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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能做到亲如兄弟,但到底都跟银子没仇,谁家也得指着银子过活。暂时的放下逞一时气血之勇的想法,都想着在生意上拼个你死我活,狠宰对方以报血仇,又不会引来官府追究。
放到后世,这就是将武力侵略转换成了经济侵略。
半个月以后,在城北郊分地活动正式启动之时,胡主事悄然辞官,离开了响水府衙,作了白身。
他的结果,早已经是预见到的。
裴东明拿这件事向自家娘子邀功,还是未获得她的好脸色,最后在她的威逼立诱之下,在她写好的保证书上签字画押,这才换来了她一张笑脸。
保证书上上写着,作为丈夫,不得隐匿或者失踪超过一日,行踪要如实向家中夫人汇报,如有不实或者不曾汇报,令得家中夫人担心他去向者,回来在院中顶着水缸罚站,具体罚站时间按失踪天数视情况而定,如果情节严重者,可顶水缸在大门外罚站。
从胡主事这件事情上,书香得出了一个结论,示众这种惩罚行为,对于注重名声形象的古人来说,实在是非常打脸的一件事。
裴东明当时拿着她拟好了条款的保证书一脸的哭笑不得,央告了半日,想要耍赖到底,最终被逼着签字画押,按了手指印以后,一脸的惆怅:“娘子我怎么觉着好像签了卖身契一般?”
书香将保证书细心折叠,揣进了怀里,朝他抛一个媚眼过去:“买个小厮回来铺床叠被外加暖床,没想到这小厮还自带俸禄,夫人我真是心花怒放啊……”
裴东明扑上去挠她痒痒,“你个坏丫头,居然敢消遣夫君……”
两个人在房里闹成了一团,院子里的秋芷兰萱两丫头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听得他两个合好,终于长呼了一口气。
好日子才过了两日,罗四海便又打上府来。
书香上前奉茶,暗地里腹诽罗夫人不肯将罗四海缠着一些,偏要来打搅人家夫妻的好时光,考虑着只等罗四海带了裴东明出门,她便杀上城守府去向罗夫人诉闺怨。
罗四海全然不知书香心里如何想,只兴致勃勃拉着裴东明要去城北郊分田。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这次分田,说的好听点叫军田,但却事涉几方。
一是上次阵亡的响水军,虽然朝廷都有发下抚恤银子,有些家眷不在响水的这银子便发还了老家父母妻儿手上,有些家眷却在响水,分田之时自然不能落下。
二是此次退籍兵士,除了拿银子,还要按着人头分田,这是最大一批,光是军中拿着册子都折腾了好几日。
三是军中这五千军士,如今驻边囤田已是朝廷明旨,不比过去,不肯让边关将士置私产。
罗四海与燕檀商议过之后,索性划出一大片军田来,按着五千军士的人头来划,算是响水军的产业,等到将来有兵士退役,便按着人头来分,也好过现在就羡慕这些兄弟们能分到田地。
四是此次响水府衙与军中各级官员,操劳忙乱一番,自然不能一顷地都分不到,至于分多少,如何分,也只有到时候丈量土地的结果如何了。
除了分田,还有确认从香末山引水灌溉的沟渠线路,只有确认了才能开挖……
这么多的烦难事儿一下压下来,罗四海哪肯让裴东明闲着。
于是书香怀里揣着裴东明的保证书,眼睁睁瞧着自家夫君被罗四海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她提着一匣子点心上城守府狠狠告了罗四海一状,闺怨深的罗夫人感同身受,索性与她核计开个胭脂铺子。
书香自己都是个甚少搽胭脂的人,如何懂得经营胭脂铺子?
罗夫人纯粹是闲来无事,孩子们都大了,又各自不在身边,连婆婆也不在身边,又少了一桩晨昏定省,罗四海忙的多少日子不着家,府中又无小妾婢女,日子太闲了果然不是好事情,她索性想着开个铺子改改心慌。
见书香犹豫的模样,她不禁笑了起来:“也不教你做什么,你只要拿出二百两银子来,我这里再拿出来几百两,管事什么的我家现有,只交了下面的人去做,到时候我们只管拿钱就好。”
做生意有这般容易的?
罗四夫到底京中高门出身,见她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狠狠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只要外间风传那铺子是我们两家合开的,货再从南边运好的过来,你还真怕没人照顾生意?”
书香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仗势生财吗?
“难道……不会被人弹劾?”
虽然裴东明做着个微末小官,在那些一二品官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生平从不曾做过亏心事,前世又做了一世奉公守法的蚁民的书香心里对这种事还是没底。
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大概就是那种注定要被饿死的胆小之人。
罗夫人到底被气笑了,瞧着她这般呆呆笨笨的小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大约因为没有贪欲,这般一本正经的问起来,眼神才格外的清澈,连她身边跟随了积年的老嬷嬷瞧着这小丫头的眼神也越来越温软——她到底,与京中那些高门里出来的戴着面具的贵妇们截然不同。
罗夫人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个呆丫头!”
书香羞愧的承认了自己这方面的愚顽不可教化,忽又想起郭大嫂子与雁儿,顺势摇了摇罗夫人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探询:“夫人,说起来郭大嫂子与雁儿姐姐手里肯定也有银子……她们的闺怨……肯定也很深罢?”
“噗——”
这下罗夫人并她身边侍立的嬷嬷都绷不住笑出声来,罗夫人在书香额头弹了一记,“你当我是专替人消闺怨的啊?”见她眼神之中略有失望之意,心中喜她是个不忘旧的,大约待罗桃依也是这般心肠,实在令人高兴,当下就同意了:“且听你这个呆丫头的一回,就叫上她俩个吧。”
话音方落,书香已经站起身,“夫人,我这就去叫郭大嫂子与雁儿姐姐!”倒似怕罗夫人反悔一般,忙忙跑了。
罗夫人在榻上快笑岔了气,“这孩子别是怕城守府没有使唤的下人?还要亲自去跑一趟?”
她身边嬷嬷边替她拍背边含笑道:“裴夫人却是个热心肠,又从来没有架子,却是个好的呢。”
☆、102
郭大嫂子跟雁儿听得有这等好事,如今手里都有上次战后朝廷赏银,各拿了两百两银票前来,书香后脚拐进家里,也拿了两百两来,光她们三个,就凑了六百两。
罗夫人索性添了四百两,凑了个千两整数,交给管家去费心,她们自等着收银子。
她们既然上门,罗夫人便唤了人来备席面。赵小妞子早跟书香玩到了一起去,郭大嫂子是个爽利的,与罗夫人在香末山有患难之谊,雁儿是个斯文人,虽无这份旧情,但谈话妥贴,这一席饭竟然吃的宾主尽欢。
响水城中文官家眷过得几日便会上门拜望罗夫人。这些夫人大都是读书人家出身,深谙礼教,行事恭谨挑不出错来,但相处起来,未免少了几分乐趣。罗夫人与这些武官家眷交往日久,渐品出不同来,只觉这些妇人都是爽利性子,不肯藏着掖着,喜笑随心,越交往便越觉出好来,因此也更欢喜与她们结交。
等人散尽了,老嬷嬷服侍着她解衣梳洗,她坐在妆台前,将一头乌鸦鸦青丝披散下来,由得老嬷嬷缓缓梳的通透了,不由念叨:“从前我一直觉得,桃依性子跳脱,总想着下狠心规束她,都被老爷跟老太太阻拦了,心里对他们不知有多埋怨,想着他们这般的阻拦,万一将来桃依这性子找不到婆家……如今才觉得,我的闺女,还是这样跳脱随性的过日子才好……”
这老嬷嬷乃是罗夫人乳母,随在她身边几十年,苍颜华发,人前叫她夫人的,如今听得她说起这话,不禁微微轻笑:“夫人小时候,何尝不淘气?只是后来年纪渐长,才被老夫人关在绣楼里绣花,渐渐把性子磨了下来。小小姐这性子,多是随了夫人。”
罗夫人讶然:“我竟然还有过那样的性子?”自己想想也觉得太过久远,实在忆不起来。忽想起一事,转头问老嬷嬷:“从前桃依中意左小将军,那时候为着左小将军在响水驻军,老爷说会引得那位忌讳,如今却是不怕了的,不如我写信回去让大嫂向左夫人去探探口风?”
老嬷嬷喜的眉开眼笑:“要是这事能成,小小姐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她是自小看着罗桃依出生长大的,对这位小小姐尤为喜欢。
遥远的京城,罗桃依此刻跪在祠堂里已经一个时辰,罗大夫人气的脸色青白,在罗老太太面前使劲抱怨:“……娘你说说,弟妹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就算再是边疆,好好一个孩子竟然给教成了这样。安阳候的世子不过是相中了她,有意想要跟我家结亲,在进香的路上拦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便挥起鞭子将人一顿暴打……这……这……”
罗老太太眼皮都未眨一下,躺在那里听得大儿媳妇抱怨了半个时辰,这才不紧不慢道:“安阳候府不过守着一个空爵位,你相中了他家世子,也是因着安阳候的女儿嫁了高门,想攀一个转折亲。进香路上拦女眷的路,依我说,桃依抽的竟是轻了,合该重重的抽几下,让这轻浮的小子张张记性……”
“娘……你这话要是被桃依听到了……”这不是鼓励那丫头行凶吗?
罗大夫人内心哀叹,盘算着等罗大老爷回府之后,在他面前好生抱怨一回,也好教他好生劝劝婆母。这婆母从前最是注重规矩的,去了边漠几年,也不知道是染了什么邪,竟然视规矩礼教如无物了起来,把个粗野的丫头都快宠上天了。
那丫头倒还知道一点规矩,抽了人,回来便跪在了祠堂里。
“桃依不是个糊涂的孩子,还不将她叫了回来摆饭?”
罗老太太气哼哼在塌上翻了个身。要是在边漠,这小丫头抽了人早跑来她面前讨好卖乖了,如今到了京城,家里孙子孙女好几个,袓孙两个反倒有些生分了似的。这孩子整日被大儿媳盯着,不但圈在家里绣花,还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学规矩,又时不时带出去见客,虽然瞧着规矩了,脸上的笑容倒是一日日少了,就算让她笑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罗老太太叹口气,不过是抽了个没落的候府公子,竟然怕成了这样。
罗夫人也深觉委屈,无处可诉,揉着发疼的额角亲自去祠堂叫罗桃依。
自从罗桃依来到京城,她吃穿用度上无不是比照自家两丫头,可是瞧着这丫头就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脸越来越阴,都能拧出水来。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这丫头能嫁个好人家,一片苦心反被这丫头糟践,这件苦差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大伯母,我想要回边城。”跪在那里的丫头腰背挺直,目光执拗。
罗大夫人脑中轰的一声,恨不得晕过去。当初边城告急,罗大老爷这才急派了人接了罗老太太跟罗桃依,那时候想着罗夫人也能一道前来,她并未多想。哪知道最后等来了罗夫人一纸书信,只道罗桃依的亲事全权委托了给她。
为了这个丫头,她费尽心机,哪知道她闯了祸,却想拍拍屁股走人……
罗