”
罗桃依指着东厢,“小桃你瞧瞧,那房里可有床,如果没床,你先去街上买了床褥回来,咱今晚就住那间房了。”
“大小姐,你家高床软枕,不回去住,住我家这贫宅陋屋,哪里说得过去?”
郭大嫂子跟莲香雁儿都盯着罗桃依。
“前些日子我揍的打老婆的那位,今儿去我家向我爹爹告状了,这会就在我家呢。裴娘子你总不能让我回去挨打吧?”
小絮从东厢探出头来,高兴的喊道:“大小姐,这房里床褥都很齐全,今晚我们不必回去了。”
书香:“……”这主仆俩是得多随遇而安啊?
她从前不认识罗桃依,不知道她自小闯祸不断,常常被人堵在家门口向乃父告状,在外面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响水城里最好的客栈那位老板娘都跟罗桃依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次也是机缘凑巧。
老罗挨了打,能下地以后,先去找了左迁,希望左迁能够替自己主持公道……不过左迁这些日子避罗大小姐如蛇蝎,况老罗打老婆一事他早也瞧不惯,自然不能替他出头,老罗左思右想,咽不下这口气,直接跑到了城守府去大闹。
那日罗桃依还在街上乱逛,手里银子不够,遣了小絮回府去拿银子,她恰离书香家近了,索性拐到她家去喝茶,顺便想着探听一番左将军近来动向。
哪知道两个时辰之后,小絮惊慌失措跑回来的报讯,罗四海四处搜寻大小姐,要为老罗头主持公道。
罗四海身为城守多年,为罗桃依收拾烂摊子一事早已驾轻就熟,当着寻上门来的老罗头一番拍桌子震怒,案上砚台跟着跳了三尺,却朝着门口侍立的小厮使眼色。
老罗头在军中接触的大部分是直肠直肚的莽汉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也算小儿科,哪里领会得了文官罗四海这当面就能玩两套的把戏。
他坐在那里喝着热茶,心满意足的想到:传闻之中罗大人对这位爱女很是护短,不过如今瞧着他气成了这般,嘴里一叠声喴道:“这孽女是要气死我吗?”看来是动了真怒。
传闻不可尽信嘛。
等得罗四海气消了一点,他才慢悠悠道:“罗小姐天真烂漫,这次只是打了下官,若是哪一日……打了不得了的人物……下官在病塌上翻来覆去想着,怎么样也有义务来提醒罗大人一次……”
罗四海心道:屁!老子好几个男娃,统共得了这一颗明珠,又生的这般的好,自然要宠着了。这响水城总共这般大,跟老子同级的官员最大的就是左迁,到了老子跟前,他还得称老子一声“世叔”,其余人等,我闺女打了便打了,大不了赔些医药费罢了。
至于左家那小子,武功不凡,要是真被我闺女打了,也只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般功夫,他门口立着的那小厮早飞快跑了后院去寻罗大小姐报信,让她今日暂且先避避,别到处乱跑,免得撞上这姓罗的不好看。
哪知道罗大小姐早已经去了外面散心,正碰上小絮回来拿银子,立时让大小姐暂时别回府,先在外面避避风头。
小絮心慌意乱,从小姐的妆匣里抓了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便一气儿跑了来,向罗桃依报信。
关门打狗
41
家里多了一个人,忽然之间就大有不同。
小絮的存在感略等于零,基本算是罗桃依的影子,可以忽略不计。
但罗桃依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裴东明下了值回来,看到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里的少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退出门朝着街上张望一回,确定是自己家了,只好又走了进来。
小絮精怪,早越过罗桃依上前去行个礼,“裴大人回来了?”
裴东明:“……”这到底是谁家啊?
猛然省起,自己回来都未曾瞧见小媳妇儿,不会是被罗桃依打了吧?
老罗这些日子未曾去营里,就是在家养伤,通过郭嫂子,老郭头将这件事在营里传了个遍,好几个营里的兄弟们都在背后当作了笑谈,提起老罗头来都是“那个被罗大小姐抽了鞭子的校尉”……
“娘子……娘子……”
他立时揪着一颗心扬声高叫,一边戒备的盯着罗桃依,心里打好了算盘,万一她真动了手,可别怪他不客气。
罗桃依人是憨了点儿,但不是完全不懂眼色,一瞧这男人满脑门子汗跟一脸戒备的神情,心下就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反正她的名声早已和凶悍刁蛮泼辣之类的词儿难分难解了,此刻也毋须再装。
“裴娘子去隔壁郭大嫂子家里去了。”
裴东明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匆匆就往郭家跑。
家里这会坐着的这女人太过凶悍,又是个不讲理的主儿,瓜田李下,这位罗大小姐不要名声,他可还要名声呢。
书香此刻正在郭家厨房里,盯着大妞子从油锅里往外捞糖油糕,她先拿了筷子咬了一小口,炸得金黄的酥皮,外皮是用了和着香豆子烫的面粉,馅儿是碾碎炒熟了的油麻跟红糖,外黄里软,香浓软甜,很是好吃。
七岁的小妞子眼巴巴的瞧着她,也是一幅馋样儿,咽着口水还要叮嘱她:“香香姨,小心烫哦……”
“别跟你香香姨那个馋猫学,小妞子等凉了再吃,姐姐炸好多给小妞子。”
郭大嫂子无奈的把围着书香脚边转来转去的小妞子拉到了自己怀里,生怕她吃的糖馅儿掉到小妞子仰起来的脸上,烫着了她。
书香做个怪脸,给二妞挟一个,“二妞子来尝尝。”
二妞羞涩的往后退:“娘说女孩子东西没上桌,随便吃没家教。”
“我们这叫尝,尝尝看大妞子做的好不好吃,万一馅儿调的不好,或者炸的生了,先要告诉她嘛。”书香循循善诱,见二妞子不为所动,只得挫败的承认:“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